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天了,云峰才魂不守舍地回到云府,府里静悄悄的,灯笼的摇曳声都格外的清晰,推开房门,屋子里漆黑一片,想着今夜注定难以入眠,云峰点着了桌上的蜡烛,刚要坐下,身后突然有人说话:“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听见声音的那一刻,云峰的手已经握在了剑柄上,回过头去,原来是父亲坐在床头。
“父亲怎么还没睡啊”?
云翳站起身,来到云峰身边,问道:“你去找罄羽公主了,是吗”?
云峰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云翳脸上多了些怒气,语气中也多了些训斥。
“峰儿,感情这回事,为父是过来人,懂得你们年轻人的心思,可是为父要提醒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听父亲这样说,显然是已经怀疑自己喜欢罄羽,云峰知道父亲的性格,若是自己承认了,恐怕以后都没有机会见到罄羽了。
云峰跪在云翳面前说道:“父亲放心,云峰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云峰对罄羽公主也绝不会有半点非分之想,云峰对罄羽公主的照顾,全是为显王垫下的嘱托,还望父亲不要多心”。
云翳扶起跪在地上的云峰,面色之中带有一丝愁容。
“如此最好,身处乱世,在如此杂乱的朝局中,你我父子只需一心一意扶持显王殿下上位,切不可再因其他事而多些是非啊”。
云峰会意地点点头。
“哦,还有,玉瑶来信了,出了正月,她就回长安了”。
“玉瑶”?听到父亲说道玉瑶要回来,云峰不知道心里是高兴还是害怕,高兴的是走了三年杳无音信的好妹妹终于要回来了,害怕呢,是怕玉瑶还放不下当年的心结,回来后见了面,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对方。
云翳的话打断了云峰的思绪:“当年你和玉瑶的事该放下就放下吧,她父亲的事就是我们云家对不住她,三年前本来想撮合你们两个在一起,但是……。”。
云峰知道父亲想说什么,说道:“父亲,从小到大,我都只拿玉瑶当妹妹看待,三年前并非是我负了玉瑶,而是我宁可让她心痛一时,清醒过来,也不能因为我一时糊涂接受了她而让我们两个都不开心一辈子,在我心里,她永远是我的妹妹,三年前是,现在仍然是”。
云峰的语气决绝,云翳了解云峰的脾气,也无可奈何。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的脾气,也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只是玉瑶回来后没有地方去,会留在云府,到时候你别躲着人家,对人家好点”。
“放心吧,父亲”。云峰点点头。
天微微亮起,府外就响起一阵清脆的马蹄声,“来了,来了,这大早上的,谁呀”,管家一边穿着皮袄,一边忙着去开门。
门开了,傅恒拦下了要前去禀报的管家。径直来到客堂,大清早与外面的寒冷比起来,客堂里扑面而来的暖意显得有些过分了。
云翳坐在火盆旁,一块一块地往火盆里夹着木炭,倒似全然没看见进来的傅恒。
“云翳老弟好清闲啊,大清早就在这里摆弄火盆,莫不是在等我”?
云翳放下手里的铲子,说道:“傅兄,你看这木炭,放在地上它是看得见摸得着的木炭,可放在火盆里,它就变成火,变成热跑了出来,谁也抓不住它”。如今,你和我不就像是这地上的木炭吗?皇宫就像是这个火盆,先把我放进来,我就成了热跑了出来,又把你放了进来,你也变成了热,跑了出来,可这屋子就这么大点的地方,不论你跑到哪,总会遇到我的,不是吗”?
傅恒笑了一声,“云翳老弟高见,傅某不才,算不得这么深的道道”。
“可你还是来了,如果我猜的不错,傅兄昨天夜里没睡好吧”。
“哈哈哈,知我者,你老弟也,莫不是云老弟昨夜也没睡好”?
云翳笑着无奈地摇摇头。
“自从知道皇帝命你来长安的时候,就开始寝食不安呐”。
傅恒也无奈地点点头,说道:“看来皇帝是起了疑心了”。
云翳点点头,说道:“不然也不会这么急着宣你进长安,六年了,皇帝表面上不提这件事,可私底下从来没放弃过对这件事的追查,毕竟当年死的是皇长子平王殿下啊,那可是皇帝调教了多年的储君,就那么不明不白地死了,任谁也不能接受啊”。
傅恒轻轻摇摇头,手指在桌上勾勾画画,说道:“我还是想不通,当年的事太诡异,身处乱军之中,就算平王殿下是死在北齐军的手上,可为什么插在平王胸口的那支箭是我周军的,就算是北齐军捡了我周军的箭杀死了平王,可是那之前呢,给我们传信的那个小将呢,我找了他这么多年,可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云老弟,难道这些你都不怀疑吗”?
云翳做了个“嘘”的手势,示意傅恒不要声音太大,云翳知道,可能就在自己的家丁之中,有那么几个人,遵从着某些人的命令,随时都在把耳朵靠近自己,想听到些那些人想知道的消息。
“傅兄能想到这么多,我云翳这六年来也没有光吃米饭啊,你说的那个传令的小将也许根本就不不存在,我查遍了当年洛阳之战时各个军队使用的传令兵名册,除了阵亡的,凡是活着的我都找机会去见他们本人,和名册做比对,结果,根本就没有看见那个传令的小将,那些死了的,都是兵卒,一点军级都没有,我甚至已经不是怀疑,而是确定,当年你我都被人耍了,成了别人利用的工具,那个人或许是假扮成小将那个人,或许那背后还有更大的来头,而那次耍你我的目的,极有可能就是平王殿下,要想查清那名小将的来头,就必须知道是谁敢对平王殿下手,又为什么下手”。
“诶”。傅恒好像想到了什么。
“如果这平王殿下死了,谁会获益最大呢,难道是有人想争储君的位子才……”。
说到这,傅恒停了下来,在桌上写下一个“显”字。
云翳抹去了傅恒写下的“显”字,摇摇头。
“想想为什么平王刚刚战死,平王府就被一把火烧了个精光,难道真的就这么巧吗”?
“那你的意思是……”?
“有人想平王死,但不是你想的那个他,这个人火烧平王府的目的应该是要毁掉平王殿下的某些东西,而这些东西是他的致命之物,想想六年前的情形,不对,过了年,就是七年前了,去战场之前的平王殿下在做的什么”?
傅恒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好像恍然大悟的样子,“我真是老了,居然没有想到这些,七年前的平王殿下正在搜查隐藏在长安的北齐奸细啊”。
云翳点点头,说道:“看来平王殿下是查到了什么,才会让那个人这么铤而走险,先杀平王,再烧王府,而且他还成功了”。
傅恒狠拍了一下桌子,“只可恨你我居然上当成了他杀害平王殿下的帮凶,可伶平王殿下,一代贤王,那么年轻,正是大有作为的年纪……”。
“傅兄切莫恼火,平王殿下已然是去了,可你我要想想,那个害死平王殿下的人可还活着呢,而且当年能参与大战,并在传令兵中做手脚的人,想必是在朝廷也有举足轻重的地位现在皇帝起了疑心,我怀疑是不是他已经开始把当年的事翻出来,若是皇帝知道当年是因为你我没有执行命令才导致平王殿下惨死的话,你我云傅两家的百年基业都将毁于一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