（43）你以为我是在报复
夏景晟显然十分震惊，脸上又出现了那种变幻莫测的神情，或许他刚刚还想替她解围，却想不到，他曾经想要与她交换的这个故事，竟然是这般难以示人！
林羽沫说不清楚，那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只好像要在她的脸上立时剜出一个洞来。
他终于转过了脸去，她听见他温言的劝慰：“梦舒，你跟南笙之间的问题，你自己先解决好！”
夏梦舒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眼底仿佛溅起火星：“我们之间从来只有她这一个问题。她装作不认识南笙，她跟我交朋友，她就在我们身边，她阻挡在我们中间。她听我说过那么多关于南笙的事，她是故意的，她根本就是心有不甘。她一直就是我们之间的问题，像个影子一样挥之不去。是我太天真了，才会交友不慎！”
夏梦舒从他的身边绕过来，径直走到了她的跟前，趾高气扬的盯着她：“哥，难道你真的喜欢她？因为她长得像芷青姐姐？”
她刻意加重了语气：“她真的像吗？她根本一点儿也不像，芷青姐姐多么好的人品性情，绝对不是她这种人，可以相提并论的。哥，你不要一时糊涂！”
夏景晟的语气严厉起来：“梦舒！”
林羽沫再一次发觉，眼前站着的这个人，根本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人，那个笑颜流丽，率真可亲的女子。
原来憎恨真的可以令一个人改变，有多么爱，就有多么恨！
夏梦舒一定忍耐了太久，上一次在许宅，她前后不一的姿态，她的浑不在意，她的冷嘲热讽。她的恨，只怕早已经生了根！
愤怒是情理之中，被误解至此也是情理之中。她只是不忍心，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失手打翻了一件精美的艺术品，眼睁睁看着碎片满地，惋惜与心痛交加，却没有一点儿修复的能力。
始作俑者，到底还是她自己！
她徒劳的想着，终于开了口：“对不起，我先走了。”
夏梦舒却不依，抢先一步挡在她的身前：“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你就想逃了？”
她避无可避，只得抬眼反问：“你想说什么？”
夏梦舒轻蔑的笑了一笑，盯着她一字一句的说：“我想告诉你，你和许南笙至今仍然是拟制血亲，你们的父母都不在了，想离了婚来成全你们都没有可能。所以，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仿佛一盆冰水迎头浇下来，只觉得透心凉，她心里清清楚楚，夏梦舒说的是事实。
而她只是镇定的看着她：“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夏梦舒却似彻底被激怒了，眼中寒光一闪，鄙夷而挑衅的问：“这一次，你要多少钱才肯离开？”
林羽沫顿时明白了，息事宁人从来也要对方愿意才可以，绝不是一厢情愿就行得通的！
而眼前的人，仿佛连眼睛都在发抖：“多少钱才够？只要你说出来，我绝对不会皱一下眉头。”她头也不回，声嘶力竭的喊：“哥，把你的支票簿先借给我。”
夏景晟走到她背后，似无奈又痛心：“梦舒，我送你回家去。”
夏梦舒的眼泪终于掉下来，那么大的一颗，从眼眶一闪便滚落不见了，她猛地转过头去：“哥，难道连你也不肯帮我？”
林羽沫只觉得听不下去，鼻子跟着一阵发酸，她必须马上离开。
“如果我想要的是钱，嫁给许南笙，我一样可以达到目的。如果我想要的不是钱，我就是不甘心，我要的只是许南笙这个人。那么，即便你给我再多钱，我也不会稀罕。所以，你不必费心……”
啪——话音未落，一记响亮的耳光抢先甩在了她的脸上。
好像听见有人在大叫：“住手！梦舒你疯了吗？”
然后，她才感到脸上火辣辣的烧了起来，烧得连耳朵根也一并滚烫着发了麻。
夏景晟冲上来，一把拉开了夏梦舒，整个身影挡在她面前：“你没事吧？”
林羽沫仿佛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勉强动了一动，站直了身子，慢慢的仰起脸来看他：“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一直走到外面的大马路上，她也没有停下来喘一口气，只觉得一阵接一阵的头昏脑胀。她下意识的慢下来，深呼吸，平稳气息。这样的街区通常都有噪音限制，这会儿她却觉得格外吵，耳朵里像是钻进去了一只蜜蜂，一路跟着她嗡嗡个不停。
远远看见一辆出租车亮着绿灯，她伸手拦下来，走过去刚要拉门。一个人影忽然从后面赶上来，一手按住车门，另一只手抓住她的胳膊转身就走。
还没反应过来，她人已经被带回了隔离带里面。
夏景晟似乎还一边喘着气：“你要去哪儿，我送你过去。”
林羽沫惊魂未定，他不去送夏梦舒，反而追过来送她？她使劲挣扎了一下：“我自己会走！”
他却不肯放手，只松了松手上的力道，抬头望了一眼远处：“我已经派人送梦舒回家了。快下雨了，你去哪儿，我送你？”
那辆空车混在滚滚的车流里，鱼贯驶来，终究从她眼前开了过去。
夏景晟见她不说话，渐渐松开了手，却迟疑着想要抚上她的脸：“疼吗？”
她愣了一会儿，原来挨耳光的感受是这样，那一瞬间连头带脑一齐发了懵，乱哄哄的半天也反应不过来。夏梦舒大概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没有一丝犹豫，手起掌落，才令到她左边脸到现在仍然一阵火辣辣的灼痛。
上一次在医院里，她扬手就给了许南笙一巴掌，事后一想起来就心碎，后悔得几乎没有办法。
那是她一辈子做过最严重的事，没想到这么快就同样身受了。
只是，这震耳欲聋的一记耳光，能否抵得消夏梦舒心头的半分怨恨？
夏景晟的手指触到了她的脸，一阵冰凉的寒意令她顿时惊醒，本能的往旁边一缩，她抬眼瞪视着他：“你够了没有？”
他似怔了一下，眼中犹有痛楚：“什么？”
林羽沫终于沉不住气了：“我现在跟荣劭卿已经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了，你大可以停止这种无聊的报复！”
他的语气仿佛是轻蔑，又仿佛自嘲：“你以为我是在报复？”
她仍然倔强的盯着他，并不言语。
夏景晟终究笑了一笑：“你一直是这样看我的，对吗？”停顿了一下，又说：“如果我告诉你，我不想报复了，我打算正式追求你，你会怎么做？”
她听不懂，也不想听懂，跟谁长得相像并不是她的错，她也做不了谁的代替品。眼前的状况已经几百个复杂了，偏偏她又没办法后悔，倘若不接下这场秀，她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有可能自食其力的留下沫色。
她换了一个虚弱的笑容：“我现在只希望新品发布会一切顺利。”
他的神情变了变，良久，目不转睛的睨着她：“你真的决定嫁给许南笙？”
林羽沫才发觉，他这样看人的时候，其实是表示怀疑。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她只想尽快结束这场对话：“是的。”
一双凤眼微眯起来，越发显得狭长，他问：“梦舒说的话，都是真的？”
她不说话，只对着他点了点头。
夏景晟看住她，单刀直入：“为什么？”
她怔了一会儿，转眼看着外面的车流：“我会嫁给许南笙，如果伤害到你的家人，我很抱歉！”
他仍然有疑问：“当年已经选择了放弃，之前又一直刻意回避，为什么突然间改变了主意？”
什么时候，他竟然把她看得这样清楚？
“初恋总是令人难以忘记，就像你，永远也无法忘记单芷青。”
他终于怔住，连眉心也纠起来：“你怎么会知道？”
她静默。
他恍惚笑了一下，嘴角微沉：“我只是想，如果父母没有将她领养回夏家，她的人生，一切都会不同，她也可以自由的选择爱人。”
她很快的说：“希望你可以劝解梦舒，我们并不想伤害她。”
夏景晟已经恢复了常态：“今天的事，我替她向你道歉。”
林羽沫摇了摇头，即便她做得再过分，也是情有可原。有什么比毁掉一个人梦寐以求的爱情，来得更恶劣，更可恨？
他突然又问：“难道你是真的爱许南笙吗？”
她顿时生出了一种不耐，好像她的情感只是一副廉价的展览品，他们每一个人，都可以自由的否定与评价。爱与不爱，有多么爱，全由不得她自己做主。
想一想也不是不可笑的，她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仰起脸来：“这是我的私事，也需要向你交代吗”
夏景晟的眉头皱得更深了，眼睛也跟着阖了阖，很快又看着她说：“刚刚在车上，我说起沈婉茹的时候，你魂不守舍的那个样子……原因只有一个，你根本还爱着荣劭卿。”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至少，你现在仍然爱着他。”
仿佛隐匿在心底的秘密，瞬间被划开了一道口子，有风从缝隙里透进来，丝丝缕缕的都是寒凉。明明藏得极好，几乎连自己也瞒了过去，落在外人眼里，反倒成了当局者迷。
她不想令他有恼羞成怒的感觉，仍旧微笑着：“我没有，你想得太多了。
他撇过脸去，大概是终于觉得无趣了。原本，他就存着一颗游戏的心，迟早总归要收手的。何况现在，她对于那个人来说，已经连半分意义也无！
林羽沫静静站了一会儿，转身离开的时候，他又阻拦她，手上的力量大得惊人，她十分吃痛却始终不肯吭声。
而他，仿佛将所有的情绪都敛在了眼底，眸光清亮如能照人，最后竟然是说：“跟我一起去法国。”
她强忍住腕上的疼痛，仅仅意外了几秒钟：“即便是为了梦舒，你也没有必要这样做！”
夏景晟手上松了几分力道，却是说：“你不需要立即答复我，我会给你时间考虑。”
她果断的拒绝：“谢谢，我不需要。”
他丝毫也不理会她的不耐烦，反而一脸似笑非笑的说：“冲动是魔鬼，你回答得太快，不算数。”
林羽沫冷不防挣开了他的手，微仰起脸庞，生硬的反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夏景晟终于悻悻的笑了一下：“我也不明白，或许是想再给自己一次机会。”
他忽然停下来，伸手托起她的下颔，几分玩笑，几分认真的说：“你一定不知道，你这样生气的时候，最好看了！”
正是她刚刚甩掉的那只手，一转眼又扣住了她。而他的脸似乎还在靠近，在她眼前越来越近，却越来越模糊。
其实他只用了两根手指，力道却一样那么大，她也一样想挣脱却挣不开。不知道是因为委屈，还是疼，她的泪水瞬间涌到了眼眶里，越来越满。
夏景晟的手指仿佛抖动了一下，最后终于说：“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