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颂推开家门,看见元妙青正在卖力地拖地。
“回来了吗?什么情况?”元妙青虽然还在沉痛的疗伤期,但是这并不妨碍“八卦精神”与她同在。
“他挺好的……”唐颂接过元妙青手里的拖把。
“这三年,他去北京干什么了?”
“我没问……”
“那他这次是临时回来,还是不走了?”
“我不知道……”
“那你今天究竟是去干嘛了?”
唐颂的回答,没有一句切题。
“我今晚就是去逞强的……”
“我走得特别潇洒……”
“现在,我终于承认,我只是害怕了……”
“他可能已经在北京站稳了脚跟。”
“也可能找了个不错的女朋友。”
“又或者,干脆已经结婚了。”
“也许当了爸爸也不一定。”
“不过没关系……反正我也不想知道……”
“我都忘了……”
也许我的这句回答本身也是逞强了。
我现在还没忘。
不过,我会忘了。
唐颂活在一个惬意的小跃层里。
楼上是简单的卧室和书房。书房就是元妙青永远的临时客栈。
木质楼梯带着细小纹路,踩上去会发出动听的“咯吱咯吱”响
楼下的客厅,宽敞明亮。
因为,占了一整面墙的大落地窗。
白天,阳光从不吝啬赐予她温暖。
夜晚,灯光从不扭捏赠予她星亮。
唐颂盘腿坐在窗前,习惯性地靠在这片薄薄的玻璃上。
耳边,一连串的声音大声回响。
“姑娘,你这么这么嚣张啊?”
“你非得把头倚在门上是不是?”
“不嫌凉是不是?”
“再不起来,我过去揪你了啊!”
和凯撒见面的转天早上,唐颂接到了那家婚庆店打来的电话。
听声音不是上次见过的老板,而是一个年轻的姑娘。
“您的伴娘礼服已经改好了,今天可以过来试穿。”
“那新娘的婚纱呢?”唐颂心里一紧,“你也给她打电话了吗?”
“还没有,婚纱改的比较多,还需要两天时间。不过您可以放心,不会耽误下个月的婚礼的。”
元妙青选的婚纱样式简单得有些单调。
没有闪闪惹人爱的耀眼小碎钻。
也没有拖出去一两米长的裙摆。
没露肩膀。
也没露事业线。
她说,未来婆婆为人保守,典礼时还是穿得端庄一点比较好。
想到这些,唐颂鼻子一酸。
这么处处为人着想的姑娘,究竟做错了什么事,凭什么就落得个在一边苦兮兮地抹眼泪。
“那就别打了,”唐颂嘴角翘起一抹不怀好意的轻笑, “这两件礼服不租了,我都买了。一会我给你发一个地址,改好了就寄过去。”
“您确定要买吗?”电话那头的女生,善意地提醒着,“这两件都是之前有人拍照穿过的,所以其实性价比不高……”
“货到付款。”
要为这两件衣服买单的人,是王明顺。
放下电话,唐颂整理着电脑桌面上的文档,心里却还在想着自己刚才恶作剧一样的行为。
她想象着对方收到婚纱的表情,会不会有哪怕一点点的尴尬或者自责。
其实这也并没有让她觉得真的痛快。
因为她很快意识到,即便他真的因为这两件衣服不舒服了,又能怎么样呢?
“手段真是不高明……”
唐颂讥笑着自己毫无技术含量可言的报复行为,并且希望自己能尽快想出下一个能看起来聪明一些的复仇方案。
这时,张大野的电话适时走了过来,打断了她神游一般的复仇思路。
“大野老师,这次又要借什么书?”姑娘习惯性地问出了这句话。
“《花与爱丽丝》……”张大野清了清他粗犷又沙哑的嗓子,“徒弟,你不是说很好看吗?”
“你最近是不是有去泰国的打算?”
“你什么意思啊?”也许是最近烟抽的有点多,张大野一直不停地清嗓子,“我也有柔情似水的一面啊……”
“好吧……”为了避免自己恶心得吐出来,唐颂果断地掐死了自己的好奇心,“明天给您带过来。”
“我还有点想吃日料……”
“好,只要你不再说‘柔情似水’之类的话,你吃什么我都愿意配合……”
张大野有一家一直光顾的日料店。
每次到这里吃饭,他都会用夸张的表情和不容置疑的语气,发出由衷地赞叹。
“这家寿司的味道,太正宗了!”
通常这时,唐颂都会发自内心地白他一眼:
“说得就像是你去过日本一样。”
不过无论唐颂多么不给他面子,都丝毫不会影响张大野没来由的自信和夸张。
“快把书给我……”张大野伸出他并不好看的手指,黑黑的指缝透露着和他外表一致的不讲究,“《年华是无效信》已经看完了,下次一起还给你……”
“这种青春题材的书,真的不太适合你了……”唐颂由衷地担心,捧着这些书挤公交的张大野,会被人当成是变态怪蜀黍打死。
“只要没结婚,我就是青春的。”
“对,40岁还活在叛逆期。”
“徒弟……”张大野咂了一口酒,抬了下眼皮,“我听说,凯撒那小子回来了……”
“是吗?”唐颂夹了一块鲜嫩的三文鱼。
“阿亮说的,刚回来没多久。不过,不知道现在干什么工作……”
“这样啊……”三文鱼在芥末里滚了两圈。
“别跟我装啊……”张大野不怀好意地嘿嘿乐了两声,“你不可能不知道吧?那时候,你们俩好得跟重影儿一样……”
“陈年旧事还提它干嘛……”三文鱼被送进嘴里,“哇,好辣!”
说谎,就像条件反射一样自然。
不愿意承认,凯撒出现过。
就像不愿意承认,在昨天那个迷人的夜里,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自己的心曾经狠狠地抽动过一样。
“徒弟啊……”张大野突然换了一副苦口婆心的嘴脸,“要是他找你的话,一定要把握住机会,不能再放他走了啊……”
“……”
“姚子夏正在打听他的电话……”张大野意味深长地看着对面的姑娘,“我也不知道,她得手了没有……”
“和我有关系吗?”唐颂语气生硬,后背僵直。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样说话的时候,一定特别不可爱。
“如果李凯撒和我一样,是个正常男人的话,一定会选姚子夏,”张大野口沫横飞地阐述着自己的观点,“毕竟,她比你好看太多了……”
“既然你这么想,干嘛还要跟我通风报信?”唐颂也不生气,因为他说的一点都没错。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唐颂开始喜欢这个活得乱七八糟的大野老师。
他的不按常理出牌和口无遮拦,并不是刻意的标新立异。张大野不过是执着地跟随自己的心,潇洒地活着而已。
“因为你是我徒弟啊。尽管你赢面不大,我还是得力挺你。”
“姚子夏也是你徒弟啊,而且现在还是是领导面前的‘红人’,比我的利用价值大多了……”
“她没有继承到一丁点儿我的气质……”张大野有个招牌式地撇嘴动作,那种嫌弃的表情就好像脚上粘了只癞蛤蟆,“当然,在这件事上,我给你通风报信,主要还是因为同情弱者……”
张大野,你大爷的。
唐颂觉得又好气又好笑,继续埋头吃饭不理他。
她也不想跟他解释,自己心里这个浅显易懂的道理:
唐颂和姚子夏,谁都不应该是那个被摆在单选题上的ABCD选项。
然后被李凯撒综合利用排除、比较、分析和鉴别的方法,最终落在卷子的答题卡上。
如果是那样的话。
谁都不是那个正确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