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果真?”轩辕瀚见轩辕杰的表情和语气不像作假,心里面便有些自豪起来。
他当时破例,把云曦染从“曦染郡主”封为了养在自己名下的“安宁公主”,朝廷当中的文官们,没少揪着这件事情不放,而且还时不时的拿出来《纲常礼教》来诟病一通。
轩辕瀚大为恼火,他只是封了一个自己喜爱的“女儿”为公主,哪里就有这么多档子事情?
“既然杰儿喜欢,那朕下的懿旨,岂不是正和杰儿的意?”眼见着轩辕杰喜欢云曦染、愿意亲近云曦染,轩辕瀚心中也是高兴。
把自己放在云曦染身边教导着的懿旨?
轩辕杰眸子里闪过一点暗沉的冷光,他自然而然的一点头,笑道:“是啊。”
真的,正和他的意思呢。
轩辕瀚凝眉,看向站在自己面前,已经快要超过自己脖颈高度的少年。
轩辕杰的长相在宫里面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好,他清秀的几乎要媲美那些面容娇娇的少女,一双眸子总是澄澈清透,昂着头望人的时候,那嘴角总是自然而然的上扬着,总是带着笑意。
如果眸光少几分纯真,多几分轻柔,笑意再温软一些……就更像他的长宁了。
轩辕瀚看像轩辕杰的眸光中,带了几分遗憾。
“杰儿……可喜欢朕的曦儿?”轩辕瀚忽然如此问道。
一向威严的帝王,此时双眸微微眯着,敛去了里头无限的深光和揣度的神色,只是那语气依旧轻柔万分。
喜欢云曦染?
轩辕杰面上神色不变,依旧是笑语盈盈的模样,他兀自装着不懂,笑着答道:“喜欢的呀!”
“好,好,好!”轩辕瀚忽然朗声大笑,面上一副极其欣喜的模样,“如此,甚好!”
皇宫这种金碧辉煌的地方,无数的人想要往里爬,爬上那令人艳羡的高位,享受无穷无尽被供养起来、被尊敬的快感。
却没有人说……
要爬出去这表面看起来光鲜,实则内里恶心至极的吃人的牢笼里面。
凤祥宫已经许久都没有人前来了,自从……前太子轩辕宇归西以后。
依旧金碧辉煌的宫殿,仿佛也因为轩辕宇的离开,而失去了往日里头的光鲜亮丽。
那大殿之内,原本始终都燃烧着的香炉,也已经停了许久,没有宫人再次往里面添加香料。没有香料的熏染,整个大殿里面失去了香味,连墙壁上那熠熠生辉挂着的七彩琉璃灯里头的光亮,都变得有些模糊不清起来。
那大殿正中央的凤椅之上,正斜倚着一个面容憔悴的女子。
她穿着一袭彩凤腾飞牡丹金丝罗裙,腰间斜斜的系了一跟明黄色的丝带。女子容颜娇媚至极,眼角却是微微上扬着的,给人以一种十分凌厉的感觉。
此人,正是皇后——赵绯玉。
赵绯玉此时正靠在那象征着她无上权威的凤椅上闭目小憩,却因为在梦中睡得不安稳,眉头蹙起的弧度越发加深。
恍惚之间,在梦境里面的赵绯玉,又回到了那令她心神俱碎了的那一日。
养心殿门前,她最引以为傲的儿子,被他的亲生父皇下令乱剑砍死……
那一个个刀痕印在他的身上,像是海水一般流出来的鲜血怎么都止不住。
血水往下流啊……流啊……
顺着那青石砖块的地面缝隙,血水不断的朝着她所跪着的地方袭来,将她身上那天身上穿着的罗裙染得通红。
那样浓重的血腥味道,仿佛还在她的鼻子旁边!
“唔……呕!”赵绯玉被噩梦吓得是脸色一瞬间惨白如纸色,她心慌的捂着自己的嘴唇,拼命压抑下去自己胸口不断翻涌着的恶心感。
“娘娘——”侍女正巧从一旁经过,看见她如此一反常态,也是被吓了一大跳,忙过来搀扶着她,伸手帮她顺着背脊。“娘娘您身子还好吗?”
“没、没事……”赵绯玉面色惨白的摇摇头,好半天才压下去自己想要呕吐的愿望。“对了,今日怎么没看见小福子?一大早的就不在这边伺候,莫不成是身子不舒服?”
小福子是赵绯玉从娘家就带过来的小厮,一直都对她忠心耿耿,可谓算得上是在这宫里面她最信任的心腹之一。
“福公公……他、他出去了。”侍女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赵绯玉的脸色,嗫喏着回答道:“莲香园的香妃娘娘说,今日看着池塘里面的水不干净,就让福公公去忙了……”
果不其然的,话音一落,赵绯玉的脸色就是狠狠一变。
“福公公是本宫身边的人,香妃竟然连一声通传都没有,就直接把本宫身边的人给带走了?”赵绯玉气的脸上表情都僵了,她板着脸,冷喝:“没有眼力见的东西!”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啊——”侍女吓得浑身发抖,连忙跪地求饶。
赵绯玉纤手往地上跪着的人脑袋上狠狠一指——
“你,去把福公公被本宫从莲香园带回来!”
侍女一听这话,吓得更是花容失色,身子都的越来越厉害,她往地上狠狠的跪着磕头,“咚咚咚”的磕头声音在安静的大殿里面听的甚是清晰。
“娘娘,奴婢做不到啊——您是知道的,莲香园的香妃娘娘最近正得圣心,皇上也不爱往凤祥宫来了,奴婢要是去了莲香园要人,那、那奴婢的这条命……”侍女哭的梨花带雨,好不凄惨。
“这条命就没了呀!”
赵绯玉放在自己腿上的手捏的越来越紧、越来越紧。
自从轩辕宇去世了之后,轩辕瀚的确是不来她的凤祥宫了。
而且不仅仅是不来……
整个凤祥宫,都再也没有旁的人来过。
这后宫之中的人,哪一个人不是拜高踩低的主?还不是见着凤祥宫失势,一个个的,都挤着、赶着的上来一人踩上一脚。
轩辕瀚将轩辕宇的“谋逆之罪”罪名的根源定在了她的身上,一口咬定了,是她言行无状、心不安分,导致后宫鸡犬不宁,教育坏了她唯一的儿子轩辕宇,才会导致他走上错误的道路,最后葬送了性命。
从此,凤祥宫,就是她赵绯玉的冷宫。
轩辕瀚当时责备的话语像是尖针一样,狠狠地刺在她的心里面。
一切都被轩辕瀚给推到了自己的身上去,赵绯玉甚至还来不及为自己辩解上一两句。
就看见他搂着伭妃离去,身边还跟着那个长的像女孩子一样清秀的轩辕杰——
忽然之间,那记忆之中的伭妃像是中了邪一样,明明是在轩辕瀚身边言笑晏晏着,忽然,她头一转,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转了过来,对着赵绯玉轻柔一笑。
她红唇一张一合着,好像是在说什么话一般——
赵绯玉忍着心底的恶心,瞧着仔细看去。
废后。
她如是说着。
赵绯玉脸色猛地一僵,那记忆中的伭妃却又忽然笑靥如花起来。
赵绯玉忽然眼中升起一片浓郁的猩红,她猛地一抬脚,对着坐下跪着的那个侍女脖子上狠狠一脚踢了过去——
“贱人!贱人!”
一群不要脸面的贱人!
侍女被她这么狠狠一踹,毫无防备的就往后随着惯性飞了出去,她双眸大睁着,脖子一歪,瞬间疼的昏死过去。
“他哪里是心疼自己儿子被教导错了,他根本就是还忘不了长宁那个不要脸的贱女人!”赵绯玉脸上的疯狂神色越来越狠戾,连带着那张漂亮至极的容颜都带了点扭曲。
那个记忆之中,一袭紫衣倾天下男子的无双风姿还在她眼前打转,那张娇美又温柔可人的娇颜,一重新出现在她的脑海之中,就让她恨的五脏六腑都在跟着恨的打颤。
长宁的脸不断地和当时赵绯玉看见的情景相互重叠——
“死了也不安生的贱人……哈哈哈哈!”赵绯玉疯狂的笑着,她忽然止了笑意,优雅万分的一抬手,轻轻地整理了一番自己的云鬓。
“就算你在他心里面,又怎么样?”赵绯玉吐气如兰,唇边绽放的笑容娇艳至极,却分明让人看得不寒而栗。
还不是被埋进土里,连一丁点儿的踪影都找不到?
说不定还被恶心的臭虫啃咬的身上一块儿好地方都没有,曾经天上的明月、天下男子心目中无双的仙子,说不定此时连个老妪妇人都不如呢?
这么想着,赵绯玉心头的那一点儿不快,逐渐的消失开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
听见凤祥宫正殿一声巨大响声动静的几个小太监,连忙从外面的门口跑了进来。
“娘、娘娘……娘娘疯了!”赵绯玉的异常把他们给吓了一大跳,其中一个小太监被吓得,直接脱口而出。
“闭嘴!”赵绯玉一个冷眼扫过去,顿时将他们吓得抖如寒蝉,不敢再出声。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
“你,过来——”赵绯玉轻轻的抚了抚自己被保养完美的圆润指甲,用小手指对着跪着的一群太监当中,最恭恭敬敬垂着头的那一个招招手。
那小太监一愣,随即满面欣喜的走上前来。
“奴才李阳义,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小太监恭恭敬敬的给她磕着头、行着礼。
刚才这个小太监的眼神……她很喜欢。
那是希望往上爬的眼神!
而赵绯玉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这种人来帮自己最后一把!
“本宫,要吩咐你去做一件事。”赵绯玉那轻柔的嗓音像是温柔的毒药,一点点蛊惑着人的心脏。
小太监瞳孔猛地一缩,他朗声道:“奴才李阳义,悉听皇后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