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你要怎么离开我
林羽沫觉得自己一定是鬼迷了心窍，才会由着他禁锢，由着他吻下来。起初他还只是亲吻，唇瓣轻轻的覆盖下来，落在她的眼睑上，吻去了她的泪，那动作极轻柔，仿佛生怕惊动了什么。
她的鼻端满是他身上清凉的气息，理智还陷在一种茫然的拉扯之中，整个人都是混沌的。他的唇已经当先滚烫了起来，越吻越急，舌尖撬开她的贝齿，仿佛是一瞬间燎原的星火，裹挟着疾风，热烈的灼烧过她的唇瓣，反复纠缠在她舌间，席卷着她深深的战栗。
她几乎忘了，自己到底有没有回应他！
而他却忽然停了下来，把头埋在她的肩上，粗重的喘着气，似笑了一下，然后抬起一双隐有欲色的眸子，戏谑的看着她：“你这个样子，要怎么离开我？”
她的脑子里已经炸开了，一双脸颊绯红，一颗心跳如擂鼓，胸口抑制不住的剧烈起伏，半个身子瘫软在他的怀中，连自己站起来的力气也使不出来。
荣劭卿扶她站好，替她整理了一下额发和帽檐，又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唇畔终于浮现了一丝笑意：“还是一样爱脸红！”
他牵起她的手：“离婚协议我早已经签署好了，剩下的手续，律师团那边会第一时间跟进。你如果坚持不想回国，我们就去方丹•德沃克吕斯。你一向怕冷，那里一年四季温泉不断，你只要去过了，一定舍不得再离开。”
来不及从一阵意乱情迷中平复过来，她又陷入了另一种更深的震撼里，刚刚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又在想些什么？这个人就是这样，永远都有办法蛊惑她，只要一个吻，轻易就将昔日的一切卷土重来。
面对他，除了一路丢盔弃甲，难道她就真的没有任何一丝抵抗的力量吗？
林羽沫仓惶的胡乱想着，感觉就像是走进了一个死胡同，三面都是墙，明知道回不了头，却急急的想找到另一条出路，可是哪里还有路——哪里？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在一间四壁围起的牢笼中，意外寻到了一线光明，一丝裂缝，而她就是那个慌不择路的傻子。
所以，荣劭卿的话音刚落，她已经仰起脸来，轻描淡写的回了一句：“我哪里也不会去！荣先生该不会忘了，我已经答应了King的求婚，自然是要留在这里，跟我的未婚夫在一起。”
仿佛一块正在消融的坚冰，顷刻间被击碎，散落一地再也凝不回去，他脸上的暖意瞬间僵住：“你还是不肯原谅我，你又想骗我！”
她晃了晃神，面上却仍然维持着：“那天，你明明也在场，不是吗？”
他的脸色冷下来，一把将她的双手捉到了眼前：“我不信，你连戒指都没有戴在手上。”
她似触电一般立即抽回了手，直往后退了一步：“说起来，刚才荣太太不提起，我还不知道。那天在房门口捡到一个丝绒盒子，里头竟然装着一只价值连城的戒指。事先也不知道今天会遇到荣先生，不然，正好可以物归原主！”
荣劭卿重重的一挑眉，又逼近她：“那天太晚了，不想吵醒你，所以才把盒子放在你的房间门口。你，根本就没有打开看过？”
林羽沫冷冷的转开脸去：“看与不看，都是一样的。”
他的身影迎面压下来，迫使她看着自己，她终于避无可避，整个后背再次紧紧贴在了墙壁上。
他忽然笑了一下，笑得令她心惊，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低头含住了她的耳垂，轻轻允吸着，细齿流连。
他的嗓音腻哑：“要不要，我再吻一次？”
林羽沫身子一僵，心里已经绝望到了极点，仿佛海水就要没顶，只想抓住一线生机：“我爱他，我已经爱上了他！这三年来，是他陪我渡过了最艰难的日子。没有他，我也许早就死了、疯了，不知道变成了什么样子！我当然会爱上他，我爱他，以后也都要和他在一起！”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墨黑的眸子里森寒暗涌，渐渐湍急：“你说，你爱他？”
她昂起头，眼神坚定：“是！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都要和他在一起。”
荣劭卿直勾勾的盯着她，双眼中仿佛烧着火，那妒火哧哧扑起，好似油锅煎着她的心。可是她神情坦然，不闪不避，几乎看不出一丝的勉强和伪装。
四目相对，她心意已决到连一根睫毛都不肯妥协，不敢提前泄了她的底气。
而她的理智气壮，终于将他彻底激怒，令他手上不知不觉松了力道，他怀疑，他震动，他不接受，最后只颓然的低吼了一声：“我一个字也不相信，也绝对不允许，你嫁给别人！”
她终于找准了机会，奋力将他撞开，转身就往楼梯口冲下去。
刚迈下去几级台阶，他的声音又从上面传下来，震怒中带着咝咝提气的隐痛：“就算你真的要嫁，我也总有办法，让他娶不到你！”
林羽沫一口气下到一楼，顾不了膝盖上的酸疼不适，也顾不得店里其它客人的眼光，头也不回的冲出门口，直冲到了大街上。
外面天色将暗，已经过了黄昏，街灯还没全部亮起来，她慌慌张张的，一个不留神，迎面撞上了一个挺拔的身影。
她抚着帽檐，一边站稳，一边急着开口道歉：“Sorry！I’msorry……”
“林，是我！”熟悉的声线，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夏景晟扶着她的手臂，唤了她一声。
她应声抬头，果然看到一双清亮的丹凤眼，略带着狐疑的望着自己。
“你怎么了？你在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他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她身后。
她的头摇得像拨浪鼓，忽然拽住他的胳膊，轻轻晃了一下，一边拖着他往前走，一边问：“乔丽和守一呢？你怎么扔下她们，一个人出来了？”
他似乎怔了一瞬，跟着她转过身去，不由得笑了一下：“还是下一次再接她们过来，这两天，我兴许要回国内一趟。”
林羽沫有些心不在焉，顿时想起了买给守一的礼物，刚刚那种情况，她根本不可能记得起那两只纸袋。下次再见面也好，改天她再去那家店里，重新买一只相同的款式。
“林，你在想什么？”夏景晟极自然的换到了她左边，没走两步，又唤了她一声。
她堪堪笑了一下，应了一句：“我本来正在发愁，要给守一准备什么样的见面礼，这样一来，也不那么着急了。”
他好似撇了撇嘴：“送礼物这种事，你最不擅长了，怎么不让傅思年陪你一块儿出来？”
提起傅思年，她又想起了下午茶的事，那个曼妙的背影在脑海里一闪而过，还有沈婉茹最后说的那句话：凡事都不可亏欠人，唯有彼此相爱，要常以为亏欠。
“下午打给她的时候，她的手机一直在通话中。”她回答他，语气中不自觉的带了一丝怅然。
夏景晟点了点头：“唔，最近事情的确是多一些！”
两个人并排走着，身旁的街灯忽然亮了，整齐划一的骤亮开去，汇入沿途的霓虹与夜色之中，一眼望过去，只觉得好看。西边晚霞沉落，最后一线薄暮亦被掩盖下去，天已经黑得透了。
“乔丽让我问候你。”夏景晟终于勾住了她的手指，稳稳的扣在掌心里。
林羽沫心头一动，到底不再犹豫，由他牵着手，放松了脚步：“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也不把她们送回国去？”
他促狭一笑：“本来是要送的。有人笑话我，说我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坚持让我早点回来。”
她不敢看他，却感觉他的手更加握紧了几分：“你是专门出来找我的，对吗？”
他但笑不语，隔了一会儿，漫不经心的说：“回来的飞机上，我一直在想，会不会等我赶回来，你已经走了。”
林羽沫的心里一片模糊，仿佛就地扑起了雾，迷雾越来越浓，而她深一脚浅一脚的，怎么也看不清前方的路。
她顿时低了头，看着地面上两个人几乎一致的步调，轻声应了一句：“我还能走到哪里去。”
他似笑非笑的，不再说话，也没有打算停下来，只牵着她的手，一直往前头走下去。
她恍惚记起三年前，刚刚从疗养院里出来的那段日子。还是二月里，夏景晟帮她找了一处新的住所，独门独栋的一间院子，外面即是一条并不嘈杂的街。他请了专职的女佣，白天，她准时吃药，吃饭，精神好的时候，她还可以坐在太阳底下看看书，画画。
到了晚上她就不行了，即便完全断了酒瘾，仍然整夜整夜的不能睡觉。有时候甚至一阖上眼，就能看见母亲，一身素白衣裳站在她的床头，痛心疾首的望着她。
有一天晚上，她一个人偷偷跑了出去，春寒料峭，过往行人全都穿着厚重，街头巷尾灯海交织，霓虹多彩多姿。她专门往人多的地方走，路过无数漂亮的橱窗和热闹商店，街面上人头攒动，不断有路人与她擦肩。她驻足在十字路口，看着红黄绿灯来回闪烁，真实而喧闹的城市街道，仿佛终于让她寻到了片刻的安宁。
她留恋的不肯离开，兜兜转转的，绕了不知道多少个圈子，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她是真的累极了，也困极了，最后坐在公园的椅子上，很快就睡了过去。
回去以后，她高热不退转为肺炎，等他发现的时候，送她去住了一个星期的医院。等她出院以后，他大约也是后怕，常常不到傍晚就过来了。吃过晚饭，他有时会带她到街上去走一走，偶尔遇到人多，他也会牢牢牵着她的手，好像现在一样。
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
眼前，夏景晟与她并肩，一路牵着她的手，一间间商店走过去，沿途经过许多大大小小，装饰各异的玻璃橱窗，眼看一整条街就快要走到了尽头。
他终于停下来，站在她对面，长长的看了她一眼，然后慢慢的松开了手，若无其事的笑了一下：“我知道荣劭卿在这里，也知道你心里一直还爱着他。就这一次，你跟他走吧，我真心实意的放你走！”
林羽沫仰起脸来看他，心里婉转的一阵疼：“可是我并不想走，也永远不会跟他走。你一直想不明白，梦舒当初到底跟我说过什么，我才会变成那个样子。你不知道，为什么我整夜整夜的不能睡觉，你以为他娶了别人，我才会痛苦的不想活下去，你心里或许还有很多疑问。但是，只要你真心的希望我走，我一定会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