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平帝下了禁口令,苏小小晕倒的事情并没有传出去。不过这也只能瞒住那些消息不灵通的,消息灵通的人自有渠道知道。
当初混乱夺位的时候,寿亲王虽然没有站队,但最后明显的偏向平帝。平帝不是不知道感恩的人,在他登基后,分封大臣的时候,率先封了寿亲王府。
寿亲王已经亲王之尊,又是宗正令,地位崇高,封无可封,平帝干脆给他又加了一个太子太师的虚职——平帝连儿子都没有,太子更是无从谈起,给寿亲王这个职位,不过是表明一下态度,让人们知道他对寿亲王的重视。
除此之外,寿亲王府世子朱青冥领了御前行走的职位,算得上是天子近臣,前途可期。昌平郡主一向和苏小小交好,此番也得了赏赐,食邑从五百户涨到了一千户。
眼瞅着寿亲王府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人们看着寿亲王府一个个的目光火热起来。原先人们因为昌平郡主的名声不太好——骄横跋扈,毫无淑女形象——哪怕她贵为郡主之尊,婚事上面也颇不容易。门当户对的嫌弃她不好管教,不肯聘为儿媳妇,门不当户不对的也是奔着寿亲王府来结亲,说白了图权而不是图人,这样的人家一旦嫁过去,寿亲王府一直显赫还好,稍有不虞,这种人就是第一个落井下石的。再说了,寿亲王和寿亲王妃可没觉得自己女儿哪儿不好,怀揣着这样的目的凑上来求亲的,都被寿亲王夫妇毫不留情的奚落一通赶走了。这么一来,昌平郡主的名声更加不好,婚姻市场上乏人问津。
现在眼瞅着寿亲王一家子得了新帝青眼,昌平郡主又是皇后的闺中密友,原先那些瞧不上昌平郡主的人都热络起来——昌平郡主脾气不好归不好,但挡不住人家带来的好处多啊,这样的儿媳妇聘回家,哪怕不能在她跟前摆婆婆的威风,好像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大不了就当娶了一个公主回来,说起来,昌平郡主现在这地位可比那些不受宠的公主还高呢。
因此,从昌平郡主的食邑提升之后,上门求亲的人络绎不绝,一个塞着一个的家世好。昌平郡主在家里听了一天母妃跟她讲各家的公子如何如何,听得她头疼,第二天就找借口跑到庄子上歇着,后来又从母妃那知道皇后晕倒了,昌平郡主立马坐不住了,收拾收拾行礼,直接回京,跑去皇宫见苏小小——之前苏小小给了昌平一块自由出入禁宫的牌子,昌平想什么时候进宫都可以,不必等着通报。
皇宫的宫女太监经过几轮势力轮番清洗,余下的都是一些老实木讷的,新的一批选秀还没有开始,故此,宫里面到处都冷冷清清的,不复以往太监宫女随处可见的景象。也幸好现在后宫就只有皇后太后两位主子在,宫女太监的少一些也不影响什么。
昌平郡主一路看过去,心里忍不住为苏小小担忧,看后宫这情形,选秀势在必行啊,到时候有新的女人进入宫里面,皇上还能和以往一样独宠皇后,爱重皇后吗?
怀着这样的心思,昌平被领进了坤宁宫。
此时正值二月,坤宁宫里面种的一圈的迎春花盛开,金灿灿的一片,朝气蓬勃。苏小小就倚在窗户下看着外面的花儿,眉目淡淡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听说昌平郡主来了,清淡的脸上才露出笑容,热络道,“快请她进来。”
昌平郡主含笑进了内殿,就要行礼,被苏小小一把抓住胳膊,嗔道,“行了,咱们俩之间还用得着这些虚礼?”叫茗琴,“快把今儿早上皇上赏赐的玫瑰膏桂花糕和芙蓉糕拿过来,还有米罗国进贡的香蜜,调一盅过来,让昌平尝尝。”又对昌平道,“据说这香蜜是米罗国独有的一种米罗花酿的蜜,我尝着也就那样,清清淡淡的,还不如桂花蜜吃着好呢,不过是图个稀罕。你尝一尝,稀罕的话,我这有几瓶子,都给你带回去。”
昌平也不客气,和苏小小手拉着手一同坐在软塌上,笑眯眯的听苏小小说完了,这才道,“看来你是憋的很了,瞧这张嘴叭叭叭的说个不停,也不累得慌。”
苏小小翻个白眼,“还说我呢,要是把你关在这四四方方的房子里面,一关就是一个多月,不让你出去,估摸着你比我憋得还狠。”昌平郡主的性子就跟脱缰的野马似的,关上一天就得闹幺蛾子,要是关上一个月,她能拆房子。
昌平郡主想想那个场景,打个哆嗦,“可饶了我吧,我可受不住!”这么一想,反而有点同情苏小小,“天下间的女人都向往着住进这里,依我看,哪有自由自在的在外面好。宫里面再繁华,也不能随意外出游玩,有个什么意思。”
苏小小瞪她,“你是故意来气我的是吧?”明知道她在宫里面不自由还这么说。
昌平郡主讨好的笑,“怎么可能,我怎么会气你,我只是有感而发而已。对了,我听说你晕倒了?你的身体不是一向很好的吗?怎么会突然晕倒?”
这算是苏小小和太后之间的隐秘,苏小小自然不会对外说,只含糊道,“应该是刚搬进宫里面,到处乱糟糟的费心,再加上天气变化,一个不注意生病了,才不防头的晕倒,其实没事,只要多歇歇就好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值得你跑一趟的。”
“我这不是担心你么,听别人说再多,哪有见到你本人来的让人放心。”昌平接过茗琴递过来的香蜜,没急着喝,歪着头打量茗琴,笑道,“一段日子没见,茗琴看着越发的水灵了,可是你家主子又给了你什么好方子保养?”
茗琴抿嘴笑,“郡主惯爱打趣奴婢。”
苏小小无奈的看着昌平,“得亏你是个女的,要是个难得,还不得被人当成流氓叉出去。”冲茗琴摆摆手,“我跟昌平好好说说话,你们都下去吧。”
“是。”茗琴应一声,带着屋子里的宫女太监下去,自己亲自在门口守着。
等屋里面没人了,昌平郡主脸上嬉笑的样子一收,显出几分认真来,“你跟我说实话,你晕倒是不是跟太后有关?”
苏小小诧异,“你怎么会这么想。”
昌平郡主哼一声,“你是什么人我能不知道,怎么会因为些许宫务事就累晕过去。你跟皇上的感情我知道,说句难听的,即便皇上要变心,也不会是这时候,这么一算,能让你用晕倒来反击或者逃避的,也就只有慈宁宫那位呢,我说的是不是?”
苏小小看着她笑,“没看出来,你还有当女诸葛的本事。”
这就是承认了她说的话。
昌平郡主心下了然,“我哪里是女诸葛,不过是人之常情的推测而已。你有没有听过内宅里面流行的一句话?”
“什么话?”
“不是西风压倒东风,就是东风压倒西风。”
“……”苏小小还真没听说过,好奇,“什么意思?”
昌平郡主恨铁不成钢的盯着她,亏她也是内宅争斗中获胜出来的,竟然连这句话什么意思都不懂,认命的解释,“意思就是,婆媳关系是天敌,不是婆婆拿捏住儿媳妇,就是儿媳妇拿捏住婆婆,反正别想和平共处。即便有短暂的和平共处也是利益使然,不能长久。”
想想太后当初是怎么对她的,再想想现在,苏小小觉得一直蒙着自己眼睛的布终于瞎开,豁然开朗,她就说太后对她的态度怎么突然变了,原来如此!想通了,又无语凝噎,说白了,两人虽然没有共同的利益了,但彼此的存在也并不冲突啊,怎么太后就非得要针对她呢?这么想着,也就这么问了出来。
昌平郡主解释,“怎么没有冲突,皇上就是你们的冲突点啊。你想想,皇上要是重视你,就会轻视太后,太后心里能乐意,谁还不想在皇上心里当第一呢?你压了她的位置,她自然要针对你了。”
“……”
苏小小无话可说。她还以为当母亲的会盼着儿子儿媳和睦呢,原来是她相差了,想想自己母亲和祖母之间的关系,苏小小就知道昌平郡主没有说错。果然,还是她道行太浅,没有悟出这点。
不过,即便早就悟出来了也没有用,横竖也改变不了什么,不如顺其自然吧。
苏小小佛系想。
昌平郡主满满的担忧,“到底怎么回事?太后是怎么把你弄的晕倒了的?唉,要是放到寻常人家,婆婆磋磨儿媳妇太过,娘家还能帮着出头,但是皇家……尊贵是尊贵,但有谁敢做太后的主,即便是皇上向着你,不是还有孝道压着。”昌平郡主看着苏小小,满眼的同情。这也是她跟苏小小关系好,才能这么非议太后,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不会这么说,毕竟非议太后是重罪,传出去了会给家族招来祸患。
苏小小感动昌平郡主的用心,却没想把昌平郡主扯进来,只笑,“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不会有事的。”
昌平郡主伸手戳她的额头,“你呀,你能有个什么数!唉,我知道你是不想让我担心,其实我也就是问问,即便问出来了又如何呢,我也不能替你做什么,还不是一切都要靠你自己。”扁一下嘴,“你大约还不知道吧?感恩公府的老夫人最近借着无聊想要找人陪伴的名义,招了不少曲家和陈家的年轻小姐住进感恩公府。”
感恩公是曲行止,老夫人指的是陈氏。
平帝厌恶曲阜一家,勉强给了曲行止一个感恩公的虚爵已经是宽容大度,因着曲行止还没有成亲,故此就没有册封诰命,以至于老夫人陈氏还是一个光头夫人,对于这点,连太后都没有不满——太后私心里也不乐意让平帝册封陈氏,反正曲家的荣耀有曲家的男人来证明就可以了,用不着女人出头。
苏小小想了想,“难不成是要替感恩公挑选夫人?”
“要是替感恩公挑选夫人,用得着把曲家的女孩们都接进府里面去?”昌平郡主翻个白眼,只掉自家这姐们聪慧归聪慧,但格局太大,压根没有瞅着后宅这一亩三分地,故此,不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也情有可原,提点道,“宫里面宫女太监不多,后宫空虚,约莫不久,大臣们就该上书请皇上选秀了!”
苏小小还真没有想过这茬,毕竟上一世的时候几任皇帝都没有选秀,导致她下意识的就忽略了这个问题,现在猛不丁的听昌平郡主提起来,才恍然,是啊,按制,皇上要每隔三年就选秀一次的。
虽然她跟平帝早就有约定,平帝也答应她此生唯有她一个妻子,不会有侍妾通房,但此一时彼一时,谁又能保证平帝能保有初心?再者一说,即便平帝不想后宫进妃嫔,那些大臣们能同意?这可是关乎他们自身利益的事情,他们能允许平帝一意孤行?更何况还有个不省心的太后虎视眈眈。
这么一想,苏小小罕有的生出一股紧迫感,却又无处排解,憋得心里难受,赌气道,“选秀就选秀,皇上想选,我又不能拦着!”
“不是让你拦着,我母妃说的,这男人要是有了别的心思,你就是想拦也拦不住。但是,你要给自己多做规划。女人这一辈子,男人靠不住的时候,就得靠儿子,自己生的,总不会背叛自己。所以啊,你趁着这段时间没有小妖精跟你抢人,赶紧抓紧时间生下嫡子才是正经的要事。你不是自己医术卓绝吗?赶紧给自己调理调理。”
苏小小就觉得昌平郡主今天怪怪的,按说她这个人向来是疯吃疯玩,思绪简单的,怎么会想这么多,现在听她这么一说,顿时了悟,“这些都是靖王妃跟你说的?”
昌平郡主顺嘴道,“那当然,母妃特意叮嘱过我的……呃,”发现自己说错话,昌平郡主心虚一秒,悄咪咪的瞅着苏小小,“那个,母妃不让我告诉你,你就装作不知道这些啊。”
苏小小无语,“行了,我知道寿亲王妃是为我好,不会出卖你们的。”
昌平郡主松口气,“那我就放心了。总之,你比我聪明,许多事情你自己也早做打算哈。”
苏小小点点头,跟昌平郡主聊一些其他的话题,听昌平郡主说一说来寿亲王府上求亲的人,听着昌平郡主一个挨一个的吐槽,心情这才好了些,留着昌平郡主吃了一顿饭,让茗琴把人送出去。
人一走,苏小小就蔫蔫的躺在贵妃榻上,手里捏着一枝迎春花枝,有一下没一下的扯着玩,把米黄色的花斑扯的七零八落的。
平帝忙完一天的朝政,进来就见苏小小有气无力的样子,忍不住蹙眉,担忧道,“这是怎么了,可是哪儿不舒服?”
苏小小把扯秃了的花枝扔到一边,自有奴才过来收拾干净。
直起身看着平帝,左瞅瞅右看看,看的平帝莫名其妙的,这才开口,“也没瞅出来你现在和之前有什么不同啊,怎么以前就不见你这么招蜂引蝶呢。”
平帝莫名其妙,“什么招蜂引蝶?我何时招蜂引蝶了。”一边说,一边走过去拉着苏小小手,亲昵的点点她的鼻子,“净爱瞎想。”
苏小小张嘴去咬平帝的手指头,平帝抽手不急,被咬个正着。苏小小摆出奶凶奶凶的表情,小米牙在平帝的手指头上细细的磨,嘴里含含糊糊的,“敢说我瞎想,我要惩罚你!”
平帝忍俊不禁,手指头动动,触到软软的小舌头,顿时心神一荡,俊脸凑过去,“你想怎么惩罚朕?不然,朕的嘴巴给你咬?”
苏小小“呸”一声,把平帝的手指头吐出来,红着脸骂,“臭流氓。”
平帝无辜脸,“你是我媳妇,让你咬嘴巴是夫妻情趣,怎么算是耍流氓呢?”
苏小小给他一个大白眼,心里的郁结散去,嘴上依然不饶人,“现在说的好听,谁知道以后你的嘴巴还会给谁咬啊!”
平帝这才知道苏小小闹什么别扭,无语,“你就爱瞎想,除了你,还能有什么人?我答应过你此生唯你一人,就不会食言。你就对自己这么没信心?”
苏小小唇角翘一下,明显被平帝的言词取悦到了,但想着太过高兴显得有些不稳重,努力把唇角拉平,傲娇道,“你还记得就行。你也别怪我多想,我这不是怕你被逼着成为负心人吗?等着以后朝堂上大臣们都逼着你选妃,你能拒绝?”
“朕是皇帝,要是被大臣们逼迫行事,那跟傀儡有什么区别?你要相信你男人的能力!”
苏小小这才笑,“好,我信你!不过,咱们是不是也该要个孩子了?之前是因为朝廷不稳,不知道前程如何,有了孩子怕孩子受苦,现在你当了皇帝,我成了皇后,天下间没有人能再欺辱咱们,有了孩子还能免去人们的猜疑。”
平帝想想现在的情形,点头,“是该要个孩子了。”像他这么大的人,其实早就该有孩子了,之前因为种种顾虑没有要,现在想起母后以没有孩子为借口天天给苏小小送汤,平帝也觉得要孩子是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横竖他们两个身体都没有问题,想要有个孩子还不容易?
帝后二人就孩子问题愉快的达成了一致,晚上又身体力行的为要孩子这个目标而努力,使得本就和谐的床上运动更加舒适,直接造成的后果就是第二天苏小小起晚了。
之前因为不想要孩子,苏小小每次和谐运动完毕第二天都会让茗琴帮她按摩穴位,降低排卵,避免怀孕。这次在茗琴想要为苏小小按摩时,被苏小小拒绝,“从今天开始,不用按摩了。”
茗琴一喜,“娘娘,您想通了?”之前她和铭玉就提过让娘娘早些生下嫡子的事,偏娘娘不爱听,说了两回她们就不说了,现在娘娘能想通,最高兴的莫过于她们。于私心来说,她们和苏小小情同姐妹,自然希望苏小小好,于公来说,娘娘是后宫之主,只有有了嫡子,娘娘的位置才能稳当。娘娘稳当了,她们才会一如既往的风光,不敢有人轻视。
苏小小闭着眼“嗯”一声,“慈宁宫那边有什么动静?”
自从和慈宁宫撕破脸,苏小小以身体不适的名义拒绝去慈宁宫请安,云太后也懒得见她,苏小小不去请安,她也不说什么,至于平帝,只要老婆和老娘不起冲突,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故此,这段时间后宫里面也算和谐。
茗琴道,“自从皇上因为慈宁宫小厨房不干净,把慈宁宫小厨房的人都换了一遍之后,太后娘娘就一直以礼佛为由,在没出过慈宁宫,也没有召别人觐见过,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也就是没有什么动静的意思。
之前苏小小喝参汤中毒的事情惹的平帝大怒,把慈宁宫的好些人都扔进了慎刑司,最后审判的结果就是宫女紫砂嫉妒苏小小,故意串通小厨房的人在太后赏给皇后的参汤里面下药,这个结果自然不能服众,不过好歹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个结果说白了就是糊弄人,安抚苏小小的,故此,只杖毙了几个宫女太监,下毒之事就此揭过。
太后自然又是为此生了一肚子气,倒也知道收敛,没有在找苏小小的麻烦,至少明面上是这样,至于私下里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苏小小也没做梦觉得太后会大度的放过此事不还击,因此,一早就命令茗琴找人监视慈宁宫,尤其是听了昌平郡主带来的消息,知道感恩公府收拢了一批年轻美貌的女孩在府里之后,心里更加确定太后是等不下去了,要是没有太后授意,感恩公府怎么会在府里面收拢女孩?
不过,太后毕竟是在宫里面生活了半辈子的女人,人脉眼线不是苏小小这个刚进宫几个月的皇后能比的,哪怕苏小小已经让人盯着了,也没有察觉到太后是怎么把消息传递出去的,不得不感叹一声,姜是老的辣。
“继续监视慈宁宫的动静。”苏小小吩咐,横竖闲着也是闲着,让人多盯着一些,没准能查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呢。
“是。”茗琴应一声,又开始说宫里面的事情,“今儿早上李太妃让人过来禀报,说她做梦梦到了高宗皇帝,心里感念当初高宗皇帝待她的恩德,请求去替高宗皇帝守灵。”
“嗯?”苏小小睁开眼,“好好的,她怎么想着去给高宗皇帝守灵?”她可不信什么做梦梦到了的鬼话。高宗皇帝去世三年多了,要是真想念高宗皇帝,当时怎么不请求去守灵?
说起来,高宗皇帝英年早逝,死的时候才刚满三十岁,李太妃是他潜邸的老人,年龄不大,今年也才二十六,还是花儿一样的年纪。年纪轻轻的就守活寡固然可怜,但好歹衣食无忧,总比去守灵强。给皇帝守灵可不是什么好差事,只能吃素不说,住的地方也不好,一般只有犯了错的皇子妃嫔才会被贬去守灵。
茗琴道,“奴婢也觉得奇怪呢,已经让人去查了。但是,李太妃那边还等着您回话,估摸着中午还得过来。”
苏小小想一下,“她毕竟是高宗的太妃,也不好强制性的不许她去守灵,否则传出去了又是一桩麻烦事……行了,这事我知道了,我再好好想想。你让人也抓紧时间查消息,争取在中午之前查出来。”
苏小小进了宫之后一直忙着整顿后宫,剔除宫里面其他派系留下的眼线暗桩,压根没有顾得上东六宫那边的太妃太嫔们,现在冷不丁的查那边的消息,还真不太方便。因此,哪怕已经抓紧查了,到了中午的时候还是没有查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来。
正如茗琴所说的,李太妃那边又派人来说出宫的事,苏小小干脆直接去见了李太妃,一来看看李太妃的表现,要是她心里有鬼,总能看出点破绽,二来,也是表现一下自己对太妃的关心,总不能人家都说了要出宫了,她这个当皇后的一点表示都没有吧,传出去了,人们会说她不把高宗皇帝的妃嫔放在眼里,虽然不会给她造成什么实际影响,但总归名声有碍。
李太妃是一个单薄柔弱的美人,一双新月眉总是微微的蹙着,面含轻愁的样子,一般这样悲苦的模样总是会使美貌大打折扣,李太妃却不,明明眉眼都长得淡淡的,谈不上多好看,但这么眉目含愁的一蹙,反而多出几分说不清的风情,撩拨的人心头发软,只想把所有的好东西都捧到她跟前,只求她能展颜一笑。连同为女子的苏小小都被对方的愁绪感染,看不得美人垂泪,更别提男人了。
苏小小心里暗叹,果然能在后宫立足的女人,没有一个省事的。
李太妃见了苏小小就开始哭,她是高宗皇帝的妃子,辈分上面算是苏小小的长辈,所以,哪怕苏小小是皇后,她见了也不必行礼,因此说话办事毫无压力,想干啥就干啥。
苏小小准备的一肚子腹稿都被这一顿哭声堵在嘴里,除了干巴巴的劝慰几句,就光看着对方哭了。且李太妃也是个妙人,压根不在乎苏小小说什么问什么,只繁复重复自己做了个什么样的梦,梦中高宗皇帝对她多么温柔多么念念不忘,然后不断的重复说自己没有勇气去殉葬,但却想着能离着高宗皇帝近一点,以后高宗想她了,想要入梦也容易一些,恳求苏小小看在她这么一片痴心的份上,能放她出宫,去替高宗皇帝守陵墓……
苏小小,“……”
苏小小没了别的办法,只能说这件事不是自己一个皇后能做主的,得皇上同意才行,又说她一定会跟皇帝说的,想来皇帝也不会阻止,这才算脱了身。
从东六宫出来,苏小小才惊觉自己竟然出了一身的汗——累的!忍不住跟茗琴吐槽,“这个李太妃也太能哭了。”也不知道高宗皇帝怎么受得了她的。
茗琴笑道,“李太妃出自江南李家,据说江南的人最是水秀,李太妃身为李家嫡女,自然也是水做的人了。”
苏小小看她一眼,“你个促狭鬼,这话在我跟前说说也就行了,到了别人跟前不许胡言乱语。”连太妃都敢打趣,真是嫌活得长了。
被李太妃哭了这么一通,苏小小就知道拦不住她出宫了,直接让人把消息报给了平帝。平帝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只能真当做李太妃是想念高宗皇帝了,让人护送她去帝陵。
李太妃到了帝陵后,天天的守着高宗皇帝的牌位念佛,没几天就折腾病了,之后一病不起,拖了没一个月就病逝了——这是对外的说辞,平帝和苏小小得到的消息是,李太妃借着病逝遁走,具体去了哪儿没人知道。这要不是因为平帝和苏小小起了疑心让人盯着李太妃,还察觉不到不对劲,由此可见李太妃,或者说是李家,安排的有多么缜密。平帝和苏小小这时才知道李太妃为什么闹着要出宫了。想着李太妃年纪轻轻守寡确实不容易,且这件事并没有造成什么严重后果,帝后二人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不知道。
自然,这是后话,此时苏小小烦闷的是,真让昌平郡主说准了,朝中大臣们联合起来请求皇帝选秀,理由是中宫无子,国祚不稳。
这个理由简直绝了,苏小小就是想反驳都反驳不了,在民间,夫妻二人成亲两年没有孩子,还挡不住婆婆给丈夫塞小妾通房呢,更何况是一国之君呢。云太后和朝中大臣们里应外合,一起给皇帝试压,让他同意选秀,为了表明自己想要抱孙子的渴望,云太后还招了两个娘家的女孩子进宫作伴,美其名曰是排忧解闷,实际上明眼人都知道,这两个人是为平帝准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