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之章:神明的意愿】
汐风牧神2016-11-16 08:3010,118

  保护,拯救,是神的旨意。破坏,毁灭,亦是神的旨意。然而,没有人能够知道,崩坏的世界之中,神始终期待着的,是凡人的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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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视角:尤恩

  静静地躺在病床上的迪伦,安心的神情仿佛忘却了一切。尤恩并不知道,笼罩诺瑞恩的这场噩梦,究竟是从何时开始,但是从人们如梦初醒的神色之中,尤恩能够明白,噩梦,已经结束,而那些曾在噩梦中牺牲的人们,似乎并没有真正地死亡,而只是陷入了沉睡,当噩梦终结之时,便能够再度醒来。玛尔斯爷爷说,这是因为迪伦虽然拥有使用“梦境之主”的能力,但是由于力量过于弱小,导致创造出的梦境无法影响到真实世界。幸好,没有造成无法挽回的悲剧,对于现在的迪伦来说,这或许,已经是最大的救赎了吧。

  与莱雅一起探望了仍在熟睡中的迪伦,离开病房之时,莱雅轻轻地问了这样一个问题。“尤恩,你相信……神的存在吗?”

  “神?”莱雅的问题令尤恩既惊讶又困惑,不明白莱雅为何突然这么问。虽然书本中确实讲述过关于主导世界秩序的神的传说,但是从来没有切实的记录表明神的存在,因此,人们普遍的共识是,神,并不是实际存在的事物,仅仅只是,传说的虚幻罢了。

  不过,尤恩的心中却隐隐有着与莱雅相同的疑问,即使抛开半年前保护诺瑞恩免于毁灭的神迹不谈,因为玛尔斯爷爷推测,那是主教爷爷使用了“梦境之主”的能力所引发的奇迹,但是在自己梦中出现的,现身于里塞尔斯的,和企图毁灭诺瑞恩的巨型机器人,目前来看……应当都是天启者。那么,毫无疑问,母舰一定也曾降临于里塞尔斯城,可是,当时的里塞尔斯,虽然玛尔斯爷爷曾以魔法击退了天启者,但是从天启者此后再度现身于诺瑞恩来看,当时在里塞尔斯,玛尔斯爷爷并没有能够真正地战胜敌人,如果不是神明的护佑,里塞尔斯又是为什么,为什么没有陷入,毁灭的命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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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视角:玛尔斯

  教会的藏书室内,昏暗的烛光下,玛尔斯仔细翻阅着手中重要的旅行记录。弗雷德,索尔,艾伦,修拉,塞西利娅·布兰奇·奥尔德卡斯尔,奥莉维娅,一个个熟悉的名字依次出现在描绘着传说中最强兵器的书页下方的空白处。在最后画着黑色书籍的那一页,玛尔斯缓缓写上“迪伦·哈尔”这个名字后,轻轻地松了口气。

  “很快……就是约定的日子了啊。”玛尔斯望着身前摇曳的火光,出了神,拯救世界这样的事,自己,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因为什么原因,而为此不懈努力的呢?过于久远的记忆,已经,很难说清了,或许,这,就是神明的意愿吧……而在这漫长旅途的终点等待着自己的,又会是,怎样的答案呢?

  曾经亲眼目睹卢卡斯一步步成长为审判者骑士团团长,眼看着罗斯伯格从年轻的魔法师学徒直到成为修正教会主教,引导沙漠中修行剑术的少年并与之成为同伴,为雪原上走出迷茫的孩子抄录迦兰的传说,带领绝望无助的孩子前往密林中的神殿,劝说草原部落的族长同意牧羊少女的请求,并将需要传达给公主的话告诉这名少女,最后,最后亲眼见证,三位合格的继承者的成长。

  命运的网,从最初的那一刻便已开始编织,只是,所有人都不曾察觉,自己身处其中,如同……正在被摆弄的人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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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视角:尤恩

  创世历,一七七四年,6月7日。

  距离里塞尔斯遭到袭击,一年,687天。

  自从大伙齐心协力将迪伦从噩梦之中唤醒,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了,30多天以来,迪伦在与伙伴们的相处中,渐渐变得活泼开朗起来,或许,在那场可怕的噩梦之中,迪伦也已经成长了不少吧,终于学会了,属于他自己的,坚强的笑容。

  尤恩不曾想过,旅行的终点,究竟在哪里……而当他蓦然想起之时,才发觉那个曾经渴望的世界,早已,在自己的身后。

  正午的阳光照耀着宁静祥和的诺瑞恩城,明朗,欢欣。然而在这一如往常的平凡景象之中,正北方天空,一道垂直明亮的耀眼光芒,莫名地,吸引了趴在窗边发呆的,尤恩的注意,那样遥远的距离,按照尤恩看过的地图来说,似乎是从海上发出的。但是,如果尤恩没有记错的话,米利都北方的无尽之海,应当是完全空旷的海域,究竟是什么,引起了如此奇异的景象?

  正当尤恩准备返回室内,通知其他人这一奇观之时,一个异乎寻常,低沉洪亮的声音,骤然响起,令尤恩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始料未及,仿佛来自天际的话语,震颤着天地间的,每一寸空气。

  玛尔斯爷爷,索尔,索菲娅,莱雅,迪伦,大家都和尤恩一样,呆立在教会正殿中央,诧异地聆听着天空中这个,无比神圣,却令人格外不安的声音。

  神圣的,是声音本身的韵律,而令人不安的,则是它所传达的,过于超乎现实的内容。

  “凡人!保护,拯救,是神的旨意。破坏,毁灭,亦是神的旨意。遵循……你们的祖先曾立下的千年之约,现在,任何凡人,不论,是生是死,是男是女,是长是幼,是善是恶,是正是邪,皆听闻审判。”天空中的轰鸣之音稍作停顿,接着发出的,是令尤恩身陷真正绝望的声响,足以抹杀一切希望的绝望,能够令每一颗跳动着的心脏,骤然停滞的绝望。

  “模式。歼灭·征战之路。天启者·INFINITY·战争。”

  “模式。歼灭·大地之灾。天启者·INFINITY·饥荒。”

  “模式。歼灭·生灵之难。天启者·INFINITY·瘟疫。”

  “模式。歼灭·幽冥之狱。天启者·INFINITY·死亡。”

  尤恩的脑海中,随之回响起自己身处迪伦的噩梦之时,曾听闻过的那个,由母舰所发出的,冰冷荒凉的机械指令声。此刻天空中的话语,虽不似机械声响那般荒芜,却因为其中流露出的无比压抑的情感,而显得更为残酷,肃杀,令人彻彻底底地,无以言状的恐惧,完完全全透不过气的恐怖压力。

  神,如此不合现实的存在,此刻,却无比真实地宣判着世界的命运……毁灭的命运。教会浮空城堡之外,脚下的地面上人们的惊呼与尖叫,令尤恩内心的恐慌不断升腾,目光呆滞地望向窗外的天空,蓝色幕布之上,几个熟悉的异象令尤恩的耳中嗡嗡作响,思绪骤停,无法呼吸。那几个一度在自己梦中出现的身影……粉碎,火焰,剧毒,恐惧,横行大地的天启者,屠戮一切生灵,指引世界,走向湮灭之境。

  那个,被老人的笑容,以及那一句——“我们去拯救世界咯!尤恩!”,所掩盖了一切黑暗的,尘封于心底深渊之中的……“梦魇”。

  无法抑制内心焦灼的恐慌,尤恩如同陷入疯狂一般,跌跌撞撞地奔向城堡外侧的庭院,抬头仰望。四幅分割天空的画面,与遗忘于内心深处的梦魇,渐渐重合,彻底剥夺了尤恩最后的一丝理智。挥舞巨剑,喷吐火焰,散播剧毒,收割灵魂,天启者遮天蔽日的身影肆意践踏着,践踏着如同蝼蚁般,哭喊逃窜的人们。尤恩依稀辨认出四幅画面之中,法洛斯的草原,涅亚的沙漠,卡狄亚的丛林,赛默的雪原,皆已沦为天启者屠戮的刑场,尸横遍野,鲜血弥漫,在这最后的审判之中,没有任何人,任何一个凡人,能够幸免。

  目光呆滞地望向天空的尤恩,或许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泪水,早已溅湿了脚下的土地,只感觉眼前的光芒正在飞快地黯淡,眼中的景物随之飞速旋转,耳边隐约有一个声音响起,随即,便身陷无尽的黑暗之中。

  “凡人!我期待着你们的救赎,前往无尽之海,神之居所——格拉德要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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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视角:玛尔斯

  尤恩昏迷期间,在其他同伴们照料尤恩之时,玛尔斯一刻不停地为出发前往格拉德要塞作着最后的准备。旅行的终点——“神”所宣称的,位于无尽之海的格拉德要塞,必须使用教会的传送平台方能抵达,而传送到那里所需的咒文,一直牢牢地印在玛尔斯的脑海之中,从与尤恩约定,决定踏上这趟,拯救世界的旅程伊始。

  现在,只要对传送平台作一些必要的调整就能够立刻出发,已经没有丝毫可以犹豫的时间。

  “玛尔斯爷爷,我们要去的……是神所在的地方吗?”尤恩虚弱无力的声音在玛尔斯的身后响起,玛尔斯擦拭着汗水转过身。刚刚恢复意识的尤恩,看起来还没有什么精神,满脸的疲惫。不过,在目睹了那样残酷的现实之后,不管是谁,短时间内都不可能打起精神的吧,即便是一向活泼开朗的索菲娅,此刻,也变得沉默寡言。

  面对这样,这样没有任何道理可言的,漠视一切法则约束的,无可理喻的灾难,人,没有陷入完全的崩溃,已经,可以说是奇迹了吧。

  “啊……是啊。尤恩,虽然爷爷没能兑现承诺,拯救这个世界,但是,还没到结束的时候,让那家伙好好看看,看一看凡人的力量吧。”玛尔斯竭力鼓舞着尤恩,尤恩的眼中,那种早已处于崩溃边缘的目光,此刻,必须要有人支撑起他的意志。

  “玛尔斯爷爷,世界,世界已经……我们的旅行,究竟,还有什么意义?”然而,尤恩决堤的泪水,无法抑制的痛苦与绝望,如同这个正在走向毁灭的世界本身,早已被黑暗的深渊所覆盖,再也,再也看不到,看不到哪怕一丝一毫的,光。

  ……

  尤恩,你已经忘记了吗?

  我们的旅行,不正是,寻找奇迹吗?

  那么多伙伴们努力创造的奇迹,才让我们走到今天的这一步。

  那些闪耀的奇迹光辉,你……都已经忘记了吗?”

  弗雷德和迪伦已经前往涅亚迎战天启者,还有法洛斯,赛默,卡狄亚的伙伴们,都还在努力坚持着。

  我们的旅行,正因为每个人对未来的向往,才有坚持下去的意义,不是吗?

  为了仍在努力着的人们,我们,也必须始终向前,不是吗?

  尤恩!

  ……

  莱雅的话语,永远都是如此,如同漫漫长夜之中,那一抹最为璀璨的星光,能够让每一个人的眼中,再一次闪烁起,希望的光点。

  努力地……伸出手臂,擦干,胆怯的,勇气的泪水。

  “我们去拯救世界咯!玛尔斯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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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视角:尤恩

  炫目的魔法光芒环绕四周,当脚下传送阵的六芒星光辉逐渐褪去,赫然呈现在尤恩眼前的,是广阔无垠的大海,和脚下望不到头的金属岛屿,以及岛屿中央……那道直冲云霄的耀眼白光。

  “这就是……神之居所——格拉德要塞?”尤恩彻底被眼前这一过于奇异的景象所震撼。

  漆黑的金属岛屿,除了远处的那道刺向天空的白光,便再无其它任何可以被肉眼察觉的构造,如同一整块由无数神秘金属拼接而成的陆地。然而,就是这看似平凡无奇的金属岛屿本身,只因为它的名字,便无处不散发着神秘诡异的气息,“神之居所”,令人心生疑虑,恐惧,好奇,绝望……各种各样复杂的情感,在每个人的心中升腾。

  就在尤恩不知所措之时,如同是在迎接尤恩等人的到来一般,眼前的金属地面逐渐下陷,直至形成一道幽深的阶梯,通向散发着微弱红色光芒的金属要塞深处。

  “向前来!凡人!”熟悉而令人胆寒的声音,从深邃的通道内部传来,想要抗拒,但是那声音如同具有魔力一般,让人毫无选择地,无条件地服从。

  原本漆黑的金属墙壁,一块接一块地亮起清冷的白光,与众人前进的步伐完全保持一致,而当人们渐渐远离,身后的墙壁便又回归漆黑的原貌。随着深入要塞内部,彻骨的寒意渗透着四周狭长的空间,令人浑身不住地打颤,是因为处于海面之下的缘故吧,温度下降得极为迅速。

  不知过了多久,当迷惑重重的尤恩一行人终于来到漫长阶梯的尽头,回过头,入口早已消失在了身后无边的黑暗之中,无法后退,也不愿后退,唯有……始终向前。

  面前赫然出现的紧闭的银白色金属门扉,阻挡了众人前进的道路,门扉上方散发着红色光芒的古老文字,虽然与法洛斯使用的地方语言十分相似,可是尤恩完全无法辨认出文字的含义。

  就在所有人因为无法继续前行而束手无策之时,只见玛尔斯爷爷将手掌慢慢按在了金属门扉右侧的墙壁上之后,口中念出几个尤恩从未曾听闻过的单词,陡然间,数道闪烁的金色线条随即从玛尔斯爷爷手掌处的墙壁向四周蔓延,蜿蜒曲折,直至明亮的金色纹路将周围的漆黑墙壁完全覆盖……美丽,神秘,诡异。

  正当尤恩因为眼前难以置信的景象而目瞪口呆之时,还没来得及向玛尔斯爷爷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始料未及地,弥散于空气中的“神”的话音,却已再度响起。

  “向前来!七名持有‘次世代遗产’的被召选者。用你们的生命,献上,凡人的救赎!”

  陌生的单词,全然无法理解的话语,神情诧异地仰面呆立在一旁的索菲娅,似乎也和尤恩一样,陷入了深深的疑虑之中,与尤恩两人面面相觑。可是,两人急切地期盼着答案的目光,却仿佛……被轻声低语着的玛尔斯爷爷和索尔,十分默契地避开了。

  正当玛尔斯爷爷翻开手中厚重的旅行记录,似乎准备做些什么,索尔却一反常态地,显露出从未有过的严肃的神情,轻轻按住了玛尔斯爷爷手中的书本,摇了摇头。

  “玛尔斯……这个世界还需要大家,这里,就交给我吧。”微微闭上的双眼重新睁开后,索尔的眼中,一扫方才的凝重与忧虑,便又一如最初相遇时的那样,平静如水的神情,异乎寻常的坚决。

  老人与剑客,异常肃杀的气氛,莫名的直觉告诉尤恩,这里,有某些事情,正在发生,某些……尤恩一无所知,却是极其重要的事情。可是,当尤恩拼命地想要去思考,那些不断堆砌在脑海之中的记忆,却变得越发的混乱不堪……空洞,荒芜,一片空白。

  在众人的沉默之中,银白色金属门扉向两侧缓缓开启,轰鸣的声响震颤着尤恩的思绪,一再发生的过于脱离现实的事情,仿佛将尤恩陡然抛向了无可理喻的异世界一般,曾经的那些熟悉美好的景象,平凡宁静的生活,仿佛在转瞬间,变得那样遥不可及。神,凡人,毁灭,救赎,生命,死亡,千年之约,天启者,次世代遗产,被召选者……

  尤恩的心中,有着太多太多,不可知的谜团,却没有任何人,能够为他解答。玛尔斯爷爷的沉默,索尔决绝的身影,即使,即使是莱雅温柔的笑容……此刻,也显得那样陌生。

  索菲娅的哭喊与泪水,丝毫没能阻止索尔前往未知的黑暗深处,哪怕……只是延缓一秒钟的时间。

  世界……究竟,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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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视角:索尔

  身后的银白色金属门扉,逐渐关闭,自己与同伴们的联系,和索菲娅丝毫无法抑止的哭泣一起,最终,消散在了沉寂的黑暗之中。虽然很想去为那孩子擦干泪水,但是索尔明白,自己,或许已经没有,没有那样做的机会了。

  剑的意义……自己,是否……已经找到了呢?

  四周的一切,在一瞬间,被骤然充斥整个空间的耀眼白光所照亮,极为开阔的空间,周围的环状墙壁同样完全被一成不变的漆黑金属所覆盖,形成一个巨大的圆形封闭环境。此刻,圆形空间的另一侧,正对着自己的三道金属门扉,早已被似曾相识的金色纹路所构成的奇异图案所环绕,根据刚才玛尔斯开门时的情况推断,眼前的这几扇金属门,应当也已经处于即将开启的状态,隐隐的疑虑,不知道会有什么在等待着自己,战斗的直觉让索尔迅速拔出了腰间的剑刃——“噬”,吞噬灵魂之剑,七至宝,传说中的最强兵器,次世代遗产……各式各样的名号,都代表着同样一柄,剑身漆黑,装饰朴素的双刃剑。

  “孤身一人,挑战‘圣战之地’,凡人!你们……已经放弃救赎了吗?”“神”的声音,凛然在空中回荡,仿佛,是在质问。

  然而,没等索尔作出任何回答,对方便已宣告了,终焉的开始。

  “圣战……开启。”

  轰鸣话音落下的同时,脚下的金属地面随之发生惊人的变化,下陷,隆起,分裂,移动,疯狂涌入的海水,迅速淹没了下陷部分的金属地面,形成广阔的水域,同时,圆形空间的顶部也在飞速升高,使得原本扁平状的空间,最终转变为集合山脉,水域,天空于一体的复杂环境。

  “战斗型实验生命体·天使·L,限制解除。”

  “战斗型实验生命体·天使·A,限制解除。”

  “战斗型实验生命体·天使·S,限制解除。”

  随着一串串萦绕于索尔耳际的神圣指令声,三道金属门扉依次开启,赫然出现的,三个散发着奇异明亮绿色光芒的巨大容器之中,正在不断翻腾出汹涌的气泡。短短数秒过后,当“神”的轰鸣话音逐渐隐去,巨大容器内部的绿色液体渐渐消散殆尽,透明舱门在爆裂般的浓重雾气之中,缓缓升起,三个巨大的人形身影,踏着浓雾,降临于惊诧不已的索尔面前。

  利爪,羽翼,鳞甲,未曾目睹过的生命形态,光芒闪耀的躯体,散发着神圣高贵的特异气息,如同幻想中的神之造物,凌驾于一切生命之上,令人仰望,畏惧。

  “那么……让我看看你的力量,凡人!”

  伴随着“神”的怒吼,暴戾的狂风呼啸而过,置身于那样摧枯拉朽的风暴中心,索尔的身体,如同离枝的树叶一般,被瞬间压向身后坚硬的漆黑金属墙壁,剧烈的冲撞几乎让索尔完全丧失站立的能力。散乱模糊的视线一角,自己先前所处的位置,利爪形态的天使,仍然保持着挥拳的姿态,脚下的金属地面,持续不断闪烁的金色电光,仿佛依旧在重现着那一股狂风骤雨般的力量。刚才的那一击,如果自己没有用剑刃抵挡住敌人绝大部分拳劲的话,此刻,或许……早已粉身碎骨了吧。

  完全无法捕捉的行动速度,让索尔不禁回想起与修拉战斗时的情景,被“死神”逼至绝境的自己,然而,眼前敌人的速度,虽然可能不及修拉做出的“零时移动”那般,但是力量的对比过于悬殊,破坏力有着本质的区别。仅仅只是受到一次攻击,自己便几乎殒命,是太过轻敌了吗?虽说为了发动“噬”的能力,必须首先了解对手的招式,可是这样的做法,对于眼前这样拥有非人类力量所能匹敌的对手,似乎……显得过于冒险了。

  不过,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应该绝望,对方先前的那一击,似乎仅仅只是在试探着自己,并没有发动后续的进攻,更何况,另外两名,身披鳞甲与挥动羽翼的天使,仍在观望之中,没有丝毫动静。

  在这样,名为“神”的力量面前,索尔的心中十分明白,眼前的这场,名为“圣战”的战斗,必定是要赌上自己的一切……乃至生命的苦战。

  “古式·八荒·残阳。”闪耀的金色光芒之中,索尔肉体的痛苦逐渐消散,虽不及“生命之光”那样,拥有着起死回生的奇迹之力,但是“噬”在设计之初,便是作为单兵作战武器而存在的,因此也具备一定的治愈能力。

  然而,就在索尔起身的一刹那,席卷一切的狂风,再度奔涌而来,但是,索尔绝不会被两次同样的攻击所打倒,近乎本能地,跃向空中,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了敌人毁灭性的一拳。身后,受到如此重击的金属墙壁,出乎意料地,居然没有出现任何破碎的痕迹,只是像玛尔斯开门的时候那样,从利爪天使的右拳处迸发出无数粗细不一的金色纹路,蔓延至四周,继而黯淡,消逝……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将一切冲击全数吸收。“不愧……是先驱者时代的科技……”即便身陷这般苦战之中的索尔,面对眼前这一神乎其技的奇景,还是忍不住惊叹起来。

  间不容发,刺耳的空气摩擦声,在索尔的耳边毫无征兆地响起,因为先前承受利爪天使那致命一拳的教训,提高警觉的索尔,在觉察到异样的瞬间,便已迅速展开剑刃屏障,“古式·八荒·回风。”完全来不及看清,究竟是什么从自己眼前飞驰而过,只知道手中的剑刃与一个巨大的黑影发生了激烈的碰撞,强力的反冲,再一次将索尔轰向身后的金属墙壁。眼角的余光扫过,羽翼形态的天使,早已不在原先站立的位置,彻底消失了踪影。

  借着手中的剑刃稍作支撑,踏在完全垂直的金属墙壁之上,使出全身的力量,奋力跃向高空,索尔在目光交错的最后一刻,终于捕捉到了那个消失的身影,执掌天空的使者,此刻,正挥动着六对光辉四溢的巨大羽翼,在属于他的领域,用他那因为萦绕的光晕而看不到焦点的目光,注视着索尔。

  战意,升腾的战意,根植于剑客内心深处的战意。“古式·八荒·吹雪。”剑刃的寒光如同漫天飞舞的冰晶般闪烁,索尔周身的空间,仿佛被剑刃之中喷薄而出的寒意冻结一般,凝结出无数细小的冰晶。转眼间,极寒之息便已汹涌着扑向那位面无惧色的,天空的主人,羽翼天使逐渐被越来越密集的,迅速生长的冰晶所束缚,完全失去行动能力,在坚不可摧的冰牢之中,急速下坠。

  然而……刺耳的爆裂声之中,六对巨大的羽翼,完全展开,轻而易举便粉碎了坚固的冰牢,解除一切束缚,彻底遮蔽了天空。索尔引以为豪的招式,在敌人无法估量的力量面前,被轻而易举地破解,以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速度挥动的羽翼,制造出的小型龙卷风,将破碎的冰晶连同在半空中失去平衡的索尔一起,卷入深不见底的海水。

  必须迅速逃离,索尔的心中十分清楚,被困在水里,会是怎样的结果……死。最后一名天使,无疑,就是这片海洋的主人,与另外两名天使的战斗不同,作为人类的自己,在水中连最根本的生存能力都会被彻底剥夺,绝对没有任何可能性,能够与那种可怕的怪物相抗衡,毫无胜算。

  然而,致命的威胁,早在索尔入水的刹那,便已悄无声息地逼近。细微得如同绒毛般的鳞甲,在水中能够发挥最完美的适应能力,而掌控着这片幽深海洋的主人,无疑早已克服了人类无法在水中呼吸的弱点。面对水中展开的战斗,索尔的处境,万分危急。

  伴随着愤怒的低鸣,鳞甲天使的身影越发靠近,比起利爪天使和羽翼天使的速度,水中的敌人明显要慢上一些,但是,由于需要克服强大的阻力,索尔自身的速度同样大幅下降,因此并没有任何优势可言。相反地,敌人的力量,或许……更甚于另外两名天使,因鳞甲天使的高速移动而产生的巨大漩涡,彻底摧毁了索尔心中想要在第一时间逃离这片死亡之海的念头。狂野的激流,令人完全无法动弹,只能任凭身体,无力地,逐渐被幽深的海水所吞没,无法呼吸,意识,逐渐模糊。

  海底……漆黑的世界,独自迎接圣战的自己,很快,便将葬身于此了吗?凡人,终究,终究无法给这个世界带来救赎吗?凡人与神明的对抗,完全没有胜算的战斗,是自己过于弱小,还是,世界的命运,本该如此?

  望不到头的黑暗……只能在无力与不甘之中等待着死亡降临的索尔,身旁,静静地躺在海底的“噬”,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漆黑的剑身,与环绕四周的黑色金属一起,正在散发出一种极具规律的,如同脉搏般跳动的,金色的光芒……是使用了同种材质的缘故吗?如果,如果是这样的话,或许……可以用那招,尝试着引导出潜藏于黑色金属之中的能量,先前吸收了利爪天使的轰击,羽翼天使的风暴,鳞甲天使的海啸,如果,能够将那些被黑色金属吸收的能量引导出来的话,或许……索尔的心中,慢慢升起了一线希望。

  虽然,在水中使用那招,必定会使自己受到波及,但是,此刻,索尔的心中,仅仅,仅仅只是想要去保护,保护自己所珍视的,重要之物,早已,无暇顾及其它。

  最后一次,掷出自己,自己所有的赌注,身为凡人,所能掷出的,最大的赌注。“古式·八荒·狂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然刺入金属地面的漆黑剑刃,瞬间绽裂的金色闪光,以索尔手中的剑刃为圆心,在迅猛而沉重的波动之中,向四周的空间疯狂蔓延,激荡起无数细小的电流,暴戾地搅拌着汹涌的海水。转眼间,当疯狂舞动的金色纹路充斥整个封闭空间,原本细微的电流,在同一个万分之一秒的时间节点……停滞,轰鸣,爆裂,狂怒的雷击,在刹那间横扫整个“圣战之地”,汹涌的海水,在铺天盖地的电闪雷鸣之间,急速蒸腾,短短数秒的时间,便彻彻底底地,消散殆尽。

  电光交错,水火蒸腾之间,索尔的身体,被满目奔腾的雷电所包裹,鲜血四溅,虽然三名敌人似乎也都受到了重创,皆已伏倒在地,但是索尔自己,早已无法阻止意识的流失……眼前,逐渐被越来越深邃的黑暗,所吞噬。

  圣战……获得胜利了吗?世界……获得救赎了吗?意识逐渐远去的索尔,拼命地祈求着,祈求着,那一个,肯定的答案。

  然而,绝望的羽翼扑动声,无比清晰地告诉索尔……战斗,还远远没有结束。凡人与神明的较量……注定,只有失败吗?自己,仅仅在战斗的起始,便已耗尽了所有的力量,却始终,无法企及敌人的分毫,看不到,任何……足以取胜的希望。

  不!还没有!!

  “剑意·无……”

  紧闭的嘴唇,口中没有念完的话语……恍惚之间,索尔的手中,原本试图举起的剑刃,缓缓落了下去。

  剑意·无我,服从神明的意愿,纯粹为了杀戮与毁灭而挥舞手中的剑刃。那样的话……那样的话,和“神”的做法,又有什么区别呢?那样的话,世界,是否,能够得到想要的救赎呢?那样的话,自己所寻找的,剑的意义,又在何处呢?

  杀戮,毁灭……绝对不是,绝对不是自己,苦苦追寻的东西,绝对。

  在与修拉的战斗之中,索尔看到了,看到了自己的内心,最深处的,那一缕黑暗。

  失去本心的话……即使,即使能够获得这场战斗的胜利,那样的自己,又将如何,如何去保护,保护这个,逐渐崩坏的世界?

  呼啸的羽翼,怒吼的气息,利刃般的疾风,撕咬着索尔的身体。

  但是,剑客手中的剑,却再也,再也没有举起,再也……不愿举起。

  紧闭的双眼,飞溅的鲜血,无言的回答。

  ……

  寒风呼啸着掀动山林,雪花如同盛夏的暴雨般坠落,湍急的江流不曾因严寒而停歇。山头的茅屋内,微弱的烛光下,剑客执剑而坐,我……究竟会因何而被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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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神的遗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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