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十五岁的时候,韩邱就被北齐莫王爷派来长安刺探皇宫情报,而后混入铁卫营之中躲避追查。在这之前,韩邱本是莫王爷府中的一名小童,原名莫清,因为资质聪颖,被莫王爷看中,秘密加以训练,然后被派到长安之中。因为潜入长安一事需要极其保密,所以莫清一事只有莫王爷一人知晓。
洛阳之战爆发时,韩邱早已受够做奸细这样提心吊胆的生活,面对莫王爷泄露身份的威胁,又不得不做。那时韩邱仕途顺畅,已经是铁卫营将领,却因为不断向洛阳传递消息而遭到平王宇文轩的怀疑。韩邱不想自己的美好仕途毁在莫王爷和宇文轩手中,因此在大军进攻洛阳之时,韩邱以传达圣旨之便,篡改皇命,以至于平王宇文轩陷入包围,战死沙场,北周军战败,在莫王爷高兴不加提防之时,韩邱派人刺杀了莫王爷,自己的身份便再无人知晓。
然而多年前被北周皇帝派去前往洛阳做奸细的侍卫向明一直潜伏在莫王爷府中,在偷看莫王爷与韩邱的往来书信时被人发现,被当做窃贼关入大牢,因向明是北周人,在判刑时故意重判为流放,在流放地服苦役时,向明逃脱,逃入匈奴境内,得知这一情况的韩邱立刻派人进入匈奴境内截杀,又派出一队人在北周与匈奴边境处等待,一旦向明逃入北周境内,再度截杀。
一直寻找机会进入北周境内的向明,被韩邱派来的人一路追杀,一路奔逃引起匈奴人的注意,匈奴也派出大批追兵追杀向明,向明走投无路,决定铤而走险,夜闯匈奴与北周边境。
由于向明根本不知道这个“莫清”到底在北周朝中扮演者什么角色,不过看这些杀手的狠辣程度,可以猜到这个人一定身处高位,不然不会如此紧张。向明想闯关后去找盛王,可又害怕这个“莫清”扮演的这个角色与盛王有莫大的关系,自己还没有见到皇帝,就被人所害。思前想后,向明决定闯关后一路前往长安,亲自面见皇上,禀明详情。
西北边境,一片荒芜之地。夜色临近,风高月圆,北周与匈奴边境还像往常一样安静。站岗的士兵躲在背风处躲避冷风的刺痛。夜色渐黑,北周守军还在闲聊,等着换班,突然对面匈奴哨岗处火把熄灭,隐隐传来打斗的声音。小队长立即下令点燃烽火台。烽火台燃起,远处的驻军传来回应。突然,岗台下面传来几声尖叫,六个黑衣人闯入哨岗,打斗声刚起,十几名士兵已经身首异处,小队长还没来得及敲响警钟,一把尖刀便从背后插入,穿透胸膛。
夜黑风高,哨岗的王旗还在冷风中凛凛作响,夜晚的天空看不到飘云,忽显忽没的星光抗拒着薄云与烽火的浓烟。匈奴哨岗已经没有了动静,只留下大火焚烧着打斗之后的残骸,不留下一丝供人追查的踪迹。这边,领头的黑衣人割断了最后一个还有气息的士兵的喉咙,远处茫茫夜色中传来一声哨声,这六个黑衣人扔在哨岗内几只火把,便朝黑夜中飞奔而去。
见到烽火便赶过来的驻军,还是晚来了一步,耳边风声渐大,火光冲天,哨岗已经焚毁,几具尸体被从大火中抢出,已经面目全非。看着同样惨状的匈奴哨岗,领头的军士长下令,命人再去驻军处调集援军,来此扑灭大火,派出一人立刻前往盛王府禀告盛王,请盛王立刻派大军前来,出此奇事,恐怕匈奴借机生事,留下几个人处理尸体,等待援军,军士长立刻带剩下的人沿路上的痕迹追去。
枯干的花草已经没有了柔韧性,凡有人走过,必有侧倾压倒的痕迹,沿着痕迹一路追踪,月光明亮,照得一行人的身影匆匆行进。风势又起,脚下的声音已经湮没在耳畔狂风的呼啸中。
忽然,跑在最前面的军士长突然停了下来,蹲下身,四下寻找,四周的荒草在狂风的肆虐下,左右倾倒,已经看不出有人走过的痕迹。丛中几株枯草断痕引起了他的注意,沿着断痕方向,找下去……
“有埋伏”,刚向前走了十几步的军士长突然大喊,身后众人一惊,再看过去,军士长已经倒地身亡,众人惊魂未定,四下里突然杀出十几个黑衣人,如厉风入林般冲入人群,十几把长刀在四十几个军士间四下冲杀,狂风卷走了厮杀的叫喊,夜色下,兵器碰撞擦出的阵阵火花格外耀眼。鲜血喷溅在地,军士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半柱香的时间不到,黑衣人跨过四十几具尸体隐身到了夜色黑暗中。
狂风席卷了一夜,清晨,西北大地变得格外明朗,更显萧瑟。
盛王从焚毁哨岗处急匆匆地赶来,顾不上早上的清冷,扔下下人送来的披风,查看死去的军士,四十几个人,死状惨烈,地上溅满已经凝结的鲜血,不忍直视。盛王查看军士身上的伤口,处处要害,刀刀致命,绝非一般流寇盗匪所为。
盛王手下将领沐远已查看完尸体,前来禀告,“启禀王爷,据末将查看,应该是昨晚狂风肆虐,这些军士追到此处没有发现敌人埋伏在此,遭到敌人的突然进攻,才会死伤如此惨烈,而且,凶手杀人手法娴熟,刀刀致命,应该都是久经杀戮的人所为,若不是江湖刺客,就是军中高手”。
盛王点点头,问道:“与名单核对过了吗,难道就没有一个人活着出去”?
沐远低下头,“核对过了,昨晚从驻军处来的人除了留守哨岗和回去报信的,剩下的都在这儿了”。
沐远好似还有话要说,却又生生的憋了回去。看着沐远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盛王皱起了眉头,“怎么,有话要说”。
沐远点点头。
沐远在盛王手下多年,为军中不可多得的将才,有勇有谋,做事思虑总是先人一步,此刻既然有话要说,必然是发现了什么。盛王理解了沐远的意思:此处人多眼杂,有些话不方便说。盛王叫随行来人处理尸体,与沐远径自来到一边。
“说吧”。
沐远将自己的推断尽数说与盛王:沐远观察了每一个人的伤口,由此推断敌人所用的刀法路数,招法身形,又联想自己多年征战,在沙场所见杀戮,推测这伙敌人并不是之前所想的匈奴人。
盛王问及会不会是北齐人所为。
沐远摇摇头。推测并非北齐人所为。
沐远去看过两国边境被焚毁的哨岗,北周哨岗点燃烽火到驻军处援军到来,这中间半柱香时间不到,如果是一伙人所为,先烧匈奴哨岗,再毁北周哨岗,然后全身而退,在时间上根本说不过去。而且,这伙人人数不会太多,否则,不论是从哪国境内而来,都会有守军通报。再说这两伙人焚毁哨岗之后,奔向同一方向,还合力杀死众多军士,要么他们有同一个目的,要么是受命于同一人。不过,从死者伤口判断,他们接受的是相同的训练,那么就定然是受命于同一人。若猜想是北齐人,根本不可能,不论是匈奴还是北周在洛阳之战后,都十分小心提防北齐人,这么厉害的一批北齐杀手在两国境内如进无人之境,朝廷,地方,众多城门,关卡,无一处通报,实属荒谬之谈。
“你想说什么”?盛王听出了沐远话中有深意。
“不知王爷刚才见到那些死去军士身上的伤口,可有想到什么”?
盛王皱眉,看着沐远,想了一下,摇摇头,说道:“别卖关子了”。
“洛阳之战”。沐远说出了这四个字。
“什么,洛阳之战,这关洛阳之战什么……”盛王突然想到了什么,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脸上表情难以形容,想了一下,指着沐远说道:“此事只能你知我知,不可告诉他人”。
沐远领会盛王意思,点头答应。
“像,太像了,简直一模一样”。盛王又想起那些伤口,当年洛阳之战,皇帝下令进攻北齐,几乎倾尽周军精锐,盛王的西北军,云翳的云家军,长安的铁卫营,南境傅恒的铁骑军团,这些周军精锐,都有投身战场,而在多番混战之后,盛王带人清理战场,掩埋尸体,在众多北齐军尸体上就有这样的伤口,和眼前的几乎一模一样。而这几乎就可以说明眼前这一幕就是北周军中精锐所为,而能够从军中调动人手的人,在朝堂之上必有足够的分量。
盛王不知道朝中的这位“大员”到底是谁,又装扮着什么身份,此番举动又有什么目的。一种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前方尘土飞扬,马蹄踏彻大地的“咚咚”声不绝入耳,几匹战马飞快驰来,来人禀报,匈奴边境守军使者前来,有要事与盛王密谈。
盛王不知此番匈奴来意,命沐远前往大营待命,一旦匈奴敢借机冒犯,沐远即刻率兵前来迎战,守疆保土。
结果并非盛王所想,匈奴此来并无恶意。原来匈奴哨岗焚毁当晚,哨岗守军并没有悉数被杀,有一守军受伤逃走,藏于荒地之中,逃过一劫。据逃跑军士所回忆,当晚哨岗有一剑客前来,身穿斗篷,头戴斗笠,身上已经有多处伤口,那剑客形色慌张,请求过关,没有边关将领手书,哨岗守军要拿下剑客回去问罪。剑客反抗,和哨岗守军动起手来,随后,哨岗内又闯进来六个黑衣人,剑客趁机逃脱,进入北周境内,那六个黑衣人杀了哨岗内的守军,烧了哨岗,朝那剑客追去。而后,北周哨岗这边也燃起了大火……
匈奴来人奉边关守将之命前来告知此事,希望盛王查清事情之后,能给匈奴大汗一个解释。匈奴几年来一直有意示好,此番举动盛王尚可理解。
倒是果真如沐远所想,这些人分两批行动。而且,他们的目标应该是那个斗篷剑客,盛王不知他们为何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做下如此大案去追杀一个剑客,而这个剑客又是什么人呢?
盛王看了看被焚毁的哨岗,又看了看远方众军士被杀的地方,无意间,盛王好像想到了什么,一阵震惊,回过头,认真的又看了一遍,这两处相连,指向的方向竟然是……盛王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想,又看了一遍,这一回,盛王咽了一口唾沫,难道真如自己所想?天气虽冷,盛王还是感觉到头顶冒出一层冷汗。长舒一口气,看向这两处相连指向的地方——长安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