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颂现在住的这套房子,是最近才租下的。
自从答应了大野老师的“深度调查组”,唐颂每天加班的时间就更长了。这么早出晚归的,只能在台门口租了套房子。
是个上下两层的loft。
楼上是卧室和书房,楼下是客厅和厨房。
现在,元妙青来了,唐颂就把书房给她腾了出来。
因为地点好,这套90平米的房子,租金得花3000多块钱。
说起房子的事儿,唐颂可没少跟家里起争执。
唐爸爸,也就是唐家武先生,因为看女儿这些年一直待在瀚海,一点没有想回来的意思,就打算出钱给她买套房子。
“先安个家嘛!现在房价涨的这么快,买一套也保值啊。”
“我不要,我现在租房子挺好的,上班又近。要是买一处,不知道得离得多远呢。”
“远一点可以开车啊。现在的别墅,没有离市区太近的。”
“我还想每天多睡会儿呢。”
唐妈妈,也就是赵芸芳女士,也为这个事儿多次打来电话:
“你爸爸说要给你买房子,你为什么不要呀?”
“就是不想买。”
“你要是不想用你爸爸的钱,妈妈给你买。妈妈和你丁叔叔已经商量好了,你自己去看房也行,或者我和你丁叔叔去帮你参谋参谋也行啊。”
“千万别。我真是不需要。”唐颂被他们的轮番轰炸搞得口干舌燥。
“你说你一个女孩子,又不愿意交男朋友,又在外面租房子,我实在是不放心。”
“买套房子,日子就能安稳了吗?心里不安稳,买多少套房子都不会安稳的。”
几年前,为了逃避那个“四亲家庭”,唐颂只身来到瀚海。
她以为自己会在这里住一辈子。
但是,现在,她却犹豫了。
这个城市,已经没了以前的温度。
心里的安稳,已经随着那个人的离开被满满抽空了,留下了一个这么补也补不起来的空洞。
“以后,咱们平分房租吧,”元妙青盛了一碗搭配牛排吃的西红柿汤,“我总不能这么厚脸皮的在你这儿住着吧?”
“房租我都交了一年了,你要想交,就等明年再说吧,”唐颂也盛了一碗,“怎么样,味道还行吗?”
“挺好喝的,中西结合疗效好,”元妙青又喝了一口,“那我把钱给你吧,一个月多少?”
“这样吧?你也不用交什么房租了,干脆以身相许吧?”唐颂笑着挑了挑眉毛,一脸的坏笑。
“什么意思?”
“以后,你就负责做饭吧,”唐颂表情诚恳,“做饭太难了,做了这一次,以后再也不想下厨房了……”
“这叫什么呀?”元妙青摇摇头,“你不要可怜我……”
“欸!我从来都不会那套,”唐颂又拿出一瓶樱桃起泡酒,“这叫个人价值最大化。我可不想再天天吃外卖了。”
“那好吧,”元妙青自知说不过她,只好答应,“你怎么有这个酒啊?”
“你不记得了?咱们那天不是在索溪咖啡馆喝多了吗,宋小北怕咱们再去借酒消愁,干脆从店里买了一箱回来。以后再也不怕露宿街头了。”
“谢谢你,唐颂……”元妙青很感激她,“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这段时间要怎么熬过去。”
吃完饭,唐颂给已经微醺的元妙青放了洗澡水,扶她进去洗澡,自己顺手就把手机留在了卫生间了。
刚走出浴室门口,就听见元妙青口齿不清地嚷嚷起来:“唐颂,你有短信!”
“谁发的?”
“陌生号!”
元妙青泡在浴缸里,歇斯底里地唱着歌。
唐颂倚在门外的墙上,攥着手机出神。
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反复亮起又暗掉。
“嚣张姑娘,见个面。”
7个字,2个标点符号。
没有署名。
“元妙青,是李凯撒……”
唐颂窝在沙发里,点开了一集《破产姐妹》。
为了看清中文翻译,她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屏幕。
“你怎么知道是他?”洗完澡的元妙青意识也清醒了不少,拿起一块白色毛巾轻轻擦着头发,“上面又没有写名字……”
“反正就是他。”
也没有为什么。
就是知道。
就算那是一个未知的号码,就算没有写名字,也还是可以这么肯定。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对方也才没有署名。
“他……回来了?”
“应该是吧……我也不知道……”
“那……去见他吗?”
“再说吧……”唐颂用手指把进度条轻轻往回拨了拨,刚才那段没看清。
“唐颂……”元妙青揉了揉肿得生疼的眼睛,“你和凯撒,究竟……”
你和凯撒,究竟是什么关系?
你和凯撒,究竟要干嘛?
“我和李凯撒……”唐颂打断她的发问,抬起头,脸上挂着最大咧咧的笑,“好久没见了……”
床边,有一扇大大的落地窗。
透过这片玻璃,可以触得到外面黑暗中淡淡的灯光。
唐颂头倚着窗户,薄薄的玻璃透过她黑色厚重的头发,传来一股刺骨的凉。
也许是因为樱桃气泡酒的余威发作,女生恍惚听到了那个声音。
“姑娘,你非得把头倚在门上是不是?”
“不嫌凉是不是?”
“再不起来,我过去揪你了啊!”
顺着声音,镜头越推越近。
画面里,李凯撒坐在出租车的副驾驶上,扭着头盯着自己,大声嚷嚷。
元妙青给唐颂煮了一倍咖啡递给她:
“你这么要强,受的肯定都是内伤……”
这话怎么这么耳熟呢?之前大野老师也是这么说的。
唐颂也不看她,只是小声地嘟囔:“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受内伤了?”
“没受内伤,为什么不敢见他?”
“哪有不敢见……”唐颂把耳机塞进耳朵里,打算放首歌来听,“还没想好而已……”
CD机的播放按钮,还没来得及按下去,元妙青的话,一句挨着一句,滑过耳机和耳朵之间的细小缝隙,清清楚楚地掷进了她的心里。
“没有受内伤,你为什么明明念念不忘,又不敢面对他?”
“没有受内伤,他为什么连辞职去北京这种事,都不敢对你这个好朋友说?”
“你和李凯撒,根本就是同一种人……”
“外表逞能要强、不肯认输,其实不过就是不敢面对现实的胆小鬼……”
元妙青和唐颂是不同的。
唐颂一向睿智、犀利、理性、不留情面。
元妙青恰恰平和、柔软、感性、沉静内敛。
她很少像今天这样,一口气说出这么多的话,每一句都咄咄逼人。
因为最近一直偷偷在哭的缘故,元妙青的声音哑哑的,并不动听。
像一把钝了的刀子,一下一下,切割着唐颂一厢情愿的粉饰太平。
这次,唐颂没有没有闭上眼睛。
她认真地看着身边的元妙青,任凭她擅作主张掏出自己心里最懦弱的那一块。
“别因为看到我遇到了不好的爱情,就不相信爱情了……”元妙青缓缓地揉了揉肩膀,“其实,它是美好的,真的,特别美好……”
睡前,女生又一次反复看着那条短信。
“嚣张姑娘,见个面。”
7个字,2个标点符号。
终于还是回复了短信。
一个简单的“?”。
还没等屏幕黑掉,对方就有了答复。
“7点,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