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秋园。
一园秋菊花开正盛,一班皇族子弟已等候在此。王妃看到沫莹也在,有些迟疑,又马上换为笑颜,走过去,抓着沫莹的手,说道:“可有好长时间没有看到沫莹妹妹了,几年不见,可是越来越俊俏了”。在王妃的记忆里,三年前离开长安时,沫莹还时常发病,皇帝只能把她关在藜妃的寝宫。现在看来,已是看不出有些许病状。
罄羽看了一遍,没有看到宇文楚的身影,看来是没有到来。
秋园中央有一池塘,塘中荷花早已凋落,池塘四周蜿蜒石板小路往来于大小花坛。几个皇子围着颖王,听他讲这几年在祁州的见闻。几位女眷跟在颖王妃的身边,说说笑笑。罄羽在长安很少走动,和各位公主,王妃之间都不太熟悉,也就没有什么话题可聊,罄羽一个人在众人身边默默地跟着,颖王妃看出了罄羽的不自在,把罄羽叫到身边,叫她讲讲西北的风土人情。
早就想通过罄羽来破坏宇文楚与盛王关系的沫莹,看着罄羽和王妃走在一起的背影,悄悄地跟在了罄羽的身边。正走到池塘边上,后面有人轻声喊了一句“快看对面”,一群人的目光全都看了过去,应该是某个娘娘的金丝雀跑掉了,几个小太监正在扑来扑去地抓,样子好笑极了。颖王妃一边向前走,一边向那边看,罄羽也是边走边看,罄羽突然感觉脚下一绊,想稳住身体已经来不及,“啊”的一声向前扑倒,正扑在颖王妃身上,颖王妃毫无防备,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扑,推进了池塘。
众人一阵尖叫,颖王闻声赶来,立刻跳进水中去救还在挣扎的王妃,周围侍卫也都纷纷跳进水去,深秋的池水极凉,颖王把王妃抱上岸,王妃已经昏迷,身体冰冷。颖王惊慌,一边抱着王妃向园外跑去,一边大喊“快传御医”。
罄羽慌手慌脚地想去帮忙,可又被挤在人群之外。知道自己犯了错,心里害怕极了,以前,犯了错身边还有盛王,可现在犯了错只有自己承担。罄羽第一次感觉到这样害怕,无助。
皇帝听闻下人来报,颖王妃在秋园落水,昏迷不醒,现在正在藜妃寝宫藜月宫接受御医诊治。皇帝眉头紧锁,咳嗽几声,文公公赶紧递上药囊,皇帝来不及接过药囊,命文公公立刻起驾前往藜月宫。
到了藜月宫,顾不上众人的行礼,立即到床前查看颖王妃的情况。王妃已经有些苏醒,但仍意识模糊,皇帝叫御医到一边询问颖王妃的情况。
御医回答道:“陛下放心,王妃吉人自有天相,身体并无大碍,腹中胎儿也无恙,吃下老臣的驱寒药,安胎药,修养几日,便可痊愈”。
皇帝总算放下心来,回过头便训斥众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赏菊,怎么就能掉进水里呢,还有身边这么多人,都是干什么吃的,啊”。
沫莹突然跪下说道:“启禀父皇,儿臣在场亲眼看到是罄羽把王妃嫂嫂推进池中的”。
“什么,罄羽”?皇帝一脸疑惑地看向罄羽。
罄羽跪倒,想辩解又不知该如何辩解,第一次遇到这种事,胸口早已“咚咚”跳个不停,吞吞吐吐地说道:“都怪罄羽不小心,才会使王妃嫂嫂遇险,罄羽有罪,请父皇责罚”。
皇帝刚要训斥,宇文阔突然跪下说道:“父皇,这次全怪儿臣对王妃照顾不周,而且儿臣相信罄羽妹妹只是一时之失,绝非有意为之。儿臣恳请父皇看在王妃和腹中胎儿的份上,不要责怪罄羽了”。
皇上刚要说什么,文公公在身后拉了一下皇帝的衣角,向皇帝摇摇头,示意皇帝不要驳了颖王的面子。
皇帝让文公公先带罄羽去和宫,随即遣散了众人。
和宫之上,罄羽跪在地上,膝盖有些疼痛,却顾及不上,心中都是对颖王妃的愧疚。她回想了一下当时事发时的情景,自己肯定是被别人绊倒的,否则道路平坦,自己又怎么会摔倒,可回想当时身边除了颖王妃,就只有沫莹了。
皇上回到和宫,似乎还带着火气。见到罄羽还跪在地上,命她起来讲话。皇帝似乎在强压着心底的愤怒,说道:“罄羽,你到宫中时间不长,很多事情不懂,犯了错,我不会怪你。可这毕竟是皇宫,不比你在盛王府,很多事不能恣意妄为,凡事要小心自己的一言一行才是。朕相信你今天不是故意的,可如果今天颖王妃和她腹中的孩子有个三长两短,纵使你是无心之失,你要怎样来面对颖王,朕又要怎样来面对颖王。颖王出生时,他母亲就去世了,从小他就跟在太后的身边,这么多年,朕对他一直关心甚少,好在颖王生性平和,不与人为争。有了王妃后,却一直膝下无子,如今王妃终于有了喜讯,却又因为你的一时疏忽差点……好在母子平安”。
罄羽没有说话,他不打算告诉皇帝自己是被沫莹诬陷的,自己没有证据,一旦皇帝不相信,自己怕是又要落个诬陷的罪名。
“改日你去颖王府看看王妃吧”。
“是”。
皇帝挥挥手,罄羽退出了和宫。
宇文楚在府中听说了这件事,觉得不太对劲,命人准备一份大礼,随行到颖王府中慰问。
藜月宫内。
藜妃遣下人出去,来到沫莹房中,见沫莹正开心的梳着头发,藜妃一把夺过梳子,拍在桌上怒气冲冲地说道:“你说,今日颖王妃遇险,是不是与你有关”?
“不是啊,和我无关”。沫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藜妃已经有些急躁,“沫莹,我是你母亲,你骗不了我,自从你平王兄,你蕙姨死后,你就一直想方设法去打击显王,你有时头脑不清楚,所以很多时候只要你做得不过分,我和你父皇都不会去管,可这次,你做的太过分了,颖王夫妇心地善良,颖王也是你平王兄的好兄弟呀,可你今天却差点害得颖王妃一失两命。罄羽是一个单纯的姑娘,她不谙世事,心地善良,更没有参与夺嫡之争,你不该利用他们,伤害他们啊”。
说着,藜妃痛心之余,眼角已流下泪水。
“我不管,当年平王兄被人出卖,战死沙场,蕙姨在宫中又被他们逼死。只要能为他们报仇,我什么都顾不了”。
“那你的良心呢,若是你平王兄,你蕙姨泉下有知,他们会赞同你这样做吗”?
听着藜妃的训斥,沫莹低着头,泪水一滴一滴地打在裙摆上,不再说话。
“你好好想想吧”。
藜妃担心训斥得太严厉,沫莹会受不了刺激而犯病。拍拍沫莹的肩膀,走了出去,留下沫莹一个人好好想一想。
沫莹心中也觉得愧对罄羽,愧对颖王妃。他们与自己无冤无仇,却要受到自己的利用,承受自己的报仇计划所带给他们的伤痛。可罄羽想不到什么好办法来对付在朝中根深蒂固的宇文楚。她只有狠下心来,继续伤害罄羽,来破坏宇文楚与盛王的关系,一旦宇文楚没有了盛王的支持,待晟王宇文杰回宫之后,宇文楚在朝中夺嫡之势必处下风。想了想,沫莹决定还是继续狠下心来做下去,晟王不在宫中,这几年很多原来支持他的朝臣都被宇文楚收买,晟王在宫中的支持已是大不如从前。沫莹想在宇文杰进宫之前,尽一切可能削弱宇文楚的势力,为宇文杰进宫重获支持做下准备。
晚上,街上已经少有行人的身影,公主府前,马蹄踏着石板清脆的声音传来,宇文楚下车,叫住了欲进去通报的下人。
罄羽的房门开着,罄羽坐在桌前发呆,宇文楚已经走到身边才有所发觉。宇文楚轻笑一声,“怎么,碰了钉子,就愁眉苦脸了,看来我小看了沫莹”。
罄羽本来没有心思听宇文楚说笑,可听到“沫莹”两个字,顿时来了精神。
“你怎么知道是沫莹”?
宇文楚倒下一杯茶,一副慢吞吞的样子,像是在卖关子,罄羽迫不及待想知道原因,拉扯着宇文楚的衣服,看着手中的一杯茶没喝就撒成了半杯,宇文楚求饶,说道:“不光我知道,颖王,颖王妃也知道”。
罄羽更是一头雾水。
听完宇文楚的解释,罄羽终于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沫莹知道了罄羽在盛王和宇文楚的约定中起的作用,想通过伤害罄羽来破坏他们之间的约定。而事发之后,颖王妃醒来就告诉了颖王这次遇险全是沫莹做的。宇文楚颖王府一行,与颖王分析了沫莹这么做的目的,颖王夫妇也明白了这件事与罄羽无关。只是颖王夫妇不愿与人为敌,在朝中这几日宁可受一点委屈,也不愿意多一份敌视,既然颖王妃母子平安,颖王就不再追究这件事。另外,沫莹头脑时常不清醒,受到刺激就容易发病,宇文楚这几年面对沫莹的挑衅,宇文楚实在不愿与她计较。而沫莹对宇文楚的挑衅,在皇帝眼中大多是无理取闹,常常不予理睬。
罄羽知道自己已经不需要再多的解释了,成为了别人利用的工具,罄羽内心有些凄凉。问道:“那以后她再找我麻烦怎么办”?
“不用担心,皇上是不允许她出宫的,只要你在宫里的时候,记得躲着她,离她远一点就行了”。
罄羽无奈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