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尘封往事(2)
落无2016-12-25 20:203,676

  一夜无眠。

  次日清早,天还未亮宫女便来敲门请玉沉起床。因她是摄政的大长公主,必须跟着小皇帝一起上朝听政。

  她以为姬墨如是睡着的,小心翼翼拉开他搭在自己背上的手臂,衣裳都未穿便闪身下了床,还顺手将帐幔放下了。

  姬墨如缓缓睁眼,漆黑的眸子盯着尚还微微晃动的帐幔,光线昏暗什么都看不到,但可以听见玉沉压低的声音隔着那层薄薄的床帐传进来。

  “今日不在此梳洗更衣了,你们都随本宫去凝香居。”

  听着一连串脚步声有条不紊的出去,然后“哒”的一声轻响,房门关好。姬墨如翻身仰面躺着,抬起一只手枕在脑后。不知是不是太累了,恍惚间生出了“家”的错觉。

  曾经,他觉得有玉沉在何处不能为家?如今,在这璧国的皇宫中竟也生出了这样的感觉,这让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可笑至极!

  意志再强之人重伤在身又一夜未眠终究也会体力不支,他盯着黑黢黢的帐顶看了一会,倦意袭来,闭眼便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有多久,忽闻外头有人敲门,一向戒备心很强的他倏然清醒,猛地睁眼便听外头有人道:“陛下召见驸马,还请驸马赶紧起身。”

  姬墨如升调“嗯”了一声,俊眉蹙起,小皇帝找他做什么?朝上完了么,那为何玉沉还没有回来?

  迟疑了片刻,还是手一撑从床上坐起来,拉开帐幔一看,外头天色已然大亮,房中没看到计时的滴漏,也不知道现下是什么时辰。

  开门将守在外头的宫女内侍放进来,一番更衣梳洗之后,宫女递上一个小碗,碗中是棕褐色的汤汁,散发着浓重的酸苦味。

  宫女毕恭毕敬端着碗,“驸马,这是公主殿下让奴婢煎的药,请您趁热喝。”

  姬墨如眸色淡淡看向那碗药汁,眼中闪过一丝冷笑,没有伸手去接,径直越过那宫女朝房门口走去,“空腹不宜服药,等见完你们陛下回来用些膳食再喝不迟。”

  宫女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只是默了片刻,恭声应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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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身伤将姬墨如的身子折腾得有些虚,身子一虚便格外怕冷,就算是披着狐裘斗篷都还是觉得有凉意从后背心直逼四肢百骸。

  抬手拢了拢斗篷的边,轻咳了一声。

  走在前头为他引路的是个小宫女,十三四岁的年纪,模样并不出众,是那种让人看过了不会留下印象的样子。

  小宫女领着他穿过御花园来到一座小阁前,二层的阁楼,一层较之一般的房子要矮上一些,看来只不过是为了支撑楼上小阁才建的。小阁玲珑有致,一共八个檐角,每个檐角都缀着铜铃,屋脊上排着三个脊兽。

  走到门前,宫女转身屈膝对姬墨如道:“陛下吩咐要驸马独自上楼,奴婢便在楼外等候。”

  姬墨如看她一眼,心中觉得蹊跷,但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应了一声便抬步上了阁前的台阶。

  拨开门前垂挂的棉帘,阁门虚掩,轻轻一推便开了,屋内十分温暖,且还带着一股甜腻的馨香,四周窗户紧闭,有些闷。

  进屋一抬头便能看到一架红木的楼梯,扶手上每隔三尺左右的距离便置了一个烛台,虽是白日里烛火却还烈烈的燃着。映着烛光,上了水漆的楼梯看起来莹莹有光泽。

  一路而来缩在斗篷中的手动了动,昨夜玉沉塞给他的那把匕首落入掌心,摩挲着刀柄上凹凸不平的纹路,深吸口气稳了稳心神,准备随时面对意外的发生。

  缓步踏上楼梯,鞋底在木楼梯上踩出轻微的“吱吱”声。一步步向上,凝神细听却未听见任何响动,姬墨如眼中狐疑更甚,在半楼梯站了站,索性加快步子迅速上了楼。

  意外的是楼上什么人都没有,站在楼梯口便能将偌大的小阁看遍,也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藏人,那么小皇帝在哪?

  小阁中央摆着一张根雕的茶几,不规则的形状看起来颇惹眼,茶几旁置了一个红泥小炉,炉上正煮着茶,此时水已开,正咕噜咕噜冒着泡。

  楼上比下面更加闷热,姬墨如在楼梯口站了片刻,觉得胸口发闷,几步走到窗边推开紧闭的雕花木窗,顿时一股冰冷清冽的空气扑面而来,瞬间神思一片清明。

  他在窗边站了会,觉得胸口那股沉闷的气顺了不少,便抬眸朝外看去。小皇帝派人将他叫来自己却不在这里,要么是等不及走了,要么便有其他的什么阴谋。他早该想到的,趁着玉沉不在将他叫出来,大抵也不会是什么好事。

  正想着,目光突然一顿。

  在那落了叶的参天银杏树后,瞥见一抹浅灰的身影,虽是一闪而过,但还是没逃过他的眼睛。

  皇宫之中出现形迹可疑之人,是敌是友?亦或同他其实并没有什么干系?

  姬墨如若有所思的在窗边又站了会,忽听见有人上楼的声音,脚步不轻不重不急不缓,大概是个不会武功的青年人。

  他转身倚着窗子眸色淡然看向楼梯口,倒想要看看上来的会是什么人。

  脚步声逐渐靠近,在最后两步时突然停顿了一下,然后脚步声再次响起,一个银灰的兜帽率先出现在他视线中。

  姬墨如心中一顿,方才看到那个形迹可疑之人果然是冲着他来的。

  来人依旧不急不缓的走上前,朝姬墨如望了一眼,然后抬手拂落头上兜帽,露出一张精致的银面具,从额头到鼻尖尽数遮住,只余一双唇露在外头,唇角微微上扬似乎带着笑意。

  那双藏在面具下的眸子一眯,“在下璧国国师颜圭,见过驸马爷。”声音带了些沙哑,不知是天生的还是故意装出来的。说话时拱手一揖,看起来礼节周到,却又让人觉得他所说所做并不走心。

  姬墨如微一点头算是还礼,他虽是个知礼之人,可面对璧国这些人却着实做不到礼遇有加。

  颜圭倒也无所谓,淡淡一笑,举步走到茶几旁,倾身提起炉上小壶,取了个茶杯斟满水凑到唇边吹了几下,轻啜一口品了品,将茶杯放回茶几上,转而对姬墨如道:“陛下临时起意同内侍们玩蹴鞠去了,在下奉命前来同驸马爷说说话。”

  姬墨如依旧眸色淡然,窗外的冷风吹着他的后背,有丝丝凉意,却让他保持着该有的清醒。

  “国师有什么要对姬某讲?”

  颜圭缓步朝他走过来,姬墨如不动声色的退开两步将开着的那扇窗让出来,颜圭走到窗前,侧头看他一眼,眼中似是带着笑意,“惭愧得很,在下实是因故事讲得好才被陛下封为国师的,那不如在下给驸马讲个故事吧。”

  姬墨如看着他,不知道此人的来路底细,可那听起来懒散却隐隐透着威严的语气让他觉得很不舒服,此人恐怕并不仅仅是会讲故事哄小皇帝开心那么简单。

  三年前璧国发生的那些事在他脑中迅速过了一遍,突然间有个念头一闪而过,想要抓住之时,却被颜圭打断:“那在下开始讲了,故事纯属虚构,听到什么都请不要想太多。”

  他这话一讲,就算本来没打算想太多的人都必定会多想一些,更何况是本就心中有诸多猜疑的姬墨如。

  姬墨如迟疑了一下,还是打算先听听他的故事再做下一步打算,便稍稍点头算是听清他的话了。

  颜圭走回茶几旁坐下,端起方才倒的那杯茶喝了口,便不疾不徐的开始讲他的故事。

  “从前啊有两个国家,就像璧国与齐国一般,”抬头对姬墨如勾勾嘴角,“这个不必在下明言了吧?”

  姬墨如不置可否的依旧站在窗边,颜圭便清清嗓子继续道:“其中一个国家大将军的女儿不知怎么就看上了敌国将军的儿子,家里那是肯定不会许的你说是不?这一言不合呀女儿便跟着情郎私奔了。”

  说到此颜圭停下来看着姬墨如,唇边缀着淡淡笑意,直等到姬墨如冷定的眸子朝他看过来,才眨了下眼睛再次开口:“谁知啊,大将军的女儿跟着情郎私奔到敌国,却也没能够过上幸福的生活,敌国的皇帝不知从何知道了她的身份,便将她的夫婿调去戍边,然后对她痛下杀手……”

  随着他的话语,姬墨如的脸色一寸寸变得煞白,身子倚着墙却还绵软得似要跌倒,一把抓住旁侧的窗棂,紧紧抓着窗格的手骨节泛白。

  颜圭低头喝了口茶,垂着眸又道:“只是可怜了他们年幼的孩子,没了母亲也见不着父亲,就像个孤儿似的被皇帝陛下当作人质攥在手里……”

  “咳咳咳——”姬墨如突然捂着胸口猛咳起来,脸色从苍白慢慢因咳嗽而变得有了血色,却是病态的红晕。

  颜圭倒了杯茶起身给他送过去,“天这样凉多吹风可不好!”将茶杯塞给他,然后转身将敞开的窗子关上。

  窗子碰撞在一起的声音让姬墨如身子颤了颤,捂着胸口的手将衣裳攥成一团,抬起头来眼睛通红。他看着颜圭没有说话,时不时有一两声没能忍住的咳嗽漏出来。

  颜圭抬手拢拢身上的斗篷,一副要走的模样对他一颔首:“故事讲完了,在下得回去向陛下复命,驸马……”顿一顿,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请保重身子。”

  姬墨如强压下体内翻滚的气血,看着他一步步往楼梯口走,冷沉的声音之间藏着一抹颤栗,“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颜圭没有停步也没有回答,只是呵呵笑了一声,便踩着楼梯吱吱的下去了。

  姬墨如脚下一软倚着墙缓缓滑坐到地上,抬手捂着额头表情痛苦。

  颜圭方才讲的那个故事分明说的便是他爹娘的事,对于母亲的死因其实他也有过其他的想法,但周伯周婶都说母亲是生他落下的病,再加对父亲思念成疾才去的,那时候他还小对母亲也没有什么记忆,但冥冥中总觉得母亲的死有蹊跷。若今天这个故事属实,那便能印证他之前的猜测并不是错觉。

  不过,这件事经由璧国人之口告诉他,他又怎能相信他们只是好心?

继续阅读:第二十六章 先皇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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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玉妆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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