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中,庄子与便关了门,呆坐片刻之后,从怀中拿出了血玉。
血玉中,有什么东西在涌动。
庄子与情不自禁露出了微笑,盯着血玉,心中的不安和烦躁也一并消失不见。
但是,那个男子所拥有的血玉——如果也是我的就好了。
他竟生出了这样的想法。
也正是在此时,血玉一瞬间变成了黑色,但是转眼即逝。
庄子与只当自己累了,倒在床榻上,将血玉放在枕边,闭上了眼睛。
周边一片漆黑。——这是梦境吗?
琴音如流泉呜咽,从四周传来。
铮的一声,琴声骤断。
砰地一声,似乎有什么砸在了琴弦之上。
“我说多少次了!轻重持损益之则,不轻不重方为中和之音。你力有未到,琴音华而不实晦而不明,何以得拨弦幽趣!”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话音刚落,便听得戒尺落在身上的声音,下手极重,令人听了心中猛然一惊。
俄而,便传来了女子呜咽的声音。
“我说过哭一回便责戒尺十下,你都忘记了?”
女声没有说话,只是立刻止住了呜咽。
庄子与努力去辨清女子的声音,但是很快又听到了戒尺落在女子身上的声音。
待戒尺的声音停止之后,琴声又响了起来。
确实比方才还要好了。
澄然秋潭,皎然月洁,湱然山涛,幽然谷应。
突然,一束光闪过,照亮了黑暗中一个女人的背影。
她长发及地,穿着一身素衣,跪坐在琴前。
但是她的身影只是转眼即逝的出现,庄子与朝着女子的方位跑过去,可是黑暗仿佛没有尽头,渐渐地,他开始迷茫地转身,便也没有了方向。
黑暗犹如一片巨海,他沉浮于其中。
呼吸渐渐变得困难,他当真觉得自己是正在溺水的人,水灌进他的口鼻,让他发不出声音。
他拼命挣扎。
“啊!”他一声惊呼,突然喊了出来,而方才正在不断挣扎的手大力地撞上了床沿,让他又发出了一声惊呼。
方才的到底是什么?
他之前也曾做过看不到脸的女子的梦,可是今天却突然变了,哭泣的女子,弹琴的女子,还有训骂的男人,这些都是什么?
对了,血玉,他慌忙伸手摸到了枕边冰冷的硬物。
不,除了冰冷的触感之外,还有一种粘腻的触感,他将手抬起来,骇然发现拿着血玉的手竟然有一片血污!
这,这是怎么回事!他一时惊慌失措,将血玉丢在被褥之上。
而血玉仿佛活人一般渗着血,将周边的被褥都染红了。
春暮日高帘半卷,落花和雨满中庭。
孟雨庭从没想过原来自己的名字在他人看来是带着这种情绪的,但是如今似乎也不是与人谈论姓名的时候。
妖塔的门轰然一动。
“喂!你出来!”罗慢慢的声音传来,等到门慢慢移开,他的身影也出现在门前,而在他身后,还有一个他觉得陌生的男子。
那个男子背着手,一副绝世而独立的模样,眼梢带着一丝冷淡。在看到孟雨庭之后,眼中也毫无波澜。
“题心姐姐让你出来!”罗慢慢见孟雨庭没动,又喊了一句,“快点!”
孟雨庭回头,发现方才与他说话的男子微笑着看着他。
他心中涌起一股异样,男子身上并无阵术封印,四肢也并无枷锁,但是如今看他似乎也无意要离开这尸骸遍地的妖塔,这是为何?
“公子,请去吧。”男子说道。
“那公子你为何要留在这塔里?”
男子轻轻地摇头,闭上了双眼,无意回答他的问题。
“竹律要给听语取出金蚕,你不出来的话我就把门关上了!”罗慢慢又说了一句。
孟雨庭听到这两个名字,心中自然受了触动,因此向男子作揖拜别后快步走出妖塔。
“题心姐姐说了,你看一眼就走,别留在这里。”
“他们人在哪里?”
“跟我来吧,不过我事先给你说好,你要是被发现了我绝对不救你的,兰里你也别救他。”罗慢慢快步地走,将他和荀兰里落在身后。
荀兰里没有理睬他,和孟雨庭并排走着。
“傅题心在哪里?”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罗慢慢又回头瞪了一眼他。
孟雨庭望向身边的荀兰里,荀兰里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你已不是君子山的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受一些小罚,无关要紧。”
“是因为我?”
“是的。”
荀兰里说话冷淡又直接,但是孟雨庭反而觉得与他说话容易许多,“你也是天将之一?”
“世上早已无天将。”
“……方才在妖塔里的那位,当真是君子山的守山人?”
“他说是便是。”
“他说是便是。”
“……你们当真要向太卜署复仇?白青微也曾是天将,你们……”
荀兰里停下了脚步,直视着他,“世事无常,不正是如此?”
这番话说出来,便是不想再说下去的意思,孟雨庭所有的疑问一下子又被咽回到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