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这样?
为什么是我?
庄子与在与长兄和李廷他们分开之后,一个人走在长安城的大街上。
大街上,人影寥寥,白雪覆盖着静默的屋檐,静默的石板路和静默的河道。
不知不觉,他走到了一间酒馆的门前。
酒馆半掩着门,从门里飘出令人身体暖和的醇厚的香气。
他转身推门走了进去。
酒馆里只有三四个人,坐成了两桌,其中一桌是三个三十来岁的男子,似乎是山中的猎户,身边带着弓箭和兽皮,大概是来城里卖点皮毛的。
他们三人围坐一团,大声地说着话,丝毫不顾及旁边还有一位客人。
见到有人进来,他们也只是瞟了一眼,然后继续喝酒吃肉。
另一个人,像是个官家贵族子弟。
二十多岁的模样,身形瘦削,穿着黑色的衣袍,虽然颜色低沉,但是却看得出是用极好的绫罗绸缎做的,怀间还佩戴着一块十分显眼的……血玉。
庄子与忍不住将手伸到了自己的怀中,摸到了冰冷的一块硬物。
血玉,原来不止自己有血玉。
很快,那人似乎注意到了他的视线,一双柳叶眼回眸扫视他,嘴角露出了笑容,“一起坐?”
酒馆里桌椅很多,庄子与没有理会他,只是坐在了他对面的桌边。
“掌柜他们方才都出去了,若是想喝上一杯的话,不妨过来坐。”男子看着他笑道。
庄子与依旧没有理会他。
但是却忍不住去看他怀间的血玉。
“你很在意这个?”男子笑着将血玉拿起,在他面前晃了一下,“你知道这是什么对不对?”
男子手上的血玉实在是完美无疵,通透的血红色仿佛要将人的心都要吸过去——那是一块月牙形的血玉,当真如天上的血月一般,让人觉得自身在它面前十分渺小。
“我听说有桃山那边出了人命。”
“我看到了。”庄子与将视线从血玉上移开,淡淡地说道。
旁边三个猎户顿时停止了交谈,扭头望向他们二人。
“你看到什么了?”
“尸体,她们的脸、头发、鞋子,还有手……”
“你不怕?”
怕吗?庄子与不知道,只是觉得恶心。
“我倒是怕得很呢,尸体什么的,身体变得僵硬还会腐烂发出臭味,眼珠子也不会再动了,腐烂之后只剩下空洞洞的眼眶。”男子接着感慨,只是这番话说出来,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在怕。
而坐在旁边的三个人已经忍不住皱了皱眉眉头,开始上下打量这个说话奇怪的男子。
“不过,”男子话锋一转,“倒是比人还可爱些。”
那三人又一次皱了眉,面面相觑,搞不懂男子到底在说些什么。
“你也这么觉得吧,无法操纵人心让人十分无奈吧?反倒容易得多。”
“喂!我说你!可别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妖言惑众,说些狗屁不通的屁话!”三人中的一人忽然起身,重重地一掌拍在桌子上,将桌子上杯子里的酒水都被震了出来。
庄子与此时虽精神恍惚,但是还是能清楚地了解到如今这般情形的不妙,他望向男子,而男子反而不慌不忙,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慢吞吞地喝了一口。
这个动作在那三人看来分明就是挑衅,因此火气上头,捏紧了拳头就朝着男子砸去。
端坐在桌边的男子眼睛一眯,柳叶眼中闪过一丝凶光,身虽未动,但是准备动手的大汉却突然顿住了身形,随后便像是被踩断的枯枝一样,身子一折,倒在地上,口中猛然涌出一滩猩红的鲜血。
事情发生得过于突然,另外两个人都愣住了。
庄子与一时之间也怔住了。
“既然有缘,不如过来一起坐喝上两杯?”男子连倒在脚边的尸体都不看一眼,笑着对庄子与说道。
尸体的血染红了他自身的半边脸,流入到他的眼睛里。
红色的眼球看上去是那般的可怖。
身体内一股翻江倒海,庄子与喉结吞动,结果还是没有忍住那股汹涌而出的恶心,踉踉跄跄地扶着桌角站起来,朝着屋外跑出去。
刚跑出屋外,他便跪坐在雪地上,开始呕吐起来。
那两个刚目击同伴暴毙的猎户慌张失措地从他身边跑过,带过一股屋内的血腥气。
等到庄子与回头,那个男子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也不知道最后自己是怎么回到府里的,一踏进大门,长兄庄子兼便守在那里,将他拉住,“你去哪里了?!”
若是平时,庄子与必定恭恭敬敬地朝他行礼,然后如是回答。
但是如今的他做不到。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之前为何要那样做。
所以,他没有理会庄子兼,甩脱他的手,径直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你太失礼了。今日无论如何也该好好将李伯父亲自送回去的。”
“你送就好了。”
“我自然去送,可是你是李家的女婿,怎么如此不知轻重?”
“为何是我?我从未想过要娶李曦曦,你不知道吗,李曦曦为人霸道跋扈,对,对,对了,你见过她,你也不喜欢她,所以你才让我娶她。”庄子与的脑子一片混沌,对着庄子兼一顿乱吼,让庄子兼身边的家仆大惊失色。
被他这样吼的庄子兼也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但是他并没有生气,反而叹了一口气,吩咐家仆道,“扶三郎回房好好休息,有事的话立刻告知我。”
庄子与紧紧地抿着唇,瞥一眼这位不恼不怒的长兄,快步离开。
家仆立刻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