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开阎王海的乱流,众人终于到了尖石峙,这里比猫注大了不知多少倍,而且更加宏伟,岛屿上耸立着一座平顶火山,下面远望全是热带树木,浅滩里游荡着大小鱼群,小船伐下密密麻麻布满了各种贝类。
“周东家,这里便是尖石峙,老汉终于成功登岛了!”
“岛上除了那座火山,其余事物感觉平淡无奇,遗迹在何处?”
“轮回大潮必定是月圆之时,现在离十五还有两天,咱们先上岛,安顿下来再做打算。”
说罢,老张头吆喝老八他们把物资淡水全部卸下来。
“都速度着!这座岛上有湖,道士说是由泉眼形成,水质甘甜可以饮用,咱们就近扎营,现在都给我找湖去!”
确实,这里绿树成荫植被茂盛,都代表淡水资源非常丰富。
很快,老八就大声吵吵起来,在密林中心,有一个不大的湖泊,水深不过膝盖,位于一处盆状岩石上,一股股清泉从当中几个泉眼里涌出,一旦水位超过了岩石边沿,就流出渗入了周遭的地下。
这里的地质情况与黑石山区非常相像,沙土地下到处都是黑红色的石头,那些树木顽强地在夹缝中生长,最后,扎营的地点选在了海岛密林的南边,砍树、搭建、分区,这对闯海人来说小菜一碟,完事就绪,老张头开始招呼大家煮水做饭,吃饱喝足才能开工。
“东家,咱们吃完如何安排?”
“现在人手充足,虽然海岛庞大,但密集探查还是做得到的,先兵分三路,老八、人熊还有短腿各带一路人马,从这里出发,沿着左右和中间摸清岛上的地形地标,然后在火山瀑布下汇合,务必留心,看能不能发现什么人工痕迹。”
“老张头,一会儿你跟我一队,咱们找你爷爷的墓去,道士告诉你在密林中部通往火山口的路上,但这里沙土地下全是乱石,难道如那黑石山区一样做了个石棺?”
“那道士说时间匆忙,只是草草埋了,唉,好赖也算入了土,老汉先谢过东家,圆了我一生的夙愿。”
吃饱喝足,三队人马按照各自的路线出发了,老爷子一队径直入了密林走在中路,穿过高大的树木,远处的火山口越来越近。
终于,地上排列着四块石碑,说是石碑,其实就是形状稍微规则的黑石,上面清晰地刻着文字,后面是用黑石垒起的小坟头。
老张头鼻子一酸,冲过去扑通跪下,抱住最中间的石碑就痛哭起来,赖鱼一看,赶紧双膝着地,跟在后面连连磕头。
“爷爷,整整五十六年了,孙子做梦都想把您带回去,让您在这里苦等了这么多年,孙子不孝啊!我……我……我这就把您带回船上,那里才是您的最爱,咱们再乘风破浪一回!”
“赖鱼!快,这是你太祖宗,赶紧挖出来,回家,他终于可以回家了。”
李老赶紧上前阻拦,眼下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等一切妥当了再挖也不迟,谁知道老张头那犟脾气又生起来,甩开李老就上手去搬石头,众人一看,只好跟着帮忙。
可是石头刚搬完,老张头就推开赖鱼,双臂一横拦住众人,他要独自取尸,但这一挖不要紧,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这片沙土明显比其它地方深厚许多,也看不见乱石,定是当初掩埋的时候层层清理过,可是,任由老张头近乎魔障地疯狂刨地,眼看一个半人深的沙坑都挖得重见黑石了,也什么都没有发现。
这可算要了亲命了,只见他全身大汗淋漓,双眼怒火喷出,干脆下到坑里左右开工,但全然没有任何东西,别说尸体,就连破布都不见一块儿。
李老眉头一皱,示意赖鱼带人挖开其余三座坟头瞧瞧,结果,里面同样除了沙土什么都没有。
“啊!!道士骗我,我爷爷呢?我爷爷呢?……”
“老张头,你先冷静,那道士说你爷爷是被海里的毒虫咬伤致死的?”
“是,是,他说毒虫毒性很大,出了水就全身僵硬,一个时辰就死了。”
“东家,我现在一听见毒虫就头皮发麻,不会又……又诈尸了吧?”
“诈尸?你给我说清楚!!!”
李老只好给咆哮的老张头讲述了石碑洞的事情,他顿时就蒙了,颓废地坐在地上不停地流泪,赖鱼只能在一旁小声安慰。
“老张头,世间哪有这么巧的事儿,再说,琼州岛离这里不仅遥远,更隔着广大的海洋,那些怪虫也不可能渡水而来,眼下都是猜测,先别急,要不,你就先回去休息。”
“不!我要一起去,亲眼看看这里到底有什么,若真是你们所说的那样,我一定要把这妖孽亲手屠了!”
说罢,他站起身,双拳一握,腰杆又硬了起来,狠狠地咬了咬牙床,便独自走在前面。
这里的地形当真不复杂,密林一直延伸到火山脚下,根本没有任何人工建筑的痕迹,渐渐的,三队人马汇合,大家才仰头观察这座火山。
它比黑石区的火山矮小许多,但宽度更大,像一个大脸盆倒扣在地上,沿着火山脚下绕圈,便走到了瀑布,这里方向正西,滚滚水流倾泻而下,就像一条大河被竖立起来,但偌大的水量落到地上,却迅速渗入砂石中,只留下一个不规则的小湖,然后越来越窄地汇成溪流缓缓向大海中流去。
在瀑布下,果然有一块石碑,上面苍劲有力地用籀文刻着“盘古峰”三个字,如今看来,那道士没有隐瞒这里的情况,而老张头当年正是与他父亲从西边过来因为乱流与海岛擦肩而过,但那个角度正好可以看见瀑布。
“老八,把这些地点全部记下,走,现在上山。”
“东家,要不我回去准备绳索,这座山估计不好爬。”
“不用,你顺着石碑到山脚下,把那些植物拨开,肯定有人工台阶,水下既然有遗迹,或者徐福真的来过,必定会利用山峰,开凿台阶是肯定的。”
果然,顺着山脚寻找,拨开植物树叉后,真有一条若隐若现的台阶,只是年代太久,上面早就被青苔矮草覆盖。
整个台阶呈弧形盘山而上,沿途树木都成了天然的屏障和保护,不到一个时辰,所有人终于登顶,眼前出现了一片山顶湖泊。
“看来咱们脚下这片平地也是人工开凿的,与周围的原始地貌截然不同,走,看看湖去”
走到人工平台边缘,放眼望去,湖水映着蓝天,水面波澜不惊,清澈透亮,宛如碧绿的美玉。
“真乃人间仙境啊,东家,人站在这里何其渺小。你看,对面正西方山谷之间便是瀑布的位置。”
“是啊,此次出海,我也算开了眼界,都说蓬莱有仙岛,但这汪洋中的海岛,才是真正的神仙地,老八,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东家,快傍晚戌时了。”
“下山,回去把信息汇总,老八制图,晚上我要陪老张头喝两杯!”
回到营地,天色已经蒙蒙黑,点起篝火下海捞鱼,鳞片一剐肚肠一掏,简单处理后便直接扔进锅里清炖,那味道别提有多鲜美,再加上丰富的壳类食材,真是神仙都不换。
“老张头,别心事重重了,咱们终归要解开这里的秘密,到时候一定会知道你爷爷尸首的下落。”
“我担心那道士从始至终就在骗我。”
“为何?道士所说所形容的没有半句掺假,就说这乱流,方向准确,只有南北面可以进入,要不是那《更路薄》上写的精确,我真不敢想象。”
“确实,乱流隐藏在水面之下,若不是有你爷爷的记录,咱们这种大船吃水深,后果不堪设想,要是那道士心中有鬼,怎么可能再回潭门,你多想了。”
“不,我就是觉得他是引诱我过来,否则为何告诉我那首儿歌,唉,算了,这种探宝的手段还得听周东家您的,来,老汉敬各位一杯,让我有生之年能踏上这片岛屿!”
映着夕阳,海岛被染上火红的妆容,徐徐海风拂面而过,树木摇曳着合起节拍,很快,星星点点布满星空,老八也完成了制图,拿过来交给老爷子。
“东家,这座岛屿呈狭长状,东西宽南北窄,火山偏西,按照道士的说法,东边洞西边房,洞肯定是指龙洞,房嘛,绝对是海底遗迹,难道,这座岛的西部其实本来在水面上?”
“有可能,既然是火山岛,地下的活动肯定很频繁,发生地震也有可能,对了,后天便是轮回大潮,老张头,那道士说他们是如何下去的?”
“没说,啥也没说,那时候我小,也根本不会打听个事儿,但演丰圩的海底村落便是连着陆地,我估摸这里也一样,海水退去,沿着浅滩直接走过去。”
“轮回大潮退水能够持续多久?”
“不知道,演丰圩那里是半天,六个时辰后海水全部冲回,而且力量巨大。”
“东家,咱们明日休养准备,还可以看看儿歌中说的‘正午光窥天机’是个什么意思,我推测,必定是与山顶湖泊有关,只是不知道能有什么变化。”
“嗯,就这么定了,都各自歇了吧,安排一个人守夜。”
第二天,独眼龙和癞子头带着水手们砍伐树木制作梯子、棍棒,检查绳索、火枪、刀具,而老爷子带着剩下的人一大早就向火山顶的湖泊走去,巳时刚过,便登上了平台,四目远望,湖水与昨日并无区别。
“老八,所谓变化,无非水面、深浅、山形、阴暗、错觉、凹凸等等,你按照这个给兄弟们分分工,每人各自留心一种,我和李爷还有老张头主要负责水面和深浅变化。”
大家就这么干等着,老爷子选择了对面一处突出的石头作为参照,而李老则注视着湖面,老张头却摇头晃脑眯着眼睛趴在平台边上,而且屁股越撅越高,吓得赖鱼在后面一把拽住。
“周东家,老汉隐约看见水下有建筑。”
“什么?”
大家干脆都学着老张头的模样,探头向下望去,可是除了感觉湖水清澈,其它什么都看不到。
“我们闯海人的眼睛和你们不同,视力极限比常人要远要深,其实是一种多年养成的经验,哪里多了个东西哪里少了什么,都会有所察觉,就像现在,我就感觉水底有颜色发深的东西,而且形状规则。”
如今虽然是冬季,但岛上气温依旧潮热,随着太阳的升高,大家都颇感烦躁,好在正午马上就到,于是一个个各司其职不再言语。
老爷子看看怀表,便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块突起的石头,此刻时间是11点20分,约莫过了半个小时,突然,所有人都惊呆了,就听着从湖里传来一阵咕咚声,而且节奏越来越快,大家赶紧定睛注视着湖水的变化,果然,水面竟开始缓慢下降,正西方位流出瀑布的山谷也渐渐裸露出来。
“天啊,这是一种什么现象,能够让如此偌大的一座湖泊产生这样的变化。”
可是,这个过程持续的时间很短,老爷子掐表计算,也就五分钟的时间,随后,整个湖面缓缓上升,瀑布的山谷再次被填满。
“短短五分钟,竟然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化,这火山底下究竟是个怎样的结构,上面的水漏下去,然后又流回来?”
“不知道,就算如此,又有什么意义呢?暂且回营地,养精蓄锐,先应付明日的轮回大潮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