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行用自己的一片衣角换了自己手的自由,轩辕澈勾了勾唇,看了眼床上兀自睡觉的女子。
眼角的泪珠还挂着,嘴巴也撅的高高的,头发因为方才的折腾而乱糟糟的窝成一团,看起来颇有几分楚楚可怜又娇婉流转的风韵。
终是没忍住,大掌在那乱糟糟的头发上揉了揉,口中冷哼道:“下次再给本王捶!”
待到那抹的身影伟岸英俊的身影消失,屋内逐渐趋于平静。
琉璃的灯光温润而华美,折射在淡粉色的帐帷上。
除了云曦染手中捏着的云纹黑袍,以及她胸口处那片湿润的衣襟,一切好像还是之前的模样。
一夜安宁。
轩辕瀚下了早朝后,来未央宫看了一次云曦染。
见云曦染还睡着,没有一点要醒过来的征兆,忙把正在太医院补眠的高阳传过来回话。
直到高阳再三保证曦染郡主性命无虞只是暂时虚弱昏迷后,轩辕瀚才放心,吩咐一干人等好生照顾,这才离开了未央宫回寝殿批折子。
云曦染这一觉睡得颇久,直到第二天下午的申时才幽幽转醒。
“唔……”云曦染睁开眼,脑子里还有点茫然。
胸口像是被大石头压着一样喘不过来气,她稍稍呼吸重了一些,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胀疼。
躺着看了头顶上的粉色帐帷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
她记得自己在围场中被一头故意放进来的棕熊一爪子拍晕,差点死过去的时候被轩辕澈给救下来了。
之后呢?
甩了甩头,脑袋还是有些晕晕乎乎的。
之后发生的事情她都不记得了。
手抓着帐帷,借着那股子力起身。云曦染疼的龇牙咧嘴,可手上的劲儿一点都没松。
宫女提着御膳房熬好的药膳推门走进了,见床上睁开眼睛欲爬起来的云曦染顿时吓了一大跳,忙放下食盒过来搀扶。
“曦染郡主,您身子虚,不能乱动的!”
好不容易靠坐在床头,云曦染疼的直倒抽冷气,额上升起一圈的冷汗。
不经意一垂眸,瞥见衣领上一圈浅浅的水渍,云曦染微楞。
这是……水溅上去未干全的痕迹?
“你昨晚进来喂水了?”云曦染皱眉。
那宫女疑惑的摇摇头,“您夜里睡得沉,都没有叫过奴婢。”
那昨晚……是她自己爬起来喝的?不对啊!
她都伤成这个样子,动一下子就要死要活的,怎么可能自己爬起来喝?
“……把药膳端过来吧。”云曦染撇撇唇,算了,不去想了。
睡了一天她也饿了,宫女把药膳倒进瓷碗里,还没倒完,就听外面一道带笑的嗓音道:“郡主醒了?”
随着话音一落,门被推开,走进一个紫衫邪佞的男子来。
云曦染在看见他的一瞬间,胃口就已经没了。
偏偏轩辕宇毫不知情,他夺过宫女手里的药碗,坐到了云曦染旁边的椅子上。
手有一下没一下的用勺子舀着药膳吹凉,末了还对着嘴吹了吹,递了一勺到云曦染唇边。
怎么看,都带着说不出的熟练。
云曦染眨眨眼,没去张口含下那看起来清脆爽口的药膳,反而突然问道:“太子殿下,您昨晚来未央宫了吗?”
轩辕宇还未答话,又听云曦染哧哧笑道:“昨晚有个人好温柔的喂我喝水,曦儿好生感动的。”
轩辕宇心中生疑,他昨晚根本没过来。
但是看云曦染明明面色有些苍白,可那顽皮娇俏、莞尔一笑的样子甚美,顿时一阵心猿意马,口中应道:“恩……是本殿下,昨晚曦儿渴了,本殿下便喂曦儿喝水了。”
不管是不是他,总之能得到云曦染的好感才最重要。
云曦染张口含下到嘴边的药膳,细细吃完了之后,衣领处还是干干净净的,一丁点汤汁都没溅到。
她唇边笑意稍减,“是吗?那真是谢谢太子殿下了。”
云曦染的声音比起平常要低了一些,却因此听起来更加柔婉,少了几分的针锋相对。
云曦染一直以来都是和轩辕宇不对头,何曾这么轻轻柔柔的和他说过话?轩辕宇心中大喜,还想多和她聊一会话,却见云曦染懒懒打了个呵欠。
“殿下,我还有些困,您请回吧。”
云曦染唇边的笑意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抿成一条冷硬的的直线。
轩辕宇一噎,但还是道:“好,曦儿你好生休息。”
他又吩咐宫女好生照顾她,直到那抹烦人的身影消失,云曦染直不耐烦的皱起了眉。
看他喂人的手法那么熟练,怎么可能是昨晚喂她喝水的人?
“罢了,你下去吧。”云曦染有些疲惫的靠坐在床上,双目紧闭,眉头皱紧。
“是。”那宫女应了一声,将食盒收拾好后,悄悄退了出去。
屋内一时安静无比,云曦染静静那样坐了好一会。
直到外面的天色变黑,她才睁开眼睛。
拿过一旁披在身上锦被上层的软褥子,厚厚实实的把自己围了起来。
胸口有伤,脚上也有伤,她总感觉自己的骨头都错了位子,走起来像是有根针在脚腕处戳她。
可她一生都没吭,只是咬着牙,一点一点挪下了榻。
推开门,外头的月光清冷,初秋的晚上刮起一阵阵冷风,云曦染本来脑子还有些懵懂,被这冷风一吹,倒是清醒了许多。
她歪着脑袋,盘腿靠坐在门口盘金龙的门柱上,屁股垫着软褥子的一角倒也不觉得冷。
云曦染龇牙咧嘴的平复了疼痛的刺激感,好一会才昂起头,眯着眼瞧着那皎洁的月亮。
昨晚梦见了姜钰,她这个记得很清楚。
那种从心头一点一点被挖空的感觉是如此真实,几乎要让她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手覆上胸口,稍微用力按了按,唇边不自觉溢出一丝闷哼。
“好疼啊……”她低低呢喃着,然后回应她的是一片寂冷的空虚。
没有人把她圈在怀里,轻声哄着她,给她买牛奶糖吃。
没有人了。
她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月亮,看着看着,眼睛有点发酸。
初秋的晚上来临的很快,一片银白色的月光洒在那走廊前孤独坐着的身影上,带着说不出的寂寥。
她昂着头,以固执又偏执的姿势坐着,偏偏那纤细的背脊挺得笔直,好像没有什么能把她压垮。
可同时又瘦弱的像是一团弱小的毛球,像是一瞬之间轻易就能将之摧毁殆尽。
身后,黑衣如墨的男子身影翩然,静立在天地之间。
细长而蕴含着无限锐利冷光的黑眸,默然凝视那抹孤寂的背影。
他的肤色白皙,棱角分明的脸上俊美异常,他的气质清冷又孤绝,然而那深谙的眼底,却荡起一圈浅浅的涟漪。
万物静寂间,唯有这名瑰丽又卓尔不群的男子,集齐了天下间所有男儿向往的风姿。
轩辕澈伫立良久,而后缓缓地走到那人面前。
云曦染正睁大眼睛等那眸底的水光自然消散,冷不防面前照下一片黑影。
还没反应过来,那黑影从面前一晃而过,坐到了她旁边。
云曦染还在诧异间,只听一道清冷的磁性嗓音淡淡道:“不疼了?”
轩辕澈?
云曦染愣愣的道:“……不疼。”
其实疼死了。
“吹风舒服吗?”
“……舒服。”
其实有点冷。
轩辕澈眯着眼,冷冰冰的瞧着她。
在那强烈的威压之下,云曦染竟不自觉缩了缩脖子。
这种感觉好像她从前刚入伍的时候什么都做不好,要被军官训斥的时候一样。
轩辕澈冷冷看了她许久,在扫到她眼尾处几乎快干了的泪痕时,微微一顿,随即他淡淡唤道:“夏平。”
一个人影瞬间从房顶跃下来,“王爷。”
“行止宫那颗梅树下有去年埋好的梅花酿,取回来。”
“是。”
云曦染眨了眨眼,问道:“大晚上喝酒么?”
回应她的是一个不咸不淡的眼神。
云曦染顿时一噎,撇撇唇,往软褥子里缩了缩。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夏平取了一个酒坛子并一对酒盏来,用布把上面的泥土擦掉,手一用力,那封盖顿时开了。
一股浓郁的梅花香混合着香醇的酒香顿时飘来。
云曦染双眸一亮,“好香!”
轩辕澈兀自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白皙修长,比一般女子的手看起来还要滑嫩许多。
乌黑的锦衣,衬得他越发俊美绝伦,垂眸喝酒的姿势也颇为赏心悦目。
明明是随意的坐在走廊的地砖上,却偏偏让人觉得他是坐在什么高级的场所般姿态优雅。
云曦染光闻着那酒香就已经醉了几分,心动难耐的不行。
趁轩辕澈喝酒的间隙,她也快速给自己倒了一杯。
却因为动作太快,扯得她胸口的伤口又一阵撕裂,顿时疼的她冷汗津津。
顾不上疼,她俯身一口将那醇浓的梅花酿一口干尽。
“好喝!”她疼的额上冒冷汗,但表情却是舒爽无比,眼底绽开嫣然的笑意。
不知是否是因为喝了酒、或者月光迷离人眼的缘故,轩辕澈的表情看起来比寻常的冰冷要柔和三分。
云曦染欲再倒,手里的酒杯一把被旁边人夺了过去。
“一杯,不能再多,你还有伤。”清冷的嗓音里带着不容拒绝的严厉。
云曦染嘟了嘟唇,不满意的转过头去瞪身边的男人。
兴许是喝了酒,身体也变得暖了一些,梅花酿的后劲上来,使得她那精致的小脸上染了一层胭脂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