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远远地观望着季竹律等人。
此时,受金蚕咒术之苦的男子——孟听语正盘腿坐在季竹律面前。
“以猫鬼之道,治金蚕邪体。”荀兰里淡淡地说了一句。
孟雨庭琢磨了片刻之后便恍然大悟——季竹律大概是在“以毒攻毒”。
猫鬼属巫蛊之术,与金蝉一样,因其安忍残贼,背违正道 ,因此被列在“不道”。
前朝尤其盛行巫蛊厌魅之术,其中对“猫鬼”之术记载最详细的当数《隋书》卷七九的《独孤陁传》和《北史》卷六一的《独孤陁传》。独孤陁,字黎邪,隋朝初位至上大将军,其妻为隋朝名臣杨素的异母之妹。
根据书中记载,为了将杨素家的钱财转移到自己家中以及让隋文帝的独孤皇后多赏赐他财物,独孤陁曾下令让家中奴婢徐阿尼使用猫鬼之术,结果最后不仅遭到了天子严惩,而且还促使天子下令“畜猫鬼、蛊毒、厌魅、野道之家,投于四裔(四方边远之地)。”
以猫鬼这种同样阴煞怪异的咒术对抗金蚕的话——孟听语所承受的痛苦,绝对非常人能够承受得住的。
孟雨庭情不自禁地握紧了衣袂,目不转睛地看着那边的情况。
果然,那边传来了孟听语凄厉的喊声。
孟雨庭身体一震,鸮啼鬼啸的声音刺穿双耳,脑海中仿佛有万马奔腾踩踏而过,犹如漫天大雪一般的记忆碎片在他眼前闪过。
而此时,孟听语身体绷直,高高地仰着头,一缕蚕丝开始慢慢地从他口中升起。
季竹律紧紧地盯着蚕丝的动向,手中继续施展着猫鬼咒术。
痛苦渐渐消退,孟雨庭这才看清楚他手中所施展的咒术。
若隐若现的黑猫在阵术中四处撞击,发出刺耳的叫声,似乎正在与孟听语身体内的金蚕作斗争。
季竹律怎么说都曾是天将之一,为何会这种阴煞的咒术,孟雨庭一时之间无从得知。
但是,如今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息,绝非是天将该有的阳刚正气。
幽都,竟能将一个人改变至此,孟雨庭深受震撼。
他扭头回看了一眼身后的罗慢慢和荀兰里,并不觉得他们和寻常人有何不同。
无善无恶,幽都……究竟是如何的景象?
孟听语又迸出一声惨叫,从他口中吐出的蚕丝突然从白色变成了红色,他跪坐在季竹律面前,双手撑在地上,身体不断地抽搐着,从口中涌出来的血滴落在地上,腥红一片。
季竹律双眉紧蹙,手上稍一用力,阵术内的猫鬼顿时惨叫凄断,叫人毛骨悚然。
突然,阵术内闪过一道如丝线一般的光,季竹律的手一振,抬起手来,掌心处已经出现了一道细小的血痕,渗出细细的血珠。
“不用看了。”一直沉默着站在身后的荀兰里突然说了一句,而后起身。
孟雨庭与罗慢慢都一副翟然的模样转头看他。
“金蚕咒术本就难除。”荀兰里说道,然后转身准备离开,“他如今已到了这个地步,就算是白青微,怕是也除不了。”
“除不了的话,他是不是会死?”罗慢慢已然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荀兰里神色平静地回答道,“有何关系,如今能被找回来,死了也不会成为若敖之鬼,落个无人祭拜的下场。”
“谁管死后的事,况且,这次回来……总之我不想看他死掉!”罗慢慢情绪激动,声音一下子扬起来。
荀兰里不动声色地将孟雨庭推到一旁,依靠在柱子上,挡住他的身形,无视季竹律那边投过来的视线,“那你能怎么做?”
“我!……”罗慢慢一时语塞,“我去帮竹律!”
荀兰里没有说话,罗慢慢便朝着季竹律的方向跑了过去。
而季竹律似乎并没有因为方才的意外而放弃,继续施展着猫鬼之术。
“你也无需担心,就算没法驱除金蚕咒术,季竹律也不会让他轻易死去。”
孟雨庭点头,心中却很不是滋味,如果季竹律无法做到的话,那就要让白青微也试一次。
不过,季竹律他们应该也不会轻易放人,既来之则安之,或许还有别的方法?
“你若是要走,便趁着如今季竹律无心管你,赶快下山。”
“我不打算走。”
“不走,难道要和我们一同,与太卜署为敌?”荀兰里说道,“君子山已不同往日,你留在这里,便是要与世人为敌。”
“我无心与任何人作对,只是有些事一定要找出真相。”
“天真至极。”
“天真又有何妨。”孟雨庭说道。
自己抛弃了陈念南以及慧悟和尚一行人,甚至抛弃了永明村一众村民,跟随傅题心来到君子山,就已经是天真之举,不相信绝对的正邪,不相信人心无可挽回,这样的天真对于自己来说并无不妥。
况且,抛开孟听语一事不说,傅题心因他受罚,他绝不能就此甩手离开。
“既然不走,那便没机会走了。”仿佛是给他忠告,荀兰里又说了一句。
孟雨庭点头,“我想见傅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