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爱情不是好东西
林羽沫茫茫然的坐在那里，怎么也想不明白，到底出声问了一句：“荣太太跟我说这些，是要做什么？”
沈婉茹看着她：“林小姐以为我要做什么？荣劭卿一直生怕我会对你做出什么，所以处处提防着我。前两天，他不知道是在哪里喝醉了，竟然像疯了一样的跑来质问我，三年前，究竟有没有对你做过什么事。”
耳边仿佛有什么声音呼啸而过，她的整个身躯就像是一扇纸糊的破窗户，到处都漏着飕飕的冷风，那些个洞眼补也补不完，挡也挡不住。
而她终究勉强笑了一下：“怎么会，我今天才第二次见荣太太。”
沈婉茹莞尔一笑，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却是说：“在荣先生眼里，见一次也要不得，更何况两次。不如我们来猜一下，他什么时间能够赶到？”
林羽沫的脑子里嗡嗡作响，立即站起身来，语气十分不好：“荣太太，我不清楚你要做什么，也没有兴趣知道。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沈婉茹却好似半点儿也不在意，端坐在那里看着她，不紧不慢的说了一句：“怎么，林小姐的头上也受了伤？我看他那里也是伤筋动骨的，看来爱情这东西，当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林羽沫抬手压低了帽檐，转身拿起纸袋，将将踏出去了半米，沈婉茹突然抬高了音量，却是说：“三年前，他差一点连整个胃都摘了，这一次，他的左肩胛骨粉碎性骨折。难道林小姐，真的是这样铁石心肠，无动于衷吗？”
她哪里还有心！她的心，早在三年前就被掏空了，挖走了，漏光了。那里早就不会疼了，连个空壳都没有，只剩了一个白茫茫的窟窿。
可是为什么，她的眼泪还会汹涌而出，一双腿也如被铅注。
正当她倾注了全身的力量，重新抬起双脚，还没迈出去两步，却一眼看见从楼梯间走上来了一个颀长的身影，一身黑色便装，正是荣劭卿。
他一见她，便快步朝她走了过来，目光却是警惕的看向她身后，刚一靠近，就下意识的伸手将她揽在了怀里：“沈婉茹，你对她做了什么？”
她猝不及防的撞在他怀里，连躲避都来不及，勉力挣扎了一下，却是徒劳。
沈婉茹仍旧坐在那里，却瞬间换了一脸倨傲的神情，从鼻腔里重重的“哼”出了一声：“你以为，我会对她做什么？”
荣劭卿的面色冷峻：“既然已经同意离婚了，你为什么还要来找她？”
沈婉茹低头拂了拂裙摆，重新扬起脸，拉长了眼光，唇畔含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荣先生开出的离婚条件，好像并没有附加一条，我不能见你怀中的这位林小姐，不是吗？”
荣劭卿低头看了她一眼，手臂紧了紧，“羽沫，你有没有事？”
她麻木的点了点头，根本不敢去看他。
沈婉茹倾身上前，将手肘搁在桌面上，单手支起下颔，做出一副欣赏的姿态：“我要是拍下眼前的这一幕，等上了法庭，作为婚内出轨的证据，到时候荣先生成了过错方，那所谓的两人性格不合，荣先生单方面提出分居期满两年，双方协议离婚这一说，恐怕就不能成立了吧！依荣先生看，我说的话有没有几分道理？”
林羽沫忍不住抬眼看她，对面这个女子，依然是明艳动人言笑晏晏的，却全不似之前的态度。这一刻，她流露出来的锋芒，她的凌厉，即便仍然是同一张笑靥如花的美颜，也让她顿时生出了一种莫名的不寒而栗！
相比荣劭卿出现以前，她的气度，她说的那些话，不过是前后功夫，竟然会有这样大的转变，明明是同一个人，却让她怎么也关联不起来！
荣劭卿却浑不在意：“我要的从来都只是一个结果，至于中间过程，全凭你高兴，我奉陪到底就是了。”
这话在她听来，却好像一颗炸弹，瞬间就将她炸的意识模糊，理智如粉末一般纷纷溃散！是，他就是这样的人，从来都是！
沈婉茹掠过他，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装作了然：“看来荣先生，是不介意付出更大的代价了？”
荣劭卿似乎感觉到了她的抗拒，稍稍松懈了几分臂力，却仍然不打算完全放开她。
他看着沈婉茹，果断的开口：“你还想要什么？”
沈婉茹仿佛满意的点了一下头：“除了她，你最看重的还有什么？”
荣劭卿的嗓音低沉：“你要荣欣？”
沈婉茹顺势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仍旧是笑颜如花：“是所有荣欣关系企业，掌权人的身份。”她刻意放慢了语调：“怎么，这就让你心疼了？除了荣欣，你还有一个秘密的基金信托，对不对？”
荣劭卿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她：“你凭什么以为，我一定会答应你？”
沈婉茹不动声色的耸了耸肩，不置可否：“你当然也可以不答应，大不了我这个名义上的荣太太，日久天长的做下去，三年又三年。话说回来，前两年我这个太太，实在也是太好相与了一些。明知道丈夫心猿意马，却一心只想着粉饰太平，相安无事。荣先生一直防备我，生怕我会对林小姐，做出什么不愉快的事。今天荣先生晚到了两个半小时，下一次可要赶早。说不准，我一时心情不好，就不会像今天这样，只是请林小姐出来喝喝咖啡，叙叙旧这么简单了。”
荣劭卿冷冷的看着她，隐忍着怒火：“你到底想怎么样？”
沈婉茹却漫不经心的笑了一下：“也不想怎么样，就是忍不住想要看看，荣先生为了心中挚爱，究竟能退让到什么程度。怎么，这会儿看起来，林小姐的分量好像还是不太够？”
荣劭卿面色冷凝，冰刀一般的锋芒毕露，他身姿挺拔的立在那里，双唇紧闭。
沈婉茹换了一个姿势，似瞥了一眼窗外景致，又转回头来，饶有兴致的打量着他们，那样子仿佛正在等待一场精彩好戏。
桌面上的两杯咖啡早已经凉透了，日照西移，窗台上两三只青色的铁皮桶里，一簇簇的姹紫嫣红，仍旧热热闹闹的开着。
趁着荣劭卿一时走神，林羽沫终于挣开了他的手臂，刚刚离开了两步，人还没有完全站稳，却听到头顶上方，他竟然沉声应了一句：“好！只要你签字离婚，你要的一切，我都会按照约定，办好手续移交到你的名下。”
她堪堪站在那里，整个人却如遭雷击，那个人刚刚，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沈婉茹显然也有些意外，不止意外，那恍然失焦的眼神里，分明闪动着几分失落，几分了然，还有……却很快一一遮掩了过去。她抬高了下颔，脸上的神情愈加莫测难辨：“荣总可知道这一句承诺，意味着什么？从此以后，由你一手缔造的荣欣商业帝国，可就瞬间易主了。再不会有人，唯你的命令是从，你也再不是那个，站在城市之巅的人上人。这些年来，你在商场上杀伐果决，不知道树下了多少劲敌，又有多少人等着看你一招不慎，也好一齐凑上来将你狠狠踩在脚下，让你永世不得翻身。”
最后一句话，她格外重音：“荣先生，到底是夫妻一场，我奉劝你，慎重！”
林羽沫终于听不下去了，仰起脸来笑了一下：“荣太太，你实在不必要这样做。”
她偏头看了一眼荣劭卿，他面色晦暗的立在一旁，唇畔分明含着一抹讥讽。
只觉得呼吸一窒，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她到底还是对他说了一句：“荣先生，荣太太只怕是故意这样说的。”
荣劭卿正好抬眼看着她，墨黑的深潭里激荡起点点星光：“没有荣太太，除了你，我不会再让其他人成为我的太太。很快，你再给我一点点时间！”
然后，就听到沈婉茹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婉转的笑了起来。
刚刚那恍然失焦的一眼，沈婉茹眼中的变故就在一瞬之间，却还是被她看见了。
可是她不明白，沈婉茹为什么要这样做？
下一刻，沈婉茹已经拿起了随身的手袋和外套，落落大方的站了起来，白色尖头高跟鞋踩在木地板上，发出哒哒哒的轻响。她朝着他们走过来，站定在荣劭卿的面前，长发纤腰，明艳如能照人。
她对他舒展一笑：“一个远东已经够消磨我的了，我还要你的荣欣，来作茧自缚么！这几年，你虽然一天也没有爱过我，却在远东的事务上，为我做足了长远的打算。你说的对，婚前，我从来也没有问过你，是不是爱我。婚后，即使我百般努力，也没有办法令你爱上分毫。仔细想一想，我们的婚姻，原本就是一场互惠互利的搭档。你说的对，你的确并没有亏欠我什么！”
最后，沈婉茹长长的看了他一眼，转眼之后，似再无留恋。
林羽沫站在那里，没有办法看到荣劭卿脸上的表情，更不知道自己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而对面的女子眉目生姿，分明投递给了她一个明亮的眼神：“《罗马书》里有一句话，凡事都不可亏欠人，唯有彼此相爱，要常以为亏欠。”
说完这一句话，沈婉茹头也不回，擦着荣劭卿的肩膀，从他们身边走过去，径直走下了楼梯。她步履轻盈，身姿优雅，一头栗色卷发如云如瀑，整个背影美得好似一幅行云流水的水彩画。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仿佛只在转眼之间，而她怔在那里，总有一种恍惚，仿佛是错入了一场梦境，意外连连，一点儿也不像是真实的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