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了?怎么还没有醒?”梁违冷冽的发问。
那老大夫随战战兢兢的回道:“这姑娘身上的旧患太多了,这一次又经受如此大的变故,能不能醒来,还要看她的意志。”
“不是只有一些擦伤吗?怎么会严重到三天三夜也醒不来?”
“虽然只是些轻伤,可从马车上跌落,五脏六腑都有了轻微的震荡,而且她身上还有过几道致命伤,若不是这姑娘命大,只怕早就死了。”那老大夫叹气道。
“说来说去,要你们何用?”
那老大夫随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还请王爷恕罪。另外还有一事……”
“什么?”
“这姑娘是不是一直在服食软筋散?”那老大夫有所踌躇道。
梁违斜睨着他,“这软筋散怎么了?”
“此药还需尽早停了的好,老朽看这姑娘的身子,只怕已服食了不下两个月,若再有十天半月,只怕这姑娘就算此次有幸活了过来,也会落得个终身残疾。”
梁违走近两步,逼视着他,“你所言可是真的?”
“不敢欺瞒王爷,王爷若有疑惑,大可询问给姑娘此药的人,此药若连续服用三月,非死即残啊!”
梁违愣了愣,转眸盯着那床上昏睡的人,随闭了闭眼睛,“可有何补救的办法?”
“老朽会在给姑娘开的药方中写明,至于效果如何,老朽也不敢保证。”那老大夫随道,“或许王爷可以一寻医药世家聂家的人,他们的医术对这姑娘可能帮助更大。”
“行了,你去写药方吧!”梁违随打发了他离开。
目光落在那张沉静的容颜上,他终是悠悠的叹了一口气,片刻,眸中又染上了一丝怨毒,“我不想如此的,子缨,是你逼我如此待你的!”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一片寂静。
又三日过去了,她仍是未醒转。
绿芽每日会喂她一些汤水,即使如此会仍然可见她日渐憔悴。
久不见醒,什么参片、鹿茸之类的,都给她一一服下,这才气色好了些,可人却仍然没有动静。
一晃十天过去了,她在这床上躺了整整十天。
梁违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耐心,他从酉时坐到子时,仍不见她醒来。
此时的眸子已变得一片平静,忽而他凑近她道:“还不醒是吗?”
“我的爱妃。”他轻声呢喃,就要吻下去,忽而间那双眼睛蓦然睁开。
凌厉之色自眼中闪过,不过瞬间却又化作一丝茫然,“王爷?”
梁违仍是未有挪动,二人就这样对视着,子缨忍不住错开眼神,这样的距离委实让人觉得晕乎乎的,“王爷怎么在这?”
“今夜我同爱妃一起安歇。”梁违说道,一只手已轻轻的掀开床被,下一刻已捏住了子缨寝衣的衣襟,将将要扯开时,他忽而发现自己再也动不了。
子缨随手推开他,坐了起来,眸色已恢复一片漠然,“如今的殿下,我都快不认识了!”
梁违只笑了笑,“当初的你,我不也一样看走了眼吗?”
子缨没有回答,随手点了他的哑穴,“这样的殿下我也不得不防。”
又去一旁换好了衣衫,她修整了十日,是该离去了。
“殿下可想送上我一程?”子缨走近看着他道,随手解了他的哑穴。
“你觉得你走的掉吗?”梁违仍是含笑道。
“不试试怎么知道?就像那天那几个刺客,虽然死了,可好歹也做了一番尝试。”
“你从一开始就故意刺激瑶儿,令她做下这些事,最终的目的也不过是想让我给你停了软筋散和得到解药,是吗?”
“不过我知道殿下一直也是怀疑我的。”
“那你猜猜我为什么愿意陪你演戏?”
子缨唇角轻勾,然而眉眼甚是冷淡,“无论怎样都好,这一次我是真的要离开,殿下应该知道,我不是手软之人,若是非要鱼死网破,其实我也并不介意。于我而言,家仇已报,再无所求,便是丢了这条命,此生也没什么好说的,可殿下不同,殿下还有自己的一腔抱负,若因为我丢了命实在不值得!殿下说,是也不是?”
梁违沉默半响,终究高呼:“来人,备马车。”
“夜色已深,王爷可要出府?”
“快去准备。”梁违只道。
说完却对着子缨和善一笑,“能不能出去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子缨点头,“多谢。”
她拿着一把剪刀抵在梁违身后,小心翼翼的走了出去。
刚至门庭,忽而竟觉得头脑发昏,即便强撑着,她也知道自己又着了道了。
强迫着自己往前走,距离府门仅仅几步之遥。
梁违明显的感觉到子缨的异象,随停了步伐,想要转身,子缨却仍死死的用剪刀抵着他,“别动。”
梁违只是轻轻一笑,笑容带了一抹诡异。
“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我会送你离开?”他的声音自暗夜中传来,带着森冷的寒意,“子缨,你应该知道我既然怀疑你在演戏,又怎么会没有准备后着呢?”
子缨微微晃神,下一刻,众人已围了上来。
“这整个安州都在我的把控中,你也一样,子缨,你逃不掉的。”他说着向前一跃,迅速的脱离子缨的控制。
子缨疑惑,“为什么?我明明点了你的穴……”
梁违笑着扯开衣襟,“因为这个。”
“软猬甲?”子缨吃惊的看着他,“难怪……”
“没办法,我没有你们那么好的武艺,只好多借助点外力来保全自己的性命。”梁违感叹道。
子缨只颓然一笑,“总以为自己机关算尽,可到头来,不过如此而已。”
灯火慌在她的脸上,那原本明丽的面容此刻只有着无尽的哀怨,梁违忍不住蹙了蹙眉,“若是你再坚持一下,也许……我就真信了你。”
“是吗?”子缨只觉得可笑,“信任二字太难得了。”
“在仪元殿你为我细心筹谋时,子缨,我是真心信任你的。没有你,我和皇祖母不会亲近至此,父皇也不会高看我一眼,我也不会成为如今的安王。”梁违看着她静静道,“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也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一瞬间,他是真心的想要留她。
子缨闻言缓缓抬眸对上他的视线,片刻,她又垂低了眉眼,无声发笑,“殿下客套了。”眼睛微微眨了眨,她抬眸望着面前的灯火,正巧看见有只飞蛾扑了上去,果真不自量力啊。
那把剪刀早已自她手中滑落,她静静站在火光中,声音幽幽的传来,“这些年终究是我高估自己了,也低估了殿下。殿下其实早就安排好了吧,就算没有我,殿下依然可以得到今天的一切,是我太自信了。”
“子缨,如果你愿意……”
“我不愿意!”
梁违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一个冷冷的声音打断,他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人儿,不由的解释道:“我还没有说完……”可片刻似意识到什么,脸上随机多了一抹苦笑,连语气也带着一点无奈和自嘲,“是啊,你这样的人又怎会不知我的心思?”
“安王殿下的心思可是在此?”黑暗中有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
众人只得望向那个方向,却看不清他的面孔。
火光猛然点亮,那人蒙着面巾,唯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一手握着火把,一手摇晃着一个信封。
梁违看到那信封上的标识时猛然转眸盯着子缨,“你和他……”
子缨收了收那苦涩的笑容,面容也平淡了几分,“我知道殿下不会轻易上当,可要让我留下,殿下也会不遗余力的安排人马。”
“所以……你不过是为了吸引全府的注意力,而再让他去我书房偷那封信。你怎么就知道那封信很重要?”
“原本不知道的,现在看殿下的神色也就知道了。”子缨一脸平静的道。
“你们想怎样?”梁违只得说道。
“殿下应该清楚,我既然联系了人过来,自然不会就我们两个人,所以我们真想离开已经不算难事。”子缨又道,“只是谁都不想折损人马,而且我已无心朝堂之事。只要殿下不为难我们,那封信自然会原物奉还。”
“若我把你们都杀了,自然这封信还在我的手里。”
“殿下记不记得七年前殿下也说过同样的话。”子缨看着他坦然道,“殿下若没有忘记,也应该记得我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你果然……还是如此狡诈。”梁违叹了一口气。
“我只当殿下在夸奖我了,还请殿下放行。”子缨盯着他缓缓说道。
梁违沉着脸扬了扬手。
门外的马车还候在那里,梁违的戏其实比她好的太多。
“子缨!”梁违看着她的背影道,“你不想要解药吗?”
子缨只是微微顿了顿,却没有回眸,“殿下会给吗?”
“不会。”他像是咬牙切齿一般的回答。
“所以又何必多说?”子缨随上了马车,“我们走!”
黑暗中那辆马车朝着未知的方向而行。
“王爷,要追吗?”有一个侍卫问道。
梁违只盯着那马车消失的方向,“拿回书信后,杀无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