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她办完了事情之后,绝对要立刻的开溜。
“坐到这里来。”拉法指着他右侧的位置,眸光一闪。
云曦染顿了顿,罗亚正回头看过来,他低声道:“娘娘,您是远道而来的贵客,应当坐在那里。”
本来她还想着稍微离得远一些,而且古人以右侧为尊,他这让自己过去坐着……岂不是有种抬高她的意思?
而且,这样的位置,应当也是留给那个什么自负的小公主来坐下吧,哪里轮得到她。
“算了,随便吧。”
雪盏扶着她,绕过那一堆堆人群,感觉到身上重重叠叠的视线,却是脚下步子仍旧稳稳当当的,连顿一下都没有,极其优雅的走了过去。
她对着身侧的男人微微一笑,应着那一堆不友好又质疑的视线,笑容满面的坐了下去。
“不知云姑娘休息的可还好?”准科尔坐在不远处的位置,他心里头对着云曦染感兴趣的很,一部分是因为这小姑娘三言两语的就将卓玛小公主给憋了回去,而且还没受到一丁点儿的惩罚。
二来,他最敬爱的拉法似乎也是对这个小姑娘态度不一般。
于是他原本就只是一丁点儿的兴趣,顿时就变得更多了。
云曦染抬眸,对上准科尔笑意满面的脸,道:“还好,多谢副将关心。”
所谓的“贵客”已经来了,宴席便正式开始。云曦染在门口的时候还没察觉什么,只觉得里头觥筹交错、气氛火热,等到自己坐下来了,才发现,人们面前的酒杯与盘子皆是空的。
随着士兵将那层叠起来的帐篷门被打开,外头明亮的月光泄进来,正对上门口方向摆着的祭祀盘。
“刺拉——”锋利的刀锋插进那上面摆上的羊羔,似乎羊羔被灌进去了不少迷药,饶是那在月光下锋利的折射出一层软光的刀锋狠狠插进血肉,那羊羔也是一声都未哀嚎,甚至身子都没有丝毫的挣扎。
那刀锋由着喉咙的位置往下划,从叉骨、胸腔一直往下,最后停在腹部的位置,往着侧边的位置一翻转,顿时带出一片红彤彤的血肉。
由着那狰狞的伤口往下滴答滴答的停留着一片血泊,也不知道是不是位置摆的正正好的关系,那血泊顺着端盘上复杂刻下去的纹路向下流动,以一种快速蔓延的趋势形成了一幅图案复杂的血色之画。
而那用着血描摹出的画上,折射出来的莹白色的月光清透乱晃人眼,莹白与猩红之色的鲜明对比,再夹杂上那做着祭祀工作的人面上庄严而又沉重的表情,使这一场本应当是血腥的祭祀活动,变得有几分神圣起来。
巴日斯今日穿的也很正式,身上那一袭暗红色的衣衫从腰间的位置开始到垂到脚踝全是暗色的复杂花纹,他脖颈上挂着的狼牙依旧锐利而精致,眉眼的神色依旧张狂桀骜的令人心悸。
面容姣好的下仆女将茶盏与温酒端了上来,按照着先后的顺序依次将酒给满上。
那浓郁的奶香味混杂着香辣的酒味扑鼻而来,有种奇妙的搭配相称感觉。
见着云曦染默不作声的盯着那祭祀的仪式看,巴日斯略一垂眸,道:“如何?”
她这般娇娇小小的,一个手指头就能捏死一般的感觉,定当是没有见过这种“血腥”的场景吧?
这不,眼下就被看得呆住了。
云曦染一愣,下意识的回道:“还好。”
还好?
巴日斯又问了一句。“害怕?”
“……不怕啊。”云曦染回答的很是无奈。
杀个羊而已,她有什么可怕的?更何况,她见得最多的就是尸体,自己伸手去摸也是常有的事情,哪里就会被这样轻易的吓着了。
“那你目不转睛的在看什么?”
“……我在想,你们这个‘欢迎’的仪式结束了之后,那上面的肉是留着吃,还是拿出去扔了。”
巴日斯难得的沉默了一下,道:“吃的。”
“……哦。”
那还挺知道节俭的,还以为用完了人家就给扔了呢。
一时又是无话。
那仪式结束了之后,帐篷里面别处的气氛瞬间被点爆,下仆女们轮流上前用着小刀,配合着一边厨师的动作一同割下那羊羔身上的肉用来烤着吃,底下那染出来了图案的圆盘子却是高高的挂了起来,放在所有人都触目可及的地方。
等到烤好了的羊肉端上桌子,也已经是快半盏茶的功夫过去了,云曦染端端正正的坐着,眼见着所有的切好的羊肉都上了桌,却是没有人动筷子。
她在那看着上面有没有孜然一类的调料,但是好像只有辣椒与酱油一类的东西,而且还特别少,基本上什么都没搁下去。
云曦染心里头就有点不乐意了。
这东西不放多点调料,怎么吃?
她正左瞧瞧、右看看,忽然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儿,一抬眸,瞬间发现所有人的视线都定在了自己的身上。
云曦染一愣,还有些茫然的没反应过来。
不是应该吃东西了吗……为什么都开始看着她?
罗亚也是心头一惊,这按照皇上和他嘱咐的情节不甚是一样,不是说欢迎的仪式结束了之后,等到一行人吃完了这一顿“接风宴”之后才开始进入正题么?
怎么这次……
“仪式已经结束,象征吾蛮夷的羊祭也已经完成,眼下,是时候好好地和西越的‘贵客’聊一聊正事了。”巴日斯如此说道。
云曦染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身边站着的罗亚,待见他表情怪异、不甚自然,她心里面就觉得肯定是面前的事情有地方超出了他的掌控,但是现在也由不得她们多做什么,毕竟这么多双眼睛都在看着,要是闹出来争端,肯定这一次前来的目的就泡汤了。
“拉法请说。”云曦染笑着点头,原本放松下去的身子顿时又紧绷了起来。
这一通羊肉烤熟了的那股子香味瞬间勾起了她在内蒙古游乐的回忆,本想着还能悠闲的再体验一会儿,结果这才陷入自己的臆想之中没几分钟,瞬间又被这群人给拉了回来。
“吾的蛮夷,一直都与相邻的西越不睦,为何这一次不是兵戎相向,而是派了个女人过来扬言要议和?”巴日斯漫不经心的端着酒盏,一饮而尽,凉薄的唇角一勾,邪气的笑顿显。
“莫不成,你是洛铭轩那个油皇帝带过来给蛮夷冲喜的?”
话音一落,整个宴席上的蛮夷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尤其是那几个坐在最前面位置上的几个看着地位不低的部落首长,面上的鄙夷与不屑神色更甚。
“看着倒是个细皮嫩肉的小姑娘,说不定那西越皇帝还真的是把她送过来,给咱们拉法暖被窝的嘞!”
饶是那草原上面豪迈的姑娘们都忍不住红了脸,那从西越过来的姑娘,恐怕更是整个人都羞愧的不能自已了吧?
众人都是这么想着的,但是当他们看见那坐在巴日斯旁边女子面上表情的时候,他们就都觉得自己的想法错了。
安静坐在自己位置上的女子,秀眉舒展着,片刻都未蹙起。娇俏的小脸上一丝笑意也无,冷静纯粹的犹如一张纯白的纸张,那眸中点点寒芒犹如利剑一般狠狠戳在人的脸上,平白扫过的地方,都让人感觉浑身发寒。
她就那样安静的坐着,眉眼舒展着,却是冷凝的令人心头打颤。
“拉法呀。”云曦染慵懒的勾唇,眸中却仍是了无笑意,她只是轻柔的抬起手来,整了整自己面前的碗与筷,等到旁边的男人迎上自己的视线,她这才继续道:“小女子当即,要说三件事情,希望都是拉法喜欢听的。”
“哦?”巴日斯眸中肆意的寒芒丝毫未消退,“那你便说说看,说的好听了,吾兴许……”
他朗声大笑。
“兴许就真的把你给收下来了。”
云曦染伸手拦住身边已经气的面色羞红的雪盏,随意的瞥了一眼作沉默状的罗亚,淡声道:“这第一呀,小女子是要询问拉法一件事情。”
巴日斯没有回话,甚至于还收回了视线,兀自端着面前的酒盏品着那浓香的马奶酒,表达的意思甚是明显——随你说。
云曦染眸光一寒,唇边上扬起来的弧度却是更甚。“首先啊,这‘冲喜’两个字不是随便用的,只有待嫁的人要死了,想要借着喜气冲一冲,才叫做冲喜,这所谓的将死之人,必定不是拉法这般身强力壮的,但是也要忌讳一下不是?”
她说着说着,仿佛是没有看见正座上男人那逐渐阴沉可怖的眼神,更是仿佛没有看见那座位底下一个个愤怒的要站起来的蛮夷人,兀自低低笑了起来,但却是眸中寒凉一片,冷艳的令人浑身发寒。
“拉法没有去过西越,没有读过西越流传出来的诗书,自然是不懂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个道理,小女子自然是不敢怪罪的了,只能怪罪于西越没有好好的将这些必备的东西传达出去,不然今日也不会被贻笑大方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