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从帘子内而出,脚边生风,面色严峻,沉声道,“天歌,去把那香炉灭了。”
于天歌不知道师尊为何会有此命令,但是即刻转身走到那鎏金香炉前,将香灭了之后,稍一迟疑,随后将里面的香料倒出来,发现那燃着的,是一块小指大小的红色香料。看上去,像是混杂了许多药物捣碎成泥后再捏成一团的。
“这东西是……”他皱着眉将熏香拿到鼻下细细嗅闻,却被人一把将胳膊拉住,意欲阻止,转头望去,傅题心眉心紧蹙,道,“不可。”
“人面瘤,乃伊州药佛教秘术,以诅入药,饲人面于身体之内,养成人面之瘤,养成期间,以特制人面香助养,有催邪之用。”她冷声解释道。
“这么邪?”于天歌看着手中那一小块香料露出震惊的神色,“这么歹毒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宫中?”
“有这需求,便会有这买卖,此事又有何怪。”傅题心将他手中的香料取过,放入手帕之中,双手递到杜云卿面前。
杜云卿微微点头,接过那人面香,然后走到被困于阵中的人面瘤面前,将其一举击杀。
人面瘤顿时化作一摊血水,洒落在地毯之上。一股腥臭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宫女们伏在地上,又惊又怕,皆屏住呼吸不敢动弹。
“师尊,接下来怎么办?”傅题心开口说道。
“顺藤摸瓜,剥丝抽茧,将这邪术之主找出来。只是,这人,怕是救不回来了。”
于天歌看了一眼珠帘后躺着的人,确实渐渐地没了气息,不忍再看。
傅题心点头,目光灼热,道,“是药佛教的人面瘤之术,我认得。”
杜云卿微微颔首,“确实是人面瘤邪术,题心,为师虽知你素来处事冷静。但事关药佛教,你需时刻谨记,不可妄动。”
“我知道。”
“药佛教,便是与你鬼医族有仇那派?”于天歌听着他们说话,便想起来了,以前在山中听师兄师姐们说起过傅题心所出身的鬼医族受药佛教侵扰,傅题心独自一人逃出昆仑山,这才进了君子山成了天将门弟子。
在那些流言蜚语中,虽则带着一些同情与怜悯,但是当中也不乏挖苦嘲讽的言论。偏巧傅题心的性子如昆仑山的冰雪一般冷淡,对这些都不做任何解释,于天歌当时也以为她是抛弃了亲人,于是才纠缠不止,最后虽是将这些疑问抛诸脑后了,但是对于鬼医族与药佛教之间的争斗却也还是抱有些许好奇。
如今药佛教邪术显现于长安宫城之内,更有妃子成为其受害者,自然是要将此事查得一清二楚的——或许还能从中得知傅题心素来不肯说出口的鬼医族之事。
“人面瘤乃是诅咒之术,想必与宫中争宠有些干系,天歌,你与我一同去查这宫中源头,题心,你一人留在此处,需多加小心。”
后来,他们还真的将那源头揪了出来,宫女供述那人是素来与中术妃子交好的姐妹,两人同年同月同日进宫,曾义结金兰,却不曾想,最后会因为其中一人得宠而导致另一人有了这般狠辣的心思。
找到那害人的妃子时,那妃子依然是一副凄惨的模样。
人面瘤——若中术者摆脱邪术,下咒者便会遭遇反噬。
天下但凡诅咒之术,多如这般,易反噬其身,只不过,就算许多人知道这个道理,也难挡那种种因嫉妒、猜疑、仇恨、痴爱等缘由而生出的歪思。
话说回来,于天歌虽未看到那中术妃子的情形,但是那下咒者的面容在遭受人面瘤邪术反噬之后,清晰可见其左脸之上,有一鸡蛋大小的瘤子,那瘤子上有一张与其极为相似的脸,一张嘴不断地说着什么,看上去极为可怖。
这下咒者惊惧于自己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将屋内所有铜镜都掀了,他们入屋时,以棉被捂脸,根本不敢见人。
得知他们是从君子山中来的人之后,也不管身边还有伺候在侧的宫女,竟就跪在他们二人面前,求二人帮助恢复容貌。
这自然是做不到的。
人面瘤阴狠至极,也正是因为它这份邪气,才会被收入君子山禁术之列,成为天将门弟子见之则可灭杀的邪术。
师尊杜云卿只是将那反噬其身的人面瘤也取了出来。
只是,下咒者的结果也不比中术者好,不仅容貌毁了,就连性命也几乎没了——寻常人若是抱有邪心使用这邪术,会极其容易地被人面瘤反噬,且取食其心血,待到它脱离本体之后,中术者也已经形容枯槁,几乎奄奄一息。
若不是有杜云卿和傅题心在,她大概连性命都保不住。
而在那之后,他们询问她到底是谁助她施下人面瘤邪术,下咒妃子虽是气若游丝,但是仍是将其告知了他们。
下咒的妃子也是通过宫中层层关系,与那施术者取得了联系,只是不曾见过那人,就连下术的药和香料,也都是通过自己的侍女送进宫来的。
若是说起线索,大概是侍女是在莲花寺与那人接触的,只知道那人穿着一件黑袍,连脸都没有能瞧见。。
最后,他们三人赶到莲花寺,却并未找到那施术的那人。
随后,为了继续调查此事,师尊杜云卿下令他与傅题心二人一组,与他分头去查。
他便与傅题心两人从莲花寺出发,辗转于京中各个寺庙之中。
途中,他才听傅题心零碎说了一些关于鬼医族和药佛教之间的恩怨。
也知道了她抛弃族人离开背后的真相。
他从前不知道傅题心有那么多的秘密,经历过那么多的苦痛,因此心中五味杂陈,既后悔以前自己口不择言,又对眼前这人愈发怜爱。
正心思烦乱之时,突然被一个孩子撞了上来,低头一看,顿时双目圆睁,心中骇然。
旁边的傅题心也看到了,立刻将那孩子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