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之善,在于不知恶。人之善甚之,知恶而不为。那么,如果天使,知道了什么是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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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视角:尤恩
距离击败格特鲁德叛军的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了,但是白城还是迟迟没能从那次惨烈的战争中恢复过来,城市建筑的损毁倒是其次,关键是人口的大量减少,无数平民死于叛军的刀剑之下。那样的恶,该用什么来偿还?
内务大臣巴恩斯的失踪,一度在王宫中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大家纷纷猜测原因,有人认为巴恩斯在战争中牺牲了,有人认为巴恩斯回家乡去了,也有人认为巴恩斯还留在白城,不过真实情况,似乎只有尤恩和莱雅知道,而这最终也将成为一个无比美丽的秘密。
由于放心不下白城的情况,玛尔斯爷爷决定暂时留下来协助城市的重建。起初,人手的严重不足导致重建工作进度十分缓慢,好在几天后,迦兰部落的工匠从遥远的诺斯提赶来帮忙,而且吉奥同时征召了其它各个城市的居民移居白城。相信很快,这座冰雪王都一定能够重现它往日的辉煌。
当大伙都在百般忙碌之时,尤恩和莱雅便陪着吉奥审核各项工程的完成情况,虽说由于体力,身高等各方面因素而不能亲手帮助重建,令尤恩有些气馁,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才能有人陪着莱雅,不然莱雅一定会很孤单吧。
吉奥的情绪,这段时间以来也已经好转了很多,从他愿意和尤恩以及莱雅一起玩,就可以看出来,之前的吉奥是几乎不可能这么开心地同别人聊天的。这多亏了那位名叫艾伦的少年,尤恩对他印象深刻,不光是他惊人的力量,说实话,当尤恩听说,艾伦仅仅用手中的长枪便造成了那天的“奇迹”时,尤恩甚至一度以为自己正在睡梦之中,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即使拥有这样惊人的力量,少年给人的感觉却十分温柔,亲切,有点像……冬日的阳光?尤恩的想法总是十分奇特,不过确实是相当贴切的形容。不知道玛尔斯爷爷会不会把这次难忘的经历,以及这位创造奇迹的英雄写进他的旅行记录里呢?
时间在众人的忙碌中悄悄流逝,但是再怎么小心翼翼,时间的脚步还是在这个世界踩出了属于它的痕迹。仿佛还是昨天发生的故事,仔细回想,却发现那已是3个月前的情景了。白城的重建,在最后一颗铆钉固定了广场中央,吉奥四世的雕像,终于拉下了帷幕。虽然很多细节发生了改变,不过白城依旧还是那座,终年飘雪,被冰雪覆盖得晶莹剔透的冬之城,熠熠生辉,在冬日的阳光下。今后,生活在此的人们,每每想起那些业已离去的牺牲者,一定会时时感慨生命的宝贵。
十月中旬,住宅区,集市,旅店等地区均已恢复运作,被切断许久的列车线路也终于恢复了通行,告别了吉奥和艾伦,尤恩等人终于再次踏上了旅程。依照玛尔斯爷爷的计划,他们会首先前往赛默东部的港口,顺路对沿途的城市进行访问,然后从港口启程,前往索菲娅的祖国——卡狄亚,位于赤道之上的山岳丛林之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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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视角:玛尔斯
登上从白城出发的列车,在这百般忙碌后的闲暇之际,玛尔斯微微倚靠着车窗坐下,取出他那本厚重的旅行记录,几个月来,这还是第一次。
翻开几页后,呈现在玛尔斯眼前的,是一柄长枪,清晰的线条,勾勒出了传说中的最强兵器之一——“星辰”,枪身之上的七枚宝石也被精妙细致地描绘了下来,只是,棕黄色的纸张无法尽显它原本的银白色泽。玛尔斯拿出炭笔,在精美得堪称艺术品的画作下方,写下了一个名字,“艾伦”。紧接着便翻至整本记录的最后一页,玛尔斯闭上眼睛,思索了一小会儿,写上“-447”的字样后,便合上了手中的旅行记录。
虽说在赛默耽搁了相当长的时间,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一方面,白城的重建确实迫切需要玛尔斯等人的帮助,另一方面,教会也迟迟没有新的消息。直到上周,玛尔斯才接到一个关于卡狄亚的信息,不过与玛尔斯的旅行目的似乎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关联。那是卡狄亚中部大都市——芬恩贝尔市的市长向教会发布的一则护卫请求,尽管明知希望渺茫,不过玛尔斯还是决定前往调查一番。要想找到有关“奇点”的线索,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玛尔斯环顾车厢,索尔和索菲娅正坐在对面的座位上打盹,这段时间,他们俩也是相当劳累吧。尤恩和莱雅则不见了踪影,一定是又被什么新奇的事物吸引住了。虽说前来赛默的目的已经达到,此处“奇点”的调查也已经完成,理应不再耽搁,直接前往卡狄亚为好,不过,玛尔斯见尤恩对旅行如此期待,还是决定放慢脚步,按计划进行沿途访问,让尤恩能够静下心来,好好地看一看,这个世界的美丽。
纵使……它是那样的,摇摇欲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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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视角:尤恩
虽然已经听索菲娅说起过很多次,但是当尤恩亲眼见到卡狄亚的丛林,还是被它的广袤,繁盛所震撼,那仿佛永无止尽的生命力,在目所能及的大地上肆意地宣泄,书中称之为“树海”,果然一点都不为过,如果能在空中观看一下那满目绿色的波涛,想想都是一件激动人心的事。
芬恩贝尔是一座十分繁荣的城市,夜晚,走在芬恩贝尔的中心大道上,尤恩可以真切地感受到这一点,闪烁的霓虹灯招牌卖力地引导着过往的行人,酒吧,赌场,游乐场,一应俱全。根据书本上的记载,芬恩贝尔实际上是一座相当年轻的城市,能在短短几年间,在这片蛮荒的丛林中拔地而起,主要依靠的是木材交易,即使远至尤恩家乡所在的法洛斯,都可以买到产自芬恩贝尔的木材,也正因为如此,芬恩贝尔市最常见的,便是加工木材的大型工厂。
尤恩等人在芬恩贝尔市市长——巴克利先生的府邸中用过美味的晚餐后,正在大厅内歇息。这位三十来岁的市长先生,似乎已经等候多时,迫不及待地前来与玛尔斯爷爷商议。尽管尤恩对市长先生正在讨论的这些复杂事情并不是很感兴趣,不过由于实在没什么事情可以做,尤恩还是稍微听了一下。
大致情况似乎是这样的,巴克利市长最近收到了一封诡异的信件,而那封信件,此刻则正被捏在玛尔斯爷爷的手中,尤恩来到玛尔斯爷爷身后仔细观察发现,信件仅仅只是一张画着某个奇特图案的白纸,没有任何文字。图案的形状……是一对翅膀,确切地说,是一对被锁链束缚的,天使翅膀。
(信件图案)
玛尔斯爷爷盯着手中的信件看了许久,不过似乎和尤恩一样,并没有任何头绪,的确是相当令人费解的信件。正当玛尔斯爷爷想要问些什么时,市长先生首先开了口。
“玛尔斯先生,我在教会,听闻过您的事迹,像您这么,伟大的魔法师,相信,一定能够,保护在下的安全。”市长的声音,不知是什么原因,颤抖得厉害,同时不停用手帕擦拭着额头的汗珠。
“市长先生,你先冷静下来,我还完全没有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玛尔斯爷爷竭力稳定着市长慌乱异常的情绪。
“啊……原来还没有告知您事情的经过,我真的是太过紧张了。”市长为自己的失态表示歉意后,再一次擦了擦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接着开始讲述。“事实上,这是一封恐吓信,到目前为止,芬恩贝尔市已经有三人收到过类似的信件,而那三个人,在接到信件的一个月内,全都离奇死亡了,均是在夜晚,死于睡眠期间,心脏受到利器的致命一击,且死者都有明显充满恐惧的神情,并且在案发地点附近,没有任何可疑人物曾被目击到,现场也没有任何线索,一丁点线索都没有,简直……简直就像是幽灵所为!”市长越说越激动,最后甚至抱紧了自己的脑袋,已然受到了极度的惊吓,这也难怪,这样的事件实在太过可怕了,尤恩光是听着便感觉背脊发凉。
玛尔斯爷爷听完市长的叙述,陷入了沉思,不过尤恩仿佛感觉玛尔斯爷爷的神情之中,似乎有种不经意的微笑,是看错了吗?在这样紧张的时刻,玛尔斯爷爷应该不会想笑的吧。
虽然有些骇人,不过尤恩还是被那几起离奇的死亡案件吸引住了,幽灵什么的,尤恩虽然年幼,但也知道那是不存在的,那么究竟要怎样才能在不被周围任何人的视线察觉,又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的情况下,使用利器完成袭击呢?尤恩百思不得其解。
灯火通明的宽敞大厅内,所有人都仿佛陷入了沉思,一言不发。不过,很快,玛尔斯爷爷便打破了众人的沉默,神情严肃。“市长先生,我想,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您应该比我更清楚,凶手的身份。”
玛尔斯爷爷突兀的言辞,令在场的所有人惊讶不已。“诶?玛尔斯爷爷已经知道凶手的身份了?这……怎么可能?”尤恩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
而之前就一直战战兢兢的市长先生,在听了玛尔斯爷爷所说的话之后,似乎受到了更大的惊吓,不由自主地倒退了几步,“玛尔斯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
然而,玛尔斯爷爷并没有理会市长先生惊恐万分的目光,紧接着开始讲述,“卡狄亚的‘光之翼’杀手团,尽管行踪隐蔽,神秘莫测,但是在这片大陆上却几乎尽人皆知,市长先生不应该不知道吧?”稍稍停顿了片刻,玛尔斯爷爷见市长先生早已目光游离,没有任何反驳,接着说道,“至于它为什么会被人们熟知,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收到‘死亡通告’的人,没有一个能够活下来。”说话间,玛尔斯爷爷顺手将那封诡异的信件交还给了市长先生,完完全全愣神的市长先生,紧紧攥着手中那封象征着“死神”的信件,呆立着,如同脱线的人偶一般,一动不动。
“真的……真的没有任何人能够活下来?即使,即使是像您这么伟大的魔法师,也没有办法阻止他们吗?不不,玛尔斯先生,万一,万一是搞错了呢?说不定,说不定只是有人刻意模仿‘光之翼’的行事手法……”市长先生紧紧握着玛尔斯爷爷的手臂,拼命想要抓住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
“市长先生,我明白你不想成为‘光之翼’的刺杀目标,但是,即使‘死亡通告’可以模仿,那种无形无影的杀人术,却是绝对没有任何人能够模仿的。”玛尔斯爷爷的话,几乎直接宣判了市长先生的死刑,市长先生全身瘫软地倒在了身后木制座椅上,眼神中只剩下空洞的绝望。然而,尤恩却再一次从玛尔斯爷爷的脸上隐约察觉到了一丝笑容,又是错觉吗?
“是吗?是吗?毫无办法了吗?……”市长先生无力地喃喃自语,而玛尔斯爷爷则正大步朝着门口走去,准备离开这座富丽堂皇的宅邸,似乎并不打算理会市长的哀求。
当快要走出大厅之时,玛尔斯爷爷思索片刻后,终于留下了最后一句话。“市长先生,我并没有说要拒绝这次护卫请求。‘光之翼’,应该是个合格的对手吧?”玛尔斯爷爷意味深长地朝着索尔望了一眼。
但是索尔似乎依旧不为所动,双手抱在胸前,闭上了眼睛。在回旅店的路上,此前一直沉默不语的索菲娅,好像已经等待了很久,急急忙忙地追赶上来,“玛尔斯爷爷,我们真的要与‘光之翼’为敌吗?那样的敌人,即便,即便是师父也……”慌乱的神情之中,无法遏制的忧虑,尤恩从未见到索菲娅露出过这样的目光。
索菲娅从小在卡狄亚长大,对于“光之翼”一定比在场的任何人都要了解,但是,对于索尔的力量,尤恩是亲眼目睹过的,索菲娅自然应该更加清楚,究竟是怎样的敌人,才会让索菲娅如此担忧,恐惧?不过,比起这些,玛尔斯爷爷接下来的话,更加令人费解。
“知晓了何为‘恶’的天使,将会比任何恶魔都更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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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视角:索尔
独自一人,站在旅店客房的窗台边,窗外纷繁的夜色倒映在剑客漆黑的瞳仁里,只剩下零星的几个光点。从腰间将“噬”取下,剑刃的闪光在空旷的房间内掠过,战意。
无法遏止的战意。
手中的最强兵器,不是应当为保护弱者而存在的吗?“责任。”轻声自语,然而,为什么会如此渴望战斗?虽然身负保护市长安全的任务,但是索尔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内心深处这种纯粹的战意,绝对,绝对不是想要保护什么的意志。
在诺瑞恩遇到卢卡斯时,在白城遇到艾伦时,此刻,面对还未现身的“光之翼”,索尔都萌生了同样的战意,这究竟是剑客的宿命,还是剑的宿命?索尔并不知道,但是,这场战斗,一定能够帮助索尔解开心中的困惑,即使,那是与“死神”的较量。
卡狄亚的“光之翼”杀手团,索尔早在涅亚便有所耳闻,虽然只有短短几年的活动历史,但是它带来的恐惧与杀戮,却在极短的时间内为人们所熟知,鲜血铺就了它的道路,尸骸堆砌了它的城墙。最为令人费解,令人恐惧的是,“光之翼”选择刺杀目标,几乎没有任何规律可循,有高额悬赏的政客,也有审判者通缉的罪犯,有富甲一方的商人,也有穷困潦倒的平民。但是,不管多么无法理喻,只要是人做的事情,或多或少,都会带有行事者自身的意志。这一点,索尔应当是清楚的,但是,直到很久很久以后,索尔才明白,原来……剑客也是一样,而剑,亦是如此。
……
索尔十分清楚对手的力量,为了避免无谓的伤亡,之后的护卫任务都是由索尔单独执行,市长府邸中的佣人,管家等等也都在入夜前被遣散,玛尔斯对此也是赞同的。并非担心敌人会袭击不相关的其他人,只是索尔明白,这场战斗的态势不是自己能够控制得了的,任何不确定因素的卷入,都会让自己离死神更近一步。
幽暗空旷的卧室内,没有一丝声响,遥远的星光透过印花的落地窗照射进来,在精美的木制地板上留下了模糊的影像。索尔坐靠在墙角的阴影中,将剑立在身前,时刻警惕着四周的一切。镜中倒映的,是同样寂静的庭院,偶尔飘落的树叶,在水池中激起浅浅的波纹,薄纱的窗帘微微拂动,无比静谧的夜。
金属的碰撞声赫然撕裂了静谧的空间,索尔的剑,横亘在深紫色的匕首以及那颗即将被匕首刺穿的心脏之间。随之而来的,是市长的惊叫,以及他连滚带爬逃出卧室时,被撞倒的镜子的破裂声。而那支被索尔挡下的匕首,就这样,诡异地静止在空中。
“为什么?要保护这个男人?”低沉而平静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空旷的卧室内响起,没有丝毫怒意,却令人不寒而栗。
“在下,恰巧想要尽我所能,去保护弱者。”索尔收起手中的剑刃,回答,同样平静得如同庭院中的水面。
“保护弱者吗?……”片刻的沉默,在此时却显得那样漫长。
仿佛静止的时间,由于某个看起来过于超现实的原因,再次流动起来,一个透明的身影,逐渐出现在原本空无一物的落地窗前,首先是头部,接着是身体,最后是四肢,白色的斗篷覆盖着一名青年男子的身躯,由于佩戴着面罩的缘故,无法看清对方的样貌。当陌生男子完全显现在索尔面前,对方缓缓收回了原本指向索尔心脏位置的左手,而男子的左手上,同样握着一支深紫色的匕首,只是与右手上被索尔挡下的那支,形状略有不同。
“原来,‘死神’是一对匕首,而并非单独一支。”索尔的声音依旧平静如水,窗外的水面,却由于飘零的树叶,升起了几圈浅浅的波纹。“但是,就在刚才,身为‘死神’的你,却失去了唯一能够杀死我的机会。”索尔的自信并非没有缘由,这就是“噬”的能力,吞噬灵魂之剑,从战斗开始的那一刻起,同样的招式永远无法再次生效,“噬”,能够破解一切已知的攻击。
“涅亚沙漠的剑圣……原来如此。”青年男子的声音之中,似乎透着一丝欣喜,“没想到会遇见这样的大人物,这样看来,刚才的确可能是最好的时机。但是……阻挡‘死神’的脚步,即使对于剑圣而言,也不是一项明智的决定。”说话间,男子的身形再次变得透明,消失,随后出现在房间的另一角。
这样的移动速度,索尔并非无法办到,但是索尔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与自己通过长年累月的训练所获得的速度相比,对方的移动,没有过程,仅仅只是消失,继而出现。这对于索尔来说,已经是速度的极限,青年男子却几乎毫不费力。面对如此强敌的索尔,纵使对自己的力量再怎么自信,心中也不免渐渐兴奋起来。
“那么,杀戮,开始。”男子的身影,随着话音的终止,彻底消失在了幽暗的夜色之中。
与此同时,索尔早已作出应对,“古式·八荒·止水。”“噬”的剑刃微微泛出浅蓝色的光芒,索尔闭上双眼,凝神屏息,面对无法看见的敌人,只能凭借对方行动所产生的气息来判断敌人的位置,心如止水,应当是最适合用来应对此刻敌人的招式。在这个状态下,索尔能够感知以自身为圆心,半径二十米范围内的任何环境变化,而敌人只要还在附近,不管有没有现形,一旦行动就必定使气流,温度等因素出现反常,即使是最微弱的环境变化,也无法逃过索尔的“眼睛”。
索尔的剑刃在看似虚无的空间中,擦出刺眼的火花,同时伴随着尖锐的金属碰撞声。每一次防御都必须做到完美无缺,敌人的双匕所产生的攻击速度,远远凌驾于索尔之上,稍有闪失都会带来致命的威胁。不过,随着战斗时间的延长,“噬”的能力正在慢慢发生作用,最初勉强才能抵挡的攻击,渐渐已经不再构成威胁。
在势均力敌的攻防持续了数分钟后,敌人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断然停止了进攻的脚步,被白色斗篷所覆盖的身影再次出现在索尔前方的空间。尽管看不到对方的神情,但是似乎是在微笑。“传闻中的最强剑术,配合吞噬灵魂的被诅咒之剑,这就是‘剑圣’的力量吗?的确是出乎意料的能力,但是……这样的力量,还不足以让你逃脱‘死神’的魔刃,想要活命的话,就拿出真正的实力来吧!胧月·影舞!”男子的身影,早在他低沉的咆哮声响起之前便已消失殆尽,随之而来的,是鲜血的盛宴。
索尔的感知似乎出现了细微的偏差,但是,即使是万分之一的差错,在无数次攻击的累积之下,都会导致全面的崩溃。虽然尽力避开了要害,但是血液的流失,随着时间的推移,将会成为致命的损伤。不过,此刻索尔的思绪,完全集中在了找出感知偏差的原因上,不是自身的因素,这一点索尔是有绝对把握的,敌人的突刺招式也没有任何变化,唯独气息的波动变得断断续续,难以捕捉。从男子神出鬼没的移动方式来看,索尔判断,“胧月·影舞”是大量急速的突刺,结合瞬间移动所施展的招式。因此,尽管突刺的部分没有变化,但是招式本身有着本质的区别,无法依靠“噬”的能力来破解。
被逼至绝境的索尔明白,要想战胜“眼前”的敌人,不使出超越极限的力量,是不可能的,索尔被称为“剑圣”,依靠的,绝不仅仅是前人传承的剑术,或者“噬”的能力。
“剑意·无念。”背水克敌,生死两忘。
索尔开创的招式之一,以“古式·八荒·止水”为基础所改进的剑招,但是其洞察力与破坏力远远凌驾于原有招式之上,最重要的一点,不同于“止水”的偏重防御,“剑意·无念”是完全舍弃防守,纯粹以无间断的进攻来压制对手的绝地反击招式。
索尔不再进行原地固守,突进,后退,身形闪烁,银白的剑刃携着鲜红的血液,在空中划出流畅的轨迹。金属剧烈碰撞所引发的火花不时点亮了幽暗的夜色,强大力量的猛烈冲撞将原本布置规整的卧室几乎夷为平地。索尔高速的突刺,劈斩,渐渐瓦解着敌人的防御,尽管拥有无与伦比的,堪称瞬间移动的速度,以及近乎完美的隐身防御手段,但是面对索尔接连不断,毫无破绽的精准攻击,青年男子同样难以招架。剑刃的寒光闪过,这一次,没有听到预想中的金属碰撞声,也没有看到预想中绽裂的火花,唯有鲜血,在虚无的空间中。
随着不断洒落的鲜血,男子的身影逐渐显现了出来,右肩被“噬”彻底刺穿,依靠手中的匕首勉强支撑起随时都会倒下的身躯,原本白色的斗篷早已被血液浸染得鲜红。
“咳……这,才是剑圣的实力吗?”青年男子的口中不断渗出鲜血,看来受到了相当严重的损伤。
“‘剑意·无念’,似乎……是还未在传闻中出现过的招式。竟然隐藏着如此惊人的力量,这样的力量……有意思。”男子试图站起身,但是过重的伤势令其难以行动。
“涅亚沙漠的剑圣,索尔……‘死神’,好像承认了你的力量……”男子手中的匕首,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正在散发出诡异的紫红色光芒。
“那么,我——‘光之翼’修拉,接受你的挑战。”男子缓缓解下浸透鲜血的斗篷,原本被斗篷遮蔽的双眼,流露出的杀意,令索尔在战斗本能的驱使下迅速后撤。
但是……已经太迟了。
“裁决·光之神殿。”随着青年男子的话音贯穿四周的空间,索尔眼中,男子的身影,在越来越耀眼的白光中逐渐消失。
但是,这一次,并非青年男子隐藏了自己的身形,他依旧矗立在那片朦胧的夜色之中,手中的双匕绽放着异常夺目的紫红色光辉。
索尔很快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不光是男子,自己周围的一切也在同一时间消失了踪影,此刻环绕着自己的,是真正的虚无。与其说是男子消失了,不如说……是自己,被消失了。而此刻展现在青年男子眼前的,的确就是这样的景象,一瞬间之前索尔所在的位置,此时,空空如也。
当索尔试图挣脱,但是不论朝哪个方向,不论移动多远的距离,周围永远是满目白光,看不到任何边界的迹象。这样的情况,即便是历经无数强敌的索尔,也不曾遭遇过,敏锐的战斗直觉告诉索尔,自己已经身陷难以逃脱的困境。“裁决·光之神殿”,似乎是将敌人封锁在某种特殊魔法之中的招式。
无垠的虚空之中,不断回荡着青年男子的声音,低沉,肃穆,庄严,神圣不可侵犯。
“以我之罪恶,行圣光之裁决。以我之缚翼,许苍生之福泽。……”
四周的白色虚空,在男子呼唤之下,慢慢开始出现变化,溢满白光的天空中射下的光之剑,撕裂着途经的一切,纯白的虚空,逐渐破碎,裸露出背后漆黑的混沌,世界仿佛在被切割,一片,一片,游移在漆黑的幕布之上。索尔的体力早已到了极限,而天空中越来越密集的光之剑,俨然宣判着索尔的命运。
“涅亚沙漠的剑圣,你想要保护弱者……我想要铲除罪恶……你我各自为了自己的正义。如果,如果我们没有成为敌人,是否有一天,能够并肩战斗呢?”男子的声音再次回响在破碎的虚空之中,仿佛,是在与索尔道别。
“……正义吗?原来如此,为了铲除罪恶,甘愿堕落为恶魔。是这样啊,难怪玛尔斯老爹明知你是持有最强兵器的同伴,仍然选择让我与你战斗。”索尔用手中的剑刃勉强支撑起身体,站立得十分艰难,不过,坚定异常的眼神之中,已经没有丝毫的迷茫与畏惧。
“修拉……用杀戮所贯彻的正义,是否,真的是你想要寻找的呢?你……究竟是因何而决心握起剑的呢?”索尔缓缓挥动手中的剑刃,低沉的声音是对青年男子的质问,还是……对自己的告诫?
“我的正义,只有手中的‘死神’。所有的罪恶,都将由我的双手来终结。”青年男子的声音,同样坚定,却又渗透着一股望不到边际的绝望,如同是在诉说着,诉说着自己的生命,悲伤,沉重。
由纯白光芒所构成的虚空,逐渐破碎,当这个白色的世界走向终结,索尔的生命也将一同消逝。“但是,在将它交到下一位主人手中之前,我,还不能死。”索尔望着早已完全陷入混沌的天空,闭上双眼,将“噬”缓缓举起。
“剑意·无我。”剑之极意,天道杀伐。
“噬”的剑刃,在满目破碎的虚空之中,逐渐放射出耀眼的赤色光芒,强烈的闪光在刹那间席卷早已破碎不堪的虚空,白光形成的世界被彻底破坏殆尽,显露出最为原始的混沌。“噬”的光芒笼罩着索尔的身躯,在这片荒芜的混沌之中,如同一颗新生的恒星。
“刀语·修罗。”噬心战魂,魔神灭世。
急速挥舞的利刃,仿佛一道道赤色的闪电,从索尔周身的空间扩散开来,肆意摧毁着触碰到的一切。当下一次心跳响起,新生恒星的光芒随即黯淡下来,但是,这样昏暗的恒星,将会引发的,却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壮观的奇迹。当“噬”的光芒消散殆尽,下一秒,是这颗恒星最后,却也是最为耀眼夺目的辉煌,爆发,轰鸣,震荡,光,热,疯狂扩散的波动……索尔早已失去意识的束缚,仅凭身体的本能进行着最为纯粹的毁灭。
服从神明的意愿,天道杀伐。
这,是索尔最不愿意使用的招式,仅仅,仅仅为“毁灭”而存在的招式,比起修拉心中的正义,显得更为极端,这是否也像索尔内心的矛盾一样,一直隐藏在……剑客心中,最黑暗的角落。
混沌的世界,随着剧烈的爆炸而终结。索尔站在幽暗的卧室中央,尽管刹那之前,自己才身处那个毁灭的世界,此刻所在的地方,却似乎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是完全独立的空间吗?索尔面前,青年男子早已倒下,微弱的呼吸勉强维持着他随时可能消亡的生命,刚才的攻击似乎对修拉造成了重创,“裁决·光之神殿”,看来,的确是个极度危险的招式,不管对于敌人,还是使用者自身。
“我……败了吗?我们的正义……错了吗?”
清冷沉寂的夜,青年男子极为微弱的声音,此刻,却在索尔的心中久久回响,索尔不知道该怎样去回答,那种迷茫,索尔比谁都清楚,但是,眼前的这个男人所背负的,实在太过沉重,以至于,最终,走向了堕落。
那么……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