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王府中,宇文楚正招待刚从青州驻守回来的云峰。
云峰乃云府独子,其父云翳乃是青州云家军的统帅,云家军骁勇善战,是震慑北方匈奴的重要力量。云峰自小便被选为显王的武从,从那时起云峰的命运就与显王紧紧地联系在一起,当年不愿涉入党争的云翳为保云峰周全,不得已投靠显王宇文楚,深涉党争,不可自拔。但是云家祖上乃是北周“降臣”,即使有了显王做靠山,身份的敏感,也使他们在朝事大局中每走一步都要万分小心。
宇文楚谈及罄羽入宫一事,并告诉云峰当初盛王与皇后定下的约定。
听完宇文楚所说,云峰不太明白,问道:云峰愚钝了,既然罄羽公主是圣上的骨血,在这皇宫之中自然会有圣上照料,即使圣上有些时候照顾不到,这公主身份,谁又敢造次呢,盛王不过是公主的王叔,曾一度不涉党争的盛王如今为了一个与自己并不太相干的人竟冒身家性命之险投身党争,云峰想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发觉宇文楚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自己,云峰立刻明白自己的话让宇文楚心生疑虑,云峰赶紧解释道:“殿下不要多心,云峰此番话对事不对人,即使我云家与盛王有些过节,但现在都在殿下左右。云峰不是小肚鸡肠之人,即使云家与盛王不能修好,云峰也绝不会利用卑鄙手段来打压盛王。”
宇文楚笑了笑,解释刚才并没有怀疑云峰,只是在想云峰刚才说的一句话:“为不太相干的人冒险”。
“是啊,本王也想不明白,就算是罄羽自幼在盛王府中长大,彼此之间有些感情,可这毕竟牵涉到宫廷,多少人想避开还来不及,盛王却偏偏要走这条险路”。
云峰说道:“也许盛王早就想插手党争之事,但是一直没有机会,这次借助罄羽入宫的机会投靠殿下,这次是他给自己的一个契机,有了这个契机,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插手党争之事了”。
“但愿如你所想,可毕竟盛王这么多年都保持中立,现在突然倒向我,要我完全相信他我还做不到。如果不是这样,我们再想知道原因,除非知道我这位父皇当年做了什么荒唐事,不过,这种荒唐事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云峰轻声说了一句:“就是知道,又有谁敢说得清楚呢”。
宇文楚想了想,说道:“先不想这事了,一会儿我要去看看这位罄羽公主,你同我一起过去吧,毕竟母后叮嘱过,这次过去就当是认个脸熟”。
云峰点头答应。
韩邱护送罄羽,盛王一行到公主府便回宫了。公主府离皇宫不远,府苑是前朝一位将军的府邸,虽然荒废多年,可重修之后,也是有八分新象。
来到公主府,见盛王在院中,宇文楚躬身赔礼向盛王道歉。
“盛王叔远道而来,侄儿本当接应,只是父皇,母后身体抱恙,宇文楚一早便要代父皇批阅奏折,处理积攒旧事,这才得空,本想到宫中去见王叔和公主的,可在宫门处得知,王叔与公主已经到公主府了,这才抓紧赶过来,还望王叔莫怪”。
盛王笑了笑,“哪里哪里,朝中事重要,若是因为我耽误了大事,本王可担待不起”。
互相礼让时,盛王一眼瞥到了宇文楚身后的云峰,顿时觉得眼熟,问道:“这位是……”
宇文楚赶紧介绍,“这位是青州云家军统帅云翳的独子云峰,这次……”
“哦,想起来了,我见过的”,盛王一下打断了宇文楚的话,宇文楚面露尴尬,“也好,如此倒是省了本王的麻烦再去介绍了”。
“云峰见过王爷,”云峰上前行礼。云峰对盛王的印象是清楚地很,六年前,洛阳之战北周军落败,撤军之时,云家军负责一路阻挡敌军,却被数倍强敌逼入险境,云家军向离自己最近的西北军求救,盛王却为了保存西北军实力,不愿再入险境,径自撤离,不顾云家军死活。见求救无望,云翳率云家军拼死杀出重围,回到北周境内时,云家军已折损过半。自那时起,云家军就与西北军结下了仇怨。
云峰的表情虽然有些不自然,可盛王却像完全忘记了这段历史,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云将军不必多礼,自古英雄出少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六年前讨伐北齐的时候,云将军只有十五岁吧,十五岁便可提枪上马,随云翳将军冲锋陷阵,本王佩服”。
“云峰有幸得王爷记得,实属有幸,云峰也记得王爷当年率军对敌,临数倍之敌,毫无惧色,不费一弓一箭,已折敌军三分锐气。今日见到王爷,豪气依旧不减当年”。
宇文楚明白当年两家的过节,看出了两人都是在皮笑肉不笑,赶紧打下圆场,说道:“好了,好了,咱们进去聊吧,本王还没有见过我这位罄羽妹妹呢”。
见到罄羽的第一眼,给云峰的感觉就是清秀,优雅气质不输宫里的任何一位公主。
罄羽行过礼,招呼下人沏茶。罄羽听盛王说过,日后在宫里,大可信任皇后,宇文楚,因此谈起话来,罄羽也比在宫里自在得多。
茶水淡淡的清香吸引了云峰的注意,云峰闻了一下杯中热茶,颇有些惊讶,说道:“是红株茶,想不到在这长安城还能喝到红株茶,看来公主是爱茶之人。”
听云峰突然这样说了一句,罄羽有些迟疑,竟不知该如何回答。红株茶是盛王给罄羽从盛王府带过来的,罄羽从小便开始喝这红株茶,在这浩浩的长安之中,颇有些盛王府的味道。只是罄羽不知云峰为何对这红株茶如此惊讶。
见罄羽一时无言,盛王说道:“云将军不知,罄羽自幼便在盛王府中,虽饱读诗书,可总是缺少游历的经验,云将军不同,游历四方,自然知道这红株茶近几年已是稀缺之物。只是在盛王府中存有一些,对公主来说并非稀缺之物,所以公主一时答不上来,也是自然”。
听盛王这样说,云峰立刻向罄羽道歉,“云峰冒昧,望公主恕罪”。
罄羽笑笑就算过去了。
见场面有些尴尬,云峰又说起了红株茶。
“红株茶产于江南一带,并非名贵之茶,和普通茶叶一样流于市井,红株茶没有其他茶叶那样的浓香,茶水的色泽也并不好,因此出于人们的好奇,刚开始的时候在市面还很流行,渐渐地,当人们对它不再有好奇心的时候,本就没有茶香与茶色优势的红株茶就渐渐从市面上消失了”。
盛王补充道:“后来红株茶的市面价格一度降低,加上红株茶有清火散热的功效,一度成为了军中饮品,只是茶叶廉价,不被人重视,近几年已经没有农户愿意再种红株茶了。苦蔗酒不苦,红株茶不红,这两样去郁火,除积燥的秋日宴饮佳品如今怕是很难见到了”。
宇文楚听得认真,又喝下一口茶水,“嗯,确如所说,如此一来,倒是本王孤陋寡闻了,看来以后想喝红株茶的的时候免不了要麻烦罄羽妹妹了”。
“王兄说笑了,若是王兄喜欢,以后尽管到公主府走动,何谈麻烦”。
宇文楚的主动示好,盛王看在眼里,相信皇后和宇文楚会履行承诺,有他们的庇护,罄羽在长安的安危暂可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