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还坚持的住?”黑衣人担忧的看着她。
子缨强忍着点了点头,“无妨,我们现在去哪?这会儿城门紧闭,咱们根本出不了城。”
黑衣人看了她一眼,忽而从怀中摸索了一番,只见他微微一捏,那锦帕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碎了,“服下它!”
“这是什么?”子缨疑惑。
“另外半颗避毒珠。”
有这珠子的自然是秦玦无疑了。
子缨惊讶的看着他,“你刚刚将它捏成了碎末?”
“没办法,总不能真看着你毒发。”秦玦瞥了她一眼,“别愣着!”
子缨只好依言服了下去,倒是渐渐的感觉身体清爽了许多,“难怪从前总听爹说起你们家这颗珠子,如今觉得倒真是好用,从前有它在,好歹我是不用担心自己会中毒的。”
“你那不是还有半颗吗?”
子缨眼神一暗,“我给了岳笙。”
可还是没能救得了他。后半句她没有说出来,心里竟觉得一阵阵疼痛。
秦玦听见她的语气,心中自是明白了半分,随道:“这会儿不是该伤心的时候,先逃出去再说吧。”
“你可有法子?”子缨疑惑。
“我既然亲自来了,自然会安全的带你离开,下车!”
子缨点点头,一跃而下,秦玦紧跟着跳下了马车,却又不知道对着马屁股弹了个什么东西,那马儿跑得更快了。
秦玦轻笑了一声,“让他们去追吧!”
“那咱们呢?”子缨挑了挑眉。
“咱们?”秦玦笑了笑,“就要委屈你当一阵子老婆婆了。”
安州城内的集市仍是一如既往的热闹。
老张家的馒头仍是香喷喷的,总是吸引行人的注意,忍不住买上几个。
“老张啊,你们前儿个不是说去走个亲戚,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相熟的邻居问道。
“还不是为了小张说亲的事儿,说来就头疼,过几天还得出城一趟!”
“娃大了是该找个媳妇,得空啊,我也忙小张这孩子物色几家姑娘!”
“那就多谢王嫂子了!”老张头说道。
“都是邻里,客气什么!”
子缨躲在屋内,看着镜中的老婆婆,她眨眨眼,铜镜里的老婆婆也跟着眨了眨眼,真是有趣。
原来世间竟真的有易容术。
“老婆子,你快看看黄历,咱什么时候再出城去给儿子说亲呢!”
子缨听见外面秦玦的吆喝,随应了一声,见他进了内屋,随呸了一声,“只盼你家小姑娘到时候甩你几个巴掌!”
秦玦笑道:“早知道你这样,我便省了这一趟出门,救了人还落不得个好!”
“少主人。”小张进了内屋,随恭敬的唤道。
“什么少主人,这里可只有你爹娘!”秦玦笑道。
“是。”
“五天后,我们出城,你安排一下。”
小张随应了。
五日后的清晨,老张头一家三口一起出了城,说是要去邻镇相亲,傍晚,城门的守卫又见着这一家三口乐呵呵的回来了。
谁也不知道,那对老夫妻已经换了人。
傍晚的时候,他们已离安州很远了,二人这才找了一个地方落了脚。
“总算离开安州了!”子缨感叹了一声,似有一种历经劫难的快感,无论如何,这几日总算是快乐。
平静的百姓生活,倒是令人向往。
秦玦掂了掂折扇,不免摇摇头,嫌弃的看了她一眼,“看你都落魄成什么样子了?”
子缨听了他的话,竟又寻出一丝苦味来,只得无奈苦笑,“混到今天这一步,也算是我自作自受吧!不过还是得谢谢你特意来救我。”
秦玦只微微眯了眯他那双桃花眼,“罢了,有你这句话,我这一行也不算白费功夫。”
“若不是庙会那日碰见你府中之人,恐怕这次我是真的要困死在安王府了。”子缨叹道,“梁违勾结燕国的证据如今被我们拿到了手,只怕他会狗急跳墙,还需得赶快通知邻近州县调集人马控制才是!”
“我还以为你不会再管这些事了!”秦玦忽而道。
子缨微微垂首,眸子里多了一抹哀伤,“是啊,如今的我还有什么资格去管这些!”
秦玦担忧的看着她,“这话真不是个味儿!”
子缨强扯出一个笑容,“一个谋逆之人去谈江山社稷,确实是不该的,只是百姓何其无辜,此事你还是尽快安排人禀告陛下吧。”
“那你呢?”秦玦皱了皱眉头。
“我?”子缨的眸子里多了一丝茫然,“这茫茫天地总能寻一处栖身之所吧!”
“其实阿珩未必想杀你,如果你愿意回去……”秦玦劝解她道,眸间似有波澜起伏。
“回去?回得去吗?”子缨惨然一笑,“十一死了、岳笙也死了,我什么都没有了!”
那清冷的声音里藏着无尽的哀伤,迂回婉转,哀眠不绝。
“你觉得这是阿珩造成的?”秦玦盯着她问道。
子缨摇摇头,“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我只想离开这里,离开这与你们所有人有关的地方,然后一个人好好的生活着。”她的脸上多了一丝痛楚。
脑海中闪过许多画面,一幕一幕都让她觉得揪心的疼。
“你这是在逃避。”秦玦直接点出重点道。
“这十几年来,我一直按照姑姑的遗命生活着,为了那个虚无的使命不断努力着,受伤、我不怕,心痛、我可以忍,可是……可是到了最后又如何呢?我终究不过是一颗棋子!”她喃喃道,“小侯爷,我现在只想为自己活一次,把过去斩断,重新开始,有什么不对吗?”
秦玦沉默着,过了许久,方才缓缓道:“你行刑那日,我才知道你的身份已经被揭穿,但我知道你不会有事。”
子缨微怔,不明白他话中的用意。
“我相信你已经做好了打算,是吗?”秦玦只问了她这么一句。
“是。”子缨垂眸回了一个字,眼神有些黯然。
“可你的计划里没有任何人的参与,或者说你不想让他们参与其中,因为你不想再与任何人有所牵连。”
子缨闻言,眸子里闪过一丝光芒,“你的确很了解我。只可惜……”
“只可惜十一他们不会对你的生死坐视不理,所以才会导致他们的死亡。”
子缨不自觉的捏紧了拳头,像是极力压抑着痛楚。
“你其实根本不相信他们对不对?”秦玦紧盯着她道,“你不相信他们会救你?你也不相信他们会不会坏了你的计划?所以你选择孤身奋战!”
“不,你不明白,我根本就没有可信之人了,我所信任的人却是伤害我最深的人,你觉得我又还能信任谁?”子缨指控道,“再者,他们就信任我吗?但凡他们懂我一点,或许也就不会莽撞行事!”
她的声音渐渐低沉,“至少也该同我商量一下!”
秦玦看着她,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罢了,你所经历的伤痛我未必能懂,但你如今想的什么我却能明白几分,你若想走,我也不会留你,若不是身系家族使命,倒也乐意和你做个山野邻居!我只盼你早些想通一切,勿再为过去之事而烦恼,人生不易,还是得尽力去追寻自己想要的幸福。”
“多谢!”子缨知道秦玦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为自己打开心结。
许许多多看不懂的事情,经他一点拨反而明白了几分。
二人又同行了两日,子缨执意离去,秦玦终未再留。
落落余晖下,一匹骏马驰骋在这天地间。
酒肆茶亭里,文人书生们会对国家之事高谈阔论,子缨走的累了,也会听上一些。
她去了兖州确定了郭有等人的平安,但也是远远的看上一眼。
这一日,她经过陈留的一个小村庄,见有人聚在一起,笑声传来,不由多了一丝好奇。
“这是在做什么?”
旁边的村民只一心看凉亭内的那人,便没有回眸只答道:“是谢先生在作画呢,他画的可好了,大家都在看呢!”
“谢先生?”子缨疑惑,“是谢韵?”
“可不是!谢先生偶尔会来这边作画,大家都爱凑个热闹,也就过来瞧瞧了,甚至期盼自己也能入的谢先生的画,那就好了!”那村民叹道。
“谢先生、谢先生,求你帮我老母画上一幅小像吧!”忽而有一个瘦弱的男子跪在谢韵面前乞求道。
谢韵先是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旋即扶起他,“小友快起来,这我可担待不得。”
那男子却执着不肯起身,“我是专门从徐州过来的,多番打听才知道先生在此作画,家中老母病重,可却对先生的画喜爱的紧,死前唯一的”
“多谢令母厚爱,只是我从来都是只画山水不画人物,这……让我画我不擅长之画,岂不是为难于我?”谢韵为难的看着他。
“谢先生求您了,这是母亲病榻中唯一的心愿了,求求您发发好心吧!”那男子说着便磕起头来。
这下,村民也觉得看不下去,随纷纷为他求情。
这边厢子缨却愣了愣神,“谢先生从来都不画人像吗?”
“是啊,所以大家的心愿都是希望自己能入得了谢先生的画,可至今也没见着,唉,你看这人如此乞求,为的不也是一幅人像画,若只是单求一幅画,只怕谢先生也就应了他了!”那村民继续感叹。
子缨只觉得心蓦地一紧,就连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谢韵见那男子已经磕出血来,只得道:“实在并非我不愿画,只怕若画了会砸了我的名声!可念在你一片孝心,我也不忍拒绝,这样吧,你若答应我的要求,我便给你母亲画上一幅。”
那男子闻言一喜,“先生请说,什么要求我都答应。”
“此画只得你自家观赏,绝不可出示他人,你可依我?”谢韵板正了脸道。
那男子先是一愣旋即点头,“都依先生的!”
谢韵方才点头,“那你明日到我的别院来吧!”
旋即又对着众人说,“大家都散了吧!”
众人散去,谢韵正收拾完准备向回走,身后有个人叫住他,“谢先生?”
谢韵挑了挑眉,只见眼前的女子目光含愁的望着他,随问道:“姑娘可有何事?”
子缨微微踌躇,终是上前一步,开口道:“敢问先生,从前可有为什么人画过人像?”
“没有。”谢韵直接道,见子缨的的神色颇为奇怪,随道,“今日也不过是怜惜那男子一片孝心才答应作画,姑娘莫非也是为人像而来?”
子缨苦涩的摇摇头,“打扰先生了,告辞。”
她转身,只觉得心中似有万千愁绪缠绕,那么她那幅画像是谁画的呢?
画的那么入神,似是倾注了所有的感情!
是他吗?
她苦涩一笑,想信却又不敢信。
山色空蒙、水光潋滟,所有的一切像浮云一般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