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君殇无意间的感叹,听在苏钰耳里却是换了一种味道,苏钰看向君殇的眸光暗了暗,顾及不暇自己心口的那股子酸涩,起身从椅子上站在君殇的面前。
苏钰赫然而立在自己眼前,君殇的身子明显受到了惊吓,下意识的就往后仰了一下,看着眼前的苏钰,眸光里忽明忽暗。
“苏钰,你怎么了?”
苏钰伸手抓上君殇的衣袖,用力扯了扯,君殇便被他扯到了眼前。苏钰盯着君殇的眸子严肃,寒光微闪,君殇从未见过苏钰这般摸样,暗自心惊。
苏钰欠身至君殇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君殇,我有话对你说。”
君殇的眸光闪了闪,虽然不清楚苏钰会跟自己说什么,可是苏钰这般反常,定不是小事。
更何况。
君殇的眸光无意间扫向门口,方才苏钰进门之后,还未来得及关上。此时,门口一阵一阵的风沙刮进门里,黄沙里伴着鬼哭狼嚎的风声,将两片单薄的门打的“啪啪”作响。
这么恶劣的天气,漆黑的夜色因为黄沙的存在伸手不见五指,君殇实难想象单薄的苏钰,是做好了怎样的心理准备才从房门里走出来的。自己一心担心着他的眼睛,却将自己在他一进门时就想问的问题抛在了脑后。他本是要问苏钰为何在这恶劣的黑夜里执意出门,不过现在,不用君殇问,苏钰似要解答君殇的疑惑了。
君殇将脸微微的侧了侧,看向苏钰的眸光定定,沉声回答:“好。”看了一下四周,除了那病床之上的士兵之外,再无旁人。邵以眠去将盆中的水倒掉还未回来。
君殇谨慎的指了指这个颇为安全的房间,道:“这里可以么?”
没想到苏钰摇了摇头,面上浮上凝重之色,道:“我不放心,我们换个房间吧。”
因苏钰脸上的凝重,君殇的心不自觉的提了起来,更加确定苏钰要跟自己说的事非同一般,当下也觉得在这间房间似乎不妥,眸中凝思了片刻,看向苏钰示意,指了指这间房的深处,苏钰会意,点了点头,君殇便引着苏钰朝房间里走去,走到头,拐角的地方,竟然还有一个里间。
苏钰暗暗觉得讶异。
将苏钰带到了这间房子里。在一面红木的桌子边稳住脚步,君殇看着苏钰道:“皇上,你要跟微臣说什么?”
两人虽私底下虽是好兄弟,可是,当君殇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的时候,还是会拾起君臣之礼,若是两人在重要的事情之上还是以兄弟的态度互相交谈,君殇会觉得太过随意。
陌生的房间,苏钰暗生防备。四下打量了一番房间里的布置,猜想这间房子的前身恐怕是个书房吧。
房中间放着一张大案,那大案的材质早已经不容细究,案上虽然尘土满布,但是深浅不一,依稀能看到那案上定是放置过各种名人法帖,十方宝砚,各色笔筒。苏钰暗自猜测这房子之前的主人定是一个文人墨客。房间破败的景象与外间无二,皆显示着已好久无人来过。
因这间房子是里间,苏钰猜想这房间的隔音应该很好,越过君殇走至房门前将房门关上,伸出骨指分明的手轻轻敲击在门边的墙壁上,闷厚的声音传进苏钰的耳朵,苏钰放下心来,这房间的隔音,果然很好。
步履稳慢走向君殇,伸手将君殇身后的两个椅子擦了擦,荡的满屋子灰尘。
君殇忙上前道:“皇上,我来吧,这不是您该干的事!”
苏钰抬手拒绝,捂着鼻子,坚持用自己的袖子将两个椅子擦干净,擦完之后,朝空中猛甩了两下自己的宽袖,邀请君殇坐下来谈。
君殇脸上为难,犹豫了一下,便坐上了椅子。
苏钰抬起头,眸中是君殇看不懂的复杂,苏钰嘴角勾笑,扫视了眼前的房间一眼,冲着君殇道:“若不是因为我,军队也不会在这个破败的地方呆这么几天,我心中惭愧,本意就是跟你出门历练,若是连尔等小事都做不好,我真真觉得自己无用。”
听闻苏钰的话,君殇面上的为难倒是淡了几分:“皇上,您没有那么差!不要小看自己!”
苏钰一声嗤笑,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若是在皇宫你这样与我说,我定会威严满面,满心欢喜的接受你的话,可是现在……我不敢保证自己真的如你所说。”
君殇无话,直觉自己若是再鼓励下去,鼓励就会变成谄媚。苏钰心中自是明净如水,几斤几量重,并未因为自己是皇上的身份掂量不清楚。君殇的话点到为止,不可再说。
两人忽而无话,空气里静的只剩下灰尘飘渺,有缓缓沉下的迹象。
“皇上,您神色凝重,到底要跟微臣讲何事?”君殇率先打破尴尬,二人空隔墙有耳来到这个房间,本就是为了苏钰口中的有事要同君殇讲,只是两人坐下之后的一番言语,竟然将重要的事抛之脑后。
其实不然,苏钰并未忘记要同君殇所讲的事,只是在细细琢磨怎样道出最为妥帖。
毕竟,关乎自己的性命。
苏钰看向君殇的脸,因君殇微微低头颔首,所以苏钰从自己坐的位置上只看到了君殇的侧脸。因久经沙场,虽是坐着,可是君殇挺直的脊背还是给人一种挺拔如苍松的感觉,五官刀雕般俊美,一双剑眉下是璀璨如寒星的眸。
苏钰一阵心安,自己的大将军,自己最信任的兄弟。
“君殇!”苏钰唤了一声,本沉浸在自己的猜测里的君殇,闻声循声而去。
“君殇!”苏钰定声道:“我要同你讲的事异常重要,关乎着我的性命。”
君殇眸底溢上惊诧之色,随即而来的是沉重的压力,眸光盯紧了苏钰,忙问道:“皇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君殇终于想明白了为何苏钰会顶着寒风来找自己,原来是有关乎性命的大事,关乎皇上的性命,那岂止是大事,要说是天大的事也不为过。
君殇眸中有复杂闪过,“扑通”一声跪倒在了苏钰的面前。
苏钰忙伸手去扶他,他却堪堪的拒绝了。
眸中极力隐忍某种情绪的爆发,君殇双手抱拳看着苏钰道:“皇上!君殇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君殇知道,是因为自己的保护不周,才会导致危及皇上性命的事情发生!皇上!”君殇重重的一声吼,气吞山河一般:“臣有罪!”
苏钰起身又去扶君殇,沉着道:“君殇,你先起来,我不怪你,我现在既然能安然的站在你面前,说明情况还没有糟糕到意想不到的地步。你武功高强,内里身后,我知你义薄云天,但是,这般讲话定是要教隔墙有耳的人听到,你先起来,坐下,我慢慢同你细说。”
君殇明理,便站直了身子,随着苏钰坐在椅子上。
目光紧盯苏钰,眸光晃晃,急切的想知道苏钰到底发生了什么的心情。
苏钰缓缓道:“今日傍晚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面具被人解开了。”
君殇一怔:“可曾知道是何人?”
苏钰摇摇头:“我醒来的时候身边空无一人,我心惊的同时暗暗观察,希望对方能留下一些蛛丝马迹,可是除了空气中残留的汤药的味道之外,再无其他。”
“怎么会这样?谁会去做这种事情!”君殇暗自猜测。
苏钰凝眉:“我也是这样想的,我平日里在军队并未与人有过什么恩怨,当面的冲突更是没有。”顿了顿,眸光幽深幽深,眉头也不自觉的皱起,道:“只怕是那日……”
君殇眉峰一凌:“哪日?”
“那日在沙漠里,我因没有跟紧你们的队伍,被狂沙卷进漩涡里,当时,你奋不顾身的救我,后来我们两人一同陷了进去,多亏以眠出手,才将我们二人救回。以眠将我们二人救回之后,风沙渐熄,回归到军队,因以眠的几句出言指责,我记得……当时有好几个士兵跟着附和来着。”顿了顿,目光看向君殇道:“会不会欲要摘下我面具的人,就在那几个士兵之间。”
君殇立马回答苏钰的猜想,只是细细的琢磨苏钰方才所讲的每一句。根据苏钰的分析,目标指向的是那几个在黄沙之巅随声附和的几个士兵,可是君殇却觉得答案在那几人身上无迹可寻。
不单单是因为那些士兵是君殇的兄弟,还因为那些士兵都是保家卫国的好男儿,尔等小人行径,君殇料他们做不出来。
看着苏钰,眸光微闪,定了定,沉声道:“皇上,您觉得他们有可能那么做的意图是什么?”
这个问题也是苏钰一直在想的问题:“好奇心?”
君殇眸光一沉:“仅仅因为这个么?”
“俗话说得好,好奇心害死猫!”苏钰的话里多了几分肯定。
又道:“我默默无名,戴着面凭空出现在军队里,一到军队就身兼要职,恐怕即使当时邵以眠不带头出言指责,很多士兵恐对我也是疑心偏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