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节将至,皇宫上下开始张灯结彩,静寂了多日的皇宫终于有了一丝喜庆的气氛,养居殿前文公公招呼着下人擦拭门窗,清洗台阶。听见了殿外的声响,皇帝从床上下来,慢悠悠的走了出来,看见皇帝出来,文公公赶紧上前扶住。
“陛下,这身子刚刚痊愈,这外面冷,您还是回去歇着吧,保重龙体啊。”
皇帝摆了摆手,示意不要紧,却是一副面容紧皱。
文公公不再多言,扶着皇帝走到廊下。
见四下无人,皇帝问道:“最近宫里可有发生什么事?”
“托陛下的福,宫中无事,孩子们都大了,都能为陛下分忧了,显王殿下暂监国事,政局安稳,城外有晟王殿下暂掌铁卫营,殿下亲自练兵布营,护卫长安,城中有少年勇将云峰将军率领宫外的禁军维持秩序,更是一片祥和安宁”。
皇帝点了点头,紧皱的面容依旧没有舒展。
文公公又四下看了一下,确定没有人,低声对皇帝说道:“陛下,派去宁世候府的暗卫叶烌昨天回来了。”
皇帝瞪大了眼睛,面容皱得更紧了,稍稍侧身去听。
“昨日叶烌来报,一个月前宁世候傅恒就动身来长安了,除了觐献给陛下的贡品,就只带了一只卫队,南境防务都交给了手下的将军,这一年以来,他没有离开过南境,也没有私下去见过其他的大臣”。
皇帝点了点头,脸上终于有了笑容。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那……”文公公欲言又止,等着皇帝的反应。
皇帝思索了一会,示意文公公附耳过来,文公公赶紧过去,认真听着。
“叫叶烌继续盯着。”
“放心吧,陛下”。文公公听罢点了点头。
皇帝搓搓手,慢悠悠的在长廊里走着,文公公一步步跟着。
皇帝又说道:“当年傅恒是我手下一员虎将,追随我多年,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并不是那种嗜杀伐战之人,他这些年守在南境,不肯进京进朝,,倒像是一直在隐忍,如今他已高龄,凭他镇守南境的功绩,要求在长安做个闲职,直到颐养天年也不过分,可恰恰相反,他不光要待在战火艰苦的南境,而且连朕叫他长安都推三阻四的,这才是令朕真正不解的地方。现在他手里有骁勇善战的南境八万铁骑,南陈又对我大周虎视眈眈,不得不防啊。”
皇帝又压低了声音:“尤其是注意他和晟王,显王之间是否有联系”。
文公公会意地点了点头。
皇帝见文公公还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一副不高兴的样子,甩甩袖子,走得更快了,说道:“你个老东西,什么时候也学得跟朕遮遮掩掩了。”
文公公赶紧跟上去,说道:“奴才不敢,是您病下的这些日子,罄羽公主常来请安,您要么不在,要么在休息,就都回拒了公主,您看这……”
文公公等待着皇帝的回应,他知道罄羽公主的身份出身,在宫里一直是一个敏感的话题,自然清楚说出的关于罄羽公主的每一句话都要万分谨慎。
皇帝停下来想了想,嘴里念叨着“罄羽,罄羽,朕倒是把她给忘了,这么多年,虽然少了些父女之情,可毕竟还是朕的公主,等大年夜吧,赏赐各宫的时候多给她些赏赐。”
文公公听着,说道:“记下了”。
皇帝突然问道:“罄羽今年多大了?”
“过了年就十八岁了。”
皇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年节将至,京城的巡防治安变得更为重要,云峰每日变更巡逻安排,亲自带队到城内外,各街镇检查,能去罄羽那里的时间越来越少。
宇文楚偶尔会去看看罄羽,一样的有说有笑,可罄羽觉得说笑里总少了些什么,多了些勉强,似乎从宇文杰回宫之后,原本的一切都变了。
腊月二十九,还有一日便是新年,北方的天气透着干冷,阳光照得耀眼也感觉不到暖意。旺热的炉火驱走冬日的寒气,整个屋子里都暖烘烘的,身边没有个可以说说话的人,罄羽无聊极了,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突然身边传来侍女小叶的声音:“公主,云将军来了”。
罄羽好似吓了一跳,睁大眼睛,赶紧问:“谁来了”?
小叶又告诉了一遍是云峰,罄羽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变得好紧张,好激动,来不及多想,云峰已经到了面前,小叶带着其他下人退出房间,罄羽招呼云峰坐下,刚要问云峰今天怎么有时间过来,云峰就已经开口了:“你……怎么了,”说着指了指罄羽的脸,罄羽摸着脸一副迷茫的样子,拿起镜子照了照,才知道趴着睡觉的时候印上了衣服褶皱的印子……
身后云峰拿起沾湿的毛巾递了过来,说道:“还好今天是我看到,要是让别人看到你这个样子,又要笑话你了。”
罄羽接过毛巾,捂在脸上,说道:“我这里,除了你和王兄,好像也没有人会过来了。”
云峰听见罄羽这样说,一边打开带来的匣子,一边说:“也许没有其他人过来是好事,说明这朝廷里的明争暗斗暂时没有光顾到你。”
罄羽收起毛巾,过来看云峰都带了些什么,云峰拿出一支银钗,又拿出一串珠坠,一匣子的首饰,罄羽有点目瞪口呆,用一种很奇怪的眼光看着云峰。
“以前过来的时候呢,你这里的首饰就那么几件,宫里的金银珠宝都是皇上赏赐才能有的,要想得到赏赐,就要学会争宠,现在在宫里想找到一个像你一样没有几件像样的首饰的,难啊,这些首饰是我在宫外找首饰匠打出来的,明天晚上是大年夜,不同往日,皇上会赏赐各宫,那时不光会有朝廷里的各位重臣,还会有镇守南疆的宁世候在场,就算你是一位不得宠的公主,可你毕竟还是公主,在当着众人的面给皇帝请安的时候,不能因为没有像样的首饰而显示皇帝偏爱,你的雍容华丽是留给皇上最好的面子。”
云峰说完,抬起头看了罄羽一眼,没有往日的笑容,有一点少有的严肃,从云峰的眼神里,罄羽好像读出了一些意思,有期待,有盼望,好像还有一点担忧……。
“对了,我再给你沏一壶茶吧。”
“不用了。”
看到罄羽转身去拿茶壶,云峰说着“不用”又抓住了罄羽去拿茶壶的手,罄羽一惊,云峰好像也回过神来,看着自己握着罄羽的手,赶紧放开,装作若无其事的说道:“我还有事,不能在你这里多留,马上就要走。”不敢正视眼前的面容,多么狼狈的想要逃跑,想要躲避,躲避自己的内心。
“降臣”这两个字除了让云峰为云家感到屈辱,更为现在的自己感到绝望。
“哦。”罄羽拿起茶壶,又放下,僵硬地收回手。
摆放好首饰,云峰就走出门去,罄羽走到门口,看着许久不来,刚来却说不到几句话就要离开的云峰,心情就像脸色一样,没有精彩的色调,攒了一肚子的话想说,却没有机会,更怕除了他之外,没有人能理解。耳畔“呼”的一声,树尖一阵抽动,一股冷风已打在了罄羽的脸上,打醒了罄羽。
眼里还是云峰离开的脚步,眼前却已没有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