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君川早就知道宋娉婷了。
他和顾君舟的性格差异太大,两个人从小就不对付,各有各的交友圈子。大概在顾君舟的时候,他就听说顾君舟和一位宋家千金走得很近。顾君舟性格跳脱,能难交到女性朋友,听说了这个事以后,顾君川就对那位宋家千金产生了兴趣。
某天,已经是大学生的他奉顾铭命令,去帮顾君舟清理东西。顾君川那会儿已经考了驾照,直接开车过去了,远远的,他就看见两个人抱着厚厚一堆书本从学校里走出来。顾君舟的嘴巴跟装了连珠弹似的说个不停,他身旁的女生只是一味地微笑,充满了耐心和温柔。
顾君川忍不住多次打量那个女生。
自然卷的头发,瓷娃娃般的肌肤,配上一身稍稍改短的学生制服,格子裙下的一双长腿十分惹人注目。她的眼睛让顾君川联想到了繁星,闪耀璀璨,永远默默地陪伴着所有人。
“真别扭。”顾君川忍不住摇头,这两个人看起来实在太不般配了。
不过那时的他并没有深想,宋娉婷是弟弟的朋友,自己为什么要操这份心?许多年后,再次回想到他们的初见,顾君川才明白自己当时的心情。在看到宋娉婷的第一眼,他的内心深处就浮现出了一句话:“只有我与她最般配。”
顾家的教养不允许他在那时候表达出这样的情绪,所以,他一直和宋娉婷保持着点头之交的关系。在想而不得的期间,顾君川做过一些糊涂事,最后发现心里一直放不下这个美好的女孩。多年后,顾君舟闹出了睡兄弟女人的丑闻,顾君川意识到,自己的机会终于来了。
果不其然,就在宋娉婷即将成为顾君舟正式女朋友的时候,两人的暧昧关系终止了。顾君舟被顾铭赶出国,此后许多年,他们再没有见过面。经过了这件事,宋娉婷的性格沉默了许多,顾君川想等她从上一段关系里恢复,迟迟没有发起攻势。直到宋娉婷大学毕业,学校邀请顾君川作为优秀校友前去演讲,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毕业舞会上,他握着宋娉婷的手,低声问:“如果你已经放下了过去,试着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他告诉她,为了这一天,自己已经等了很多年。
直觉告诉他,宋娉婷对他并不是毫无感觉,他押对了。听到他的表白,宋娉婷扑进了他的怀抱。
毕业后,宋娉婷进入了宋家的管理层,在生意上给了顾君川相当多的助力。两家长辈都很看好他们,后来顾君舟回国,正赶上他们的订婚仪式,也带了女朋友过来,是一个跟他很般配的性格活泼的女生。他们都有了各自的新生活,而其中最幸福的是顾君川。和心目中最善良的女孩在一起,他由衷感到快乐,同样,他的体贴和细心也让宋娉婷开朗了许多,经常在他面前展现出小女人的一面。
顾君川出差,跟宋娉婷打越洋电话:“宝贝,把你名字写给我。”
“做什么?”宋娉婷隐约猜到他可能给自己准备了什么礼物,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欢欣。
“惊喜。”顾君川简短地说,“要你亲手写的名字,截图发给我。”
宋娉婷依言照做了。一个月后,顾君川回来了,给了她一个精致的礼盒。她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条白金手链,乍一看款式挺简单,细看之下,手链内侧居然刻着他们的名字。
顾君川&宋娉婷
宋娉婷很开心,把手递给顾君川,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容:“帮我戴上。”
“全球仅此一条。”顾君川用手链圈住了她细嫩的手腕,然后将人拥入怀中,在她耳边低声说,“就像我对你的爱,全世界独一无二。”
宋娉婷踮起脚,在他脸颊用力啵了一下。
“宝贝。”顾君川心里一动,脱口而出,“给我生个孩子吧。”
宋娉婷脸颊泛红,过了一会儿,轻轻地说:“那一条手链可不够,什么时候我们去把结婚钻戒订了。”
“现在就去!”顾君川按捺不住内心的情绪,“我让合作品牌抽出时间,今天就把设计定下来!”
宋娉婷看了他一会儿,感受他内心汹涌的情感是如此的真实,当下应允。
“带上身份证。”她说,“顺便把证领了。”
“宝贝,你真是我生命里最珍贵的礼物!”顾君川把她抱了起来,兴奋地转圈圈。
两人先去了趟民政局,悄悄把证领了,然后直奔商场,定制了一对结婚钻戒。宋娉婷沉浸在巨大的甜蜜和欣喜之中,不管顾君川的决定是什么,她都全力支持。
两人商量和顾君舟同时举办婚礼。
据宋娉婷观察,顾君舟和那个助理的感情进展迅速,到时候兄弟俩同时举办婚礼,一定非常热闹。不过事情的进展并不顺利,先是年过半百的顾铭要和第二任妻子离婚,顾君川担心家产被夺,将大部分精力放在了收拢集团股份的事情上。接着,顾君舟又和顾铭闹翻了,他拒绝继承家族事业,一个人去外面开了家餐厅。餐厅开业那天,多年前曾和顾君舟闹过丑闻的当事人带着孩子出现了,顾家陷入了源源不断的麻烦里。
顾铭发现顾君川收了不少集团股份,大发雷霆,吓得宋娉婷不敢再住在顾家。她希望顾家的事情快点解决,还帮着顾君舟去劝了他的女朋友陆夕乔,希望他们能尽快和好。到底宋娉婷并没有想到,这件事最后会烧到自己身上。
顾家风波好不容易平息,父子和好,顾君舟和陆夕乔也解开心结,重新在一起。那天,这两个人突然上门,正赶上晚饭时间。宋娉婷去了趟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听见他们说话,她听见顾君舟问顾君川:“你和李薰什么关系?那个孩子和你又是什么关系?”
宋娉婷一下子就懵了,急忙走出来打断他们说话。
“顾君舟,你说什么呢?”
顾君川看看她,又看了看顾君舟,像是隐藏多年的秘密被戳破似的,脸色十分难看。
“我和她确实交往过。”
“君川,你……说什么……”宋娉婷完全无法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顾君川说要和她结婚,说这辈子最爱她一个人……
他们相识多年,顾君川哪里来的私生子?!
“娉婷,对不起。”顾君川十分痛苦地说,“我知道这个秘密无法永远瞒下去,我之所以不说,就是怕伤害到你。”
他把过去犯过的错解释了一遍,原来,在他还未和宋娉婷在一起的时候,天天忙于集团事务,身边蜂蝶不断,曾被一个女人勾引过,甚至还让对方怀了孕。那个女人为了保护他的名声,故意设局,把罪名推到了顾君舟身上。不过,当时的顾君川以为她说的怀孕只是开玩笑,并不知道自己确实有了孩子。
宋娉婷完全接受不了,从顾家跑了出去。
她关掉了手机,不管顾君川托谁来传话,都被宋爷爷挡了回去。她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发现枕边人是这样的可怕,顾君川怎么能瞒她这么多年!明明不久前,他还在自己耳边说话,说想要个孩子,谁能想到,这个男人早就和别的女人有个在上小学的儿子了!
堂堂宋家千金,一生顺顺利利,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这个世界几乎是围着她转的,从小到大,她从没受到过这样的侮辱。她本以为,和顾君舟那段怪异的感情就是自己一生最大的考验了,没想到后来还会遇到这样可怕的事情。
她实在太难过了。
顾君川以前对她有多温柔,对她的伤害就有多残忍。
冷战到来,宋娉婷拒绝和顾君川见面。许多个夜深人静的夜晚,顾君川坐在那扇敲不开的大门外,一遍又一遍请求她的原谅。
“娉婷,李薰已经带着孩子走了,你永远都不会再见到他们。”
“我不知道自己有过一个孩子,我真的不知道。”
“我为以前犯过的错向你道歉,但请你相信,除了李薰之外,这几年里,我只有你一个女人。”
“娉婷,我是真心想和你共度一生的。”
“娉婷……”
……
隔着厚重的大门,宋娉婷隐约听见男人压抑的呜咽。她把那条刻了两个人名字的手链放进了首饰盒的最底层,临到睡前又忍不住拿出来,看一眼就忍不住大哭。许多个不眠之夜,她哭得枕头都湿了。有一天打开门,她发现门口坐着个人,把她吓了一跳。
顾君川前一天晚上喝了点酒,被开门的动静惊醒,还有点迷迷糊糊。
“娉婷。”看见宋娉婷的那一刻,他下意识张开双臂想去抱她。
宋娉婷连连后退,把他挡在了门外。
顾君川的双手停留在半空中,渐渐清醒了。他注视着宋娉婷,懊悔地低下头。
宋娉婷打量着他,只见他身上的西装都皱了,还散发着淡淡的酒臭,向来风度翩翩的顾家大少爷双眼布满血丝,下巴出现了青色的胡茬。在她的印象里,他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心突然有了一丝的柔软,宋娉婷深吸一口气,努力说服自己要狠下心。
“你在这里干什么?”她尽量用冷漠的语气说话,“我说过,这段时间不想见你。”
“我怕你……”顾君川开口,发现声音已经沙哑,只好清了清嗓子,语气显露出脆弱和恐惧,“我怕你突然消失了。”
两人站在大门两边,相顾无言。
“去上班吧。”最终,宋娉婷还是没能狠心跟他吵架,而是越过他,直接进了电梯。
“我送你。”顾君川跟上去。
“不用。”宋娉婷冷冷地说,“我自己开车。”
顾君川看着她的背影,没再说话,只是默默陪她走到停车场,看着那辆熟悉的车子绝尘而去。
一连数个月,顾君川除了实在推不开的应酬,每天晚上都会到宋娉婷门外,期盼她能原谅自己,或者跟自己说说话也好。
宋娉婷从还没有打开那扇门。
然而,顾君川不知道的是,每当自己对着那扇冰冷的门说话的时候,他最爱的那个女孩就站在大门后面,趴在门上默默流泪。
她一边听着他说话,一边告诉自己要坚强。
几个月后,某次酒会,宋娉婷孤身赴宴,引得无数优秀男士追捧。顾君川也在场,身边一开始围了不少女人,但很快就变得冷冷清清了。隔着涌动的人群,他默默注视着远处的她。宋娉婷假装举杯饮酒,听见身边的女人们在窃窃私语。
“顾家大少爷不是恢复单身了吗?我总看他一个人呀。”
“感觉他最近转性了,以前可没发现他这么冷漠无情的。”
“哎呀,还以为能跟他一夜风流呢……”
说这句话的女人刚好站在宋娉婷边上,她忍不住狠狠瞪了那个女人一眼。什么人都有脸凑上去跟顾君川一夜风流,真是太让她恶心了!知不知道她和顾君川的结婚证还在保险箱里!
宋娉婷放下酒杯,一脸怒容地离开了酒会。
顾君川发现她中途退场,连忙跟上去,在停车场追上她,忍不住问:“娉婷,出什么事了?”
宋娉婷没说话,胸口剧烈地起伏。
顾君川见她和平常的样子完全不同,情不自禁拽住了她的手,将她拉到自己面前,柔声问:“谁惹你生气了?”
宋娉婷挣扎了一下,没挣脱他的手,只好瞪了他一眼。
顾君川立即就松开了手。
不知怎么的,看到他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她的气渐渐消了。沉默了一会儿,她终于开口:“你跟出来干什么?不是还要谈生意吗?”
顾君舟一心一意经营餐厅去了,顾铭一年年见老,顾氏集团的事务自然而然就到了顾君川手上。他现在的担子有多重,她再清楚不过。
“你一直关注我?”顾君川又惊又喜。
宋娉婷咬了咬嘴唇,最终还是转身而去。
“娉婷!”
顾君川没有留住她。
宋娉婷回到车上,从后视镜里看着那个落寞的男人。他曾经给了自己那么大的伤害,甚至让她感觉到了恐惧,她还要相信他吗?
宋娉婷脚踩油门,决绝地离开。
顾君川长长地吐了口气,整个人像累极了似的,肩膀跨了下来,完全没有在人前的顾氏大少爷风采。
他的爱情,就像一场没有尽头的风雪。但是,经过这么多年,他很清楚,自己心里永远牵挂着宋娉婷。即便见过许多比她更漂亮更妩媚的女人,他的心依然为她留出了一片最柔软的地方。
何况他还将她伤得这么重,如今的一切都是他该受的,他同时也期盼着,期盼宋娉婷有一天能原谅他,因为他迫切地想和回到从前那种快乐的日子。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他拿出来一看,是让他魂牵梦萦的挚爱发来的。
“你能坚持爱我多久?”
“永远。”
顾君川立即回复,内心激动不已。想了一会儿,他编辑了一段话发过去。
“宝贝,你是我生命中最灿烂的星辰。我为自己做过的事对你表示最深的歉意,你可以骂我渣男,看不起我,怨恨我,但唯独不要质疑我对你的爱。这么多年我都等过来了,无论你给我怎样的考验,我都能承受得住。”
宋娉婷没有再回复,而是直接将车开了回来。
被刺目的车灯闪了一下眼睛,顾君川错愕地抬头,看见他的爱妻从车上款款走来,那袭拽地长裙衬得她像初见时那样宛如童话般美好,令他狠狠心动。
她走到他面前站定,伸出手,像骄傲的公主般开口:“现在带我上楼,告诉那些女人,我是你的正牌夫人。”
……
她并没有就此原谅顾君川,酒会过后,她还是没有让顾君川进家门,这是她作为宋家千金和顾家大少奶奶至高无上的坚持。
顾君川对此并无怨言。
……
两年后,顾君舟和陆夕乔迎来了爱情的结晶。隔着玻璃窗,顾君川看着刚出生的小生命,眼里有说不出的羡慕。
宋娉婷观察着他的表情,终于,她上前挽住他的胳膊,低声说:“考验通过,我们补办婚礼吧。”
顾君川欣喜地回头,两人凝视着彼此。
他们的爱情,迎来了风雪止息,春花盛开的时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