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惠南早已猜到是刘楚玉躲在外面,所以见到她的时候她一点也不意外,看着刘楚玉一脸小心翼翼的样子她又爱又恨的,哭笑不得。
“你啊……”
路惠南爱憎地瞪了刘楚玉一眼,却是宠溺得紧,此时的刘彧早已敛去了哭容,退居在一旁,恭恭敬敬地站着,又是一副温顺恭谨的样子。路惠南朝刘楚玉招了招手,示意她到她身边。
“过来。”
得了召唤,刘楚玉提上的心终于松了一口气,展了最娇俏的笑颜,她一路小跑着奔进了祖母的怀里。
“皇祖母……”
刘楚玉知道祖母最喜欢她了,每次她一撒娇她都心软得不行,小心翼翼地搂着她,她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你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你叔叔还在呢,都不怕你叔叔看到你这样子笑话。”
“叔叔?”
刘楚玉从祖母的怀里出来,看向了那站在一旁的人,指着他向祖母问道。
“是他吗?”
“不得无礼!”
路惠南板着脸瞪了她一眼却也没有真的生气,平常她放肆惯了,她也是见怪不怪,只是象征性地责备了她一声。
“他是你父亲的弟弟,虽只年长你几岁按辈分也是你的叔叔,你不能这么没大没小地‘你来你去,他来他去’的。”
刘楚玉并没有应承祖母的话,转而看向她的叔叔,起了身,她向他走去。
见她向自己走来,刘彧低下了头,顺从的样子,眸底却是不卑不亢的光芒。刘楚玉歪着头,在他面前,她打量了他一番。
“原来……你是我叔叔。”
刘彧听出了刘楚玉话里的调戏,可他敛得住气,听着她的话云淡风轻,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是,我与你父王同辈,是你叔叔。”
他转而看向皇祖母,作了揖,沉着说道:“太后,微臣还想去向陛下请安,可否先行告退。”
“嗯……”
祖母沉吟了片刻,对他说道:“去见见你皇兄也好,这般你便先去吧,来日方长,哀家想和你好好说话的时间还多。”
“谢太后。”
说完,他已转身离开了显阳殿。看着他的背影,刘楚玉思量了片刻……来日方长,看来以后她见到他的机会,还多呢。
……
湘东王刘彧是文帝第十一个儿子,与刘楚玉的父亲同辈,虽只比刘楚玉长个几岁刘楚玉也得唤他一声叔叔,可这样的身份放在别人身上或许并未有什么不妥,可于他,刘楚玉却潜意识地存着抵触。
刘彧的母亲沈容姬不幸薨逝,皇太后路惠南怜他小小年纪便没有了母亲,禀了刘骏将他从封地召回了建康留在左右亲自照顾,是以,刘楚玉在这建康皇宫中能时常看到他的身影。
膳后刚午休了一会儿,刘子业便来闹着刘楚玉要她陪着玩。
“阿姐阿姐,起来陪我玩花球。”
刘楚玉懒懒地躺在床上正睡得香,不想理他,翻了个身,她往床内移了个位置。
“不是有宫人吗,叫他们陪你玩。”
她呜呜哝哝地打发着刘子业,他却不依,扯着她的衣角一个劲地扰她清梦。
“不嘛,我要阿姐陪我,阿姐……”
“阿业,不要吵我,我要睡觉。”
刘楚玉赖在床上,想着赖着赖着刘子业烦了也就不了了之了,可她完全低估了刘子业的战斗力。刘子业眼见自己撒娇的攻势不起作用,索性坐上地大哭了起来,每回他这般刘楚玉都毫无抵抗力。不情不愿地爬起了身,她睁着朦胧的眼睛看着坐在地上哭得涕泪横流的刘子业,无奈地叹了口气。
“好啦……你刚刚说让我陪你玩什么?”
见她起了身,刘子业止了哭泣却还是抽抽噎噎的,拿起了扔在一旁的花球,指着给我她。
“玩……玩花球。”
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水汪汪的,因为哭得用力小脸胀得粉红粉红的,糯糯地说着话,可爱的样子任刘楚玉还有些起床气也消了。接过他手里的花球,她欣然答应了他。
“走吧。”
已近申时,夏日的暑气正渐渐散去,此时在华林园中游玩正合时宜。
几个宫人和着刘楚玉和刘子业两人玩着一个花球,玩得兴起,刘楚玉也玩起了花样。
刘楚玉从小就开始玩花球,说不上顶喜欢这项运动,却还是能玩上好几个花式,宫人连连叫好,刘子业也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拍掌称赞。一个抬脚,刘楚玉将花球高高踢起,用力有些猛,将球踢得远了些。她寻着花球掉落的方向看去,目光堪堪落在那款款而来之人的身上。
玉冠束发,黑袍附身,俊颜肃谨却是富贵佳公子中顶好的模样。那来人看见了她掉落的花球,悠悠地躬了身子,他信手拾起了花球。起身,他遥遥与她对望一眼,浅浅地向她一笑,温文尔雅的样子带着淡淡的疏离。
他微一侧首,唤来身旁侍女,低语了几声便将手中的花球递给了她。他向着刘楚玉微微颔首,换了道,转身离开,只留下那捧着花球的侍女向着她行来。
“公主。”
那向刘楚玉行来的侍女高捧着花球向她行礼,她唤了她一声她却没有听到,目光寻着那离开的人影注视良久……他,还真是冷漠,已是第三次见面,他却是连声招呼都不愿意与她打。
……
刘彧从小便喜好读书,入宫以后时常在皇宫中的藏书宫殿中逗留,而那些宫殿中又以文昌殿他去得最多,所以刘楚玉想寻得他并不是多困难的一件事。
他果然在文昌殿中,透过窗棂,刘楚玉一眼便看到跪坐在桌案前的他。夕阳余光倾洒在他的脸上,他静得出奇,眉眼随着书简流转,时不时地漾起微微波澜,专注的样子很是好看。
刘楚玉站在门外止了步,说不出是怎样的心情,只是这样的场景,她舍不得去打破。他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缓缓地抬起了头,微微一侧,他的目光正对上她的。
“你?”
刘楚玉看不明他脸上的表情,似笑,又不是,微微挑着眉,他的眼底有着灼灼的荧光。
“站着做什么,既然来了,便进来吧。”
她一噎,竟有了半分慌张,好在只是片刻,她已收了慌乱的心神,提着曳地的长裙,她行至他的跟前跪坐下来。
“在看什么?”
她假意拿过他看的书简,晃一眼,是首诗:
野有死麕(jūn),白茅包(bǒu)之。有女怀春,吉士诱之。
林有朴樕(sù),野有死鹿。白茅纯(kǔn)束,有女如玉。
舒而脱脱(duì)兮!无感(hàn)我帨(shuì)兮!无使尨(máng)也吠!
原是诗经,太学的博士曾在课堂上提到过几首里面的诗歌,聊聊几首,刘楚玉对它的了解也不甚许多,是以他看的这一首她也并不知道。
“这诗讲的是什么,能与我说说吗?”
难得今日她有好学之心,遂开口向他讨教,他嘴角含了一丝笑,眨了一下眼睛,长长睫毛微微颤动下,他淡淡开口。
“讲的不过是些男女情事,你年岁尚小,不听也罢。”
“哦?”
她假装惊讶,单手支夷,一双媚眼翩翩地眄过去,轻飘飘地落在他身上。
“我今年七岁,再过两年也是能行婚配的年纪,早些知道男女之间的情事又有何妨。”
“你想知道?”
他问她,她挑了挑眉,点下了头。
“嗯。”
“真想知道?”
他似是不能确定她的心意,又再次向她确认,刘楚玉为了让他相信,更用力地点下了头。
“对。”
“呵!”
不知何原由,他冷哼了一声,半刻之后,他向她伸出了手,刘楚玉觉得莫名其妙,却还是乖乖地将撑着头的手伸向他,将手放进了他的掌心里。他握住了她的手,一用力,天旋地转,待她回过神来时,她已躺在地上,被他压着。
“你……你这是做什么?”
这样的姿势,即便刘楚玉再小,却依旧懂得这之间的暧昧,不由得红了脸,她面上发烫得厉害。刘彧倒是一派从容,悬在刘楚玉的头上,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他,也不语,直直地看着她,渐渐地低下了头。
眼看着越来越近的面孔,刘楚玉害怕得用力闭上了眼睛……良久,她想象中会发生的事情并未来临,却听得一声声珠玉落地嘲笑响起。
“呵呵呵……原是,你也懂得怕的。”
说话间,身上陡然便轻,刘楚玉先试着睁开了一只眼,却见他起了身,收拾好一切,一副即将离开的子。她猛地起了身,正欲向他发火,却听得他脆朗的声音响起。
“天色已晚,你还是快些回去为好,若你真想知道那情事,便去问你母亲,我想……她定会更好地‘教你’。”
说完,他已飞快地奔出殿门离开,刘楚玉恨恨地坐在原地,气得跳脚也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