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思远屁股还没坐热,就有衙役来通报,说通政司参议孟大人求见,说完就递给周思远一个帖子。周思远冷笑一声,有意思,正想去找你呢,你倒是送上门了,也罢,先看看你耍什么花招。想着就让衙役请孟宇轩进门。李师爷和何捕快一行人暂且回避。
因为有之前孟宇轩赶周思远出门一事,因而孟宇轩见到周思远略显尴尬,但既然周思远已经成为金陵府府丞,而且比自己要高一级,那两个人见面是迟早的事情,而且在官场混了那么久的孟宇轩更是清楚,新官上任是必须来拜访的,在官场上,多一个朋友就是多一份保障,只可惜,周思远是来终结他的官场生涯的。
孟宇轩向周思远行了个礼,笑着说道:“恭喜表弟荣升金陵府丞,表兄我为你感到十分高兴,表兄相信,姑父和姑姑的在天之灵也会感到安慰的。”说完流露出一丝痛苦的表情。
周思远没想到孟宇轩就像是个墙头草,风往哪边吹,他就往哪边倒。他有点厌恶的看了孟宇轩一眼,但立即就顺着他的话说:“表兄说的是,父亲和母亲的在天之灵会为这个儿子骄傲的。也多亏了表兄你,没有你的帮助,表弟我也不会有今天啊。”
孟宇轩露出尴尬的笑容,“为兄我也是下了这双狗眼,当时愣是没认出来是表弟你,我还以为是有人冒充表弟你来骗我钱财呢。为兄真是有眼无珠,有眼无珠啊!没看出来是表弟你诚心考验为兄的情谊,辜负了表弟的苦心啊!”
周思远不得不钦佩孟宇轩睁眼说瞎话的能力,也不说破,笑着答道:“谁都有看走眼的时候,表兄有防范之心也是好事,毕竟这年头骗子到处都是,一不留神你就会被人家给骗了,你说是吧?”
孟宇轩听出周思远话里有话,也不好说什么,于是说道:“为兄在家里置办了一场家宴,还请周表弟务必赏脸,晚上过去一聚。”
“既然是表兄的邀请,我若不去岂不是辜负了表兄的心意,晚上我一定赴宴,我还有公务处理,就不招待表兄了。”周思远心里想着,就在今晚的家宴上动手吧。
孟宇轩正想找个借口抽身呢,正好周远自己提了出来,说了一番告辞的话之后便退出去了。
孟宇轩一走,周思远立即喊来李师爷和何捕快,他命令何捕快道:“何捕头,本官命令你召集所有的捕快,晚上等本官去孟府赴宴之后,立即包围孟府,你带几个身手好的捕快跟随本官左右。”
何捕头领命之后便去安排了。李师爷不知道周思远到底想要干什么,正欲问他,周思远先他一步开口:“李师爷,本官这里有几份孟宇轩贪赃枉法的证据,你找几个文书,尽快整理出来,晚上本府要用。”说着就指了指他带过来的一个黑色的包袱。
李师爷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周大人是要查办孟大人啊,这可不是小事情,孟大人好歹也算是正五品的官员,是朝廷命官。虽然金陵府丞有权管辖金陵城内一切事物,但任何人心里都明白,金陵府是大将军上官羽说了算,没有他的允许,任凭你铁证如山也奈何不了他人。这周大人刚上任就要办通政司参议孟大人,如果他不是上官将军的人,那他就是脑子短路,不想做长久了。但无论如何,周大人交代的事情不能马虎,他拿着略显沉重的包袱之后,便回到自己的房里整理证据去了。
周思远坐在大堂的黄花梨鎏金纹饰椅子上,心跳七上八下的,若是真的查封了孟府,那母亲的在天之灵会原谅他么?那是母亲从小生活的地方啊,很小的时候他也来过,依稀有点残留的印象,他能下得去手么?但一想到孟宇轩的那副嘴脸,他就血气上涌,这种油腔滑调,见风使舵的小人,留着也是祸害百姓,自己这么做也算是替天行道,为百姓做了一件大好事。也是心里已经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就等着夜幕的降临……
这边孟府忙得不亦乐乎,孟宇轩为了办好这次的家宴,特意从北京买来上等的烤鸭,拿出自家窖藏五十年之久的上等女儿红,还特意请金陵城最有名的大厨亲自操刀,做了一桌丰盛的菜肴。
周思远带着李师爷和何捕快准时来到了孟府,到了孟府的门前,周思远停了一会,这是他第三次进孟府的大门了。每次的心情都不一样,每次的情景也不一样,只是不知道以后,他还有没有机会再进这道门了……
孟宇轩早已在门前恭候大驾,周思远一进门,他就恭敬有加请周思远进了内堂,主客坐毕之后,孟宇轩给周思远斟酒,“这是家父在世之前窖藏的上等女儿红,家父曾说只有来了贵客才能拿出来招待。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没有拿出来,就是等周表弟你啊。”
这马屁拍的可真舒服,但周思远可不吃这一套,他是带着目的来的,他举起了酒杯,“孟大人客气了,不过是吃顿饭而已,这满桌子的菜你我二人又如何能吃得完,这些都是老百姓的口粮啊。”
孟宇轩没想到周思远会这么扫兴,而且似乎有怪罪他的意思,于是他赶紧说道:“周大人说的极是,下次孟某一定不会再这样浪费。”说完就要举杯敬周思远。
“只怕是没有下次了。”周思远淡淡地说道。
孟宇轩脸色一变,举到半空中的手停了下来,“周大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就见一行捕快拿着火把冲了进来,立刻就把整间大厅围的水泄不通。
孟宇轩脸色更加难看了,他好心好意请周思远吃饭,他带这么多官差前来,算是什么意思?于是他站起身,“周大人,我好歹也算是朝廷命官,您带这么多人来我府上,是什么意思?”
周思远也缓缓站起身,“意思很简单,就是孟大人你被捕了。”
孟宇轩听见“被捕”两个字冷冷的笑了,一个金陵府丞,也敢逮捕他堂堂正五品的通政司参议?简直是笑话。他略带蔑视的口吻说道:“周大人要抓我,好啊,请你拿出证据。”
周思远正等着他的这句话呢,看了看李师爷,李师爷赶紧奉上已经整理好的证据,包括孟宇轩和别人来往的信件还有各种账本。孟宇轩看到之后脸都绿了,这些他都放在自己书房的暗格之中,怎么会出现在周思远的手里?难道是被偷了?不管怎么样,此刻他已无法狡辩。但是他不死心,他还有最后一个杀手锏,“周大人,想必你也清楚朝廷上是有党派之分的吧?”
见周思远沉默,孟宇轩继续说道:“上官将军是武将之首,自然是一派;当朝首辅,殿阁大学士张大人是一派;领侍卫内大臣,加封太子太师的长孙大人也是一派。我出自长孙大人门下,是他的门生,如今我这个官位也是长孙大人给的,你现在想要剥夺它?你有问过长孙大人的意见么?”
孟宇轩本以为周思远听完他的话之后会有所顾虑,没想到他却答道:“长孙大人有你这等贪赃枉法的学生只会损害他的清誉。我就替他清理门户吧,想必他也不会怪我的。”说完就让人把孟宇轩绑了起来,正欲押回府衙,孟宇轩慌张的说道:“且慢,周表弟,请你看着死去的姑父和姑姑的面子上,绕了表兄我这一次吧!”孟宇轩的声音里透出一种哀求。
周思远冷笑一声,“上次我求你收留我的时候怎么没见你看在死去的姑父和姑姑的面子呢?”说完喝了一声“带走!”,任凭孟宇轩苦苦哀求周思远也没回头。
孟宇轩被带走之后,周思远就下令何捕头带人查抄孟府,自己则坐在孟府的大堂之内,若有所思的摸着椅子的把手。直到何捕头向他报告说一切都已办妥,他才缓缓站了起来,背着手走出了孟府……
孟宇轩被捕一事很快就传遍了金陵城,城内百姓议论纷纷,有的人拍手称快,说又一个祸国殃民的贪官被抓了;有的人暗自叹息,官场上的尔虞我诈,权力的斗争激烈,又有人成为了争权夺利的牺牲品。然而满城的议论声都没能听进周思远的耳朵,因为他审理此案的结果——孟宇轩按律当斩!
自己新官上任,就要判一个正五品的官员死刑,周思远的内心里总有点发虚,虽然有上官将军支持他,然而孟宇轩毕竟是朝廷命官,若是惊动了皇上,他又该如何交待啊。
果不其然,判决书下来的第二天,就有人登门拜访,衙役通报,是都转盐运使司运使(从三品)贺大人。周思远赶紧出门迎接,来了位比自己官职高的官员,周思远觉得他若是为孟宇轩来说情的,那他就不太好对付了。
主客在侧厅坐下交谈,说了一番客气话之后,贺大人便直奔主题:“周大人,实不相瞒,本官这次路过金陵,除了来拜访一下周大人,还顺便来看看朋友孟大人。只是没想到孟大人他却被抓入了金陵府的大牢里。敢问周大人,孟大人究竟犯了什么罪?”
周思远一五一十的讲诉了孟宇轩的罪行。
贺大人的脸上分明就写着“难看”二字,但周思远却假装没见到,自顾自的说个不停。等他说完,贺大人已经站起身,丢下一句“长孙大人迟早会亲自来拜访周大人你的!”就拂袖而去。
周思远脸上浮出了一丝笑意,原来和别人论辩是非是一件十分痛快的事情,特别是自己的一身正气彻底压倒对方,更是让他觉得大快人心。此刻他更加坚定,孟宇轩必须要按照朝廷律令,明日午时三刻,在金陵城最大的菜市场中央当众问斩。
告示已经贴了出去,到了问斩的那一天,菜市场被围了个水泄不通,为了保证行刑的顺利,周思远特意请上官将军派一支官兵维护一下刑场。孟宇轩坐在囚车里,两眼无光,神色黯淡,路边的百姓都向他扔菜叶子,臭鸡蛋,口中骂个不停,周思远走在前头看着这一幕,心里犹如五味瓶翻倒,什么滋味都有。
从金陵府到菜市场的路并不远,很快,囚车被带到,孟宇轩被押到刽子手的面前。
周思远坐在官案上,手里拿着写着“斩”字的令箭,看了一眼孟宇轩,在心里说了一声“表兄,别怪我”就把手里的令箭丢了出去。
令箭一落地,鼓声响起,刽子手举起手里闪闪发光的大刀,按下孟宇轩的头颅,一刀斩下,那一瞬间,周思远闭上了眼睛。等他睁开眼,孟宇轩已经是身首异处了。
围观的百姓无不拍手叫好,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们没有看到一个贪官被正法,看到最多的就是什么反贼,强盗,其实都是苦命的农民,这个国家最大的蛀虫是那些贪污腐败的官员,百姓是敢怒而不敢言,进入金陵府新上任的周大人斩杀了一个大贪官,如何不大快人心,因为此案之后,孟宇轩的官声传遍了金陵府的大街小巷,有些百姓还亲切地称呼他为“周青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