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场上。
沐清铉听完孟箫的话,手中长剑不断握紧,眼里升腾起一股怒火。
牧歌思索着怎样去找药,早先听说过,这事有时间管着的,必须越快越好。扪心自问,她不是不想要和沐清铉的孩子,她只是还没做好准备,更不想因此不能去破案,这等于要她放弃理想,放弃追求,关在那深宫大院里,迟早有一天,她会皮肤松弛,会长出褐斑,会身材走样,更可怕的是,她会变得卑微,整日盼着沐清铉的那点儿雨露,还要跟一群女人分享,最后只能等着自己枯竭,忘了从前的自己。
沐清铉在校场练兵,牧歌则百无聊赖,拿着一串葡萄啃。
秦一旻掀帘进来,好容易见了个眼熟的,牧歌顿时精神百倍,赶紧过去,笑开了花。
秦一旻见她如此亲切,心中也是欢喜:“先别忙着高兴,后面还有你想见的人
牧歌伸长了脖子,往后看去。
只见一个略微苍白的容貌清丽年轻女子,还有一个年轻小伙,最后还跟着一个貌美,表情略冷的高瘦女子。
牧歌一时之间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了,大声喊道:“芷晴,力猴儿,紫衣!”一个一个抱过去,兴奋得不能自已!
尼玛,沐清铉那厮,也忒腹黑了吧!明知道他们在却藏起来,早知道自己又怎么会这么草草交代了?牧歌心里那叫一个恨呐!
白芷晴眼眶一红,心中情绪翻涌。力猴儿则是喜形于色。
紫衣到底淡定些,却也忍不住上前搂住她,上下打量:“郡主,你没受伤吧?”
牧歌皱了皱眉:“不是说好叫我妹妹么?”
紫衣脸红了红,低声道:“这不是有其他人在么?”
牧歌哈哈大笑:“安啦安啦,他们都是自己人,都是我娘家人!”
白芷晴和力猴儿相视一笑,大家都有种久别重逢后的开怀和激动。
牧歌简要将这段时间的经历说了下,刻意隐瞒了被泯月吊起来威胁的部分,却依然让几人听的心惊胆颤,担心不已。
听见掏心案有了进一步进展,众人又觉精神一振。
牧歌索性将自己想要假扮泯月引蛇出洞的计划全盘托出。众人皆是一愣。
“不可。”秦一旻沉思片刻,道。
牧歌心中感动,又想到沐清铉居然没有阻止自己,心里有丝莫名的失落。
刚好沐清铉在这时走了进来。
众人见到他,都不觉有丝拘束起来。
沐清铉径直走过来,手自然而然环住牧歌的腰。
牧歌腰一僵,嘴角抽了抽,不着痕迹挪了挪,却被他抱的更紧了。
不知为何,今天的沐清铉,似乎透着一丝不由分说的霸道,而且这种霸道,也似乎带着一丝丝怒气。
牧歌想不出自己到底惹了他,却也只得不再挣扎,乖乖由他搂着。
白芷晴不觉看向秦一旻,秦一旻果然眉心微微皱起,不过一瞬,又恢复如常神色。
牧歌也嗅出空气里尴尬的味道,试着转移话题:“沐清铉,刚刚还说道引蛇出洞的计划。我打算假扮泯月,然后引凶手出来。泯月是他的徒弟和爱人,这招应该极其管用。”
沐清铉看着她,眼神不明:“此事不可。假扮泯月可行,但你不许去。”
“为什么?”牧歌气不过:“我最熟悉泯月的习性,也只有我才能骗到他。”
“没有为什么。男人说的话,女人就的听。”沐清铉看着她,似笑非笑,似怒非怒。
牧歌只觉天雷滚滚,这男人怎么越来越霸道了?不是说刚好那会应该最甜蜜么?怎么这人昨儿个才如了愿,今儿个就不认账啦?
渭水为界,南沐相望。
这里的天气已经和大漠的极其相似,到了晚上刮北风,有着一望无垠的空旷和一空满布的星星。
牧歌玩心大起,提议一行人去空地里烧烤,一群人都出声附和,沐清铉看她一眼,也点了点头。
于是,一行人组成了史上规格最高的烧烤大队,朝着空地走去。
所谓空地,不过是沐清铉派人临时开出来的一个校场,作为练兵之用。
虽说不大,其实也不小。四周长了草,牧歌他们席地而坐,只感觉北风呼啸,星空低得仿佛伸出手就可以抓住。
牧歌吃着紫衣递过来的鹿腿,吃的眉开眼笑,话匣子也猛的打开了。
“跟你们说,在我家乡,很难见到这么空旷的地方。因为那里建满了房子,到处是污染,很难看到这么纯粹明净的天。”
“妹妹不也是大沐人么?虽说属于少数民族,但应该也和我们差不多吧。”紫衣看着她,笑语嫣嫣。
秦一旻拿出一壶酒,给大家逐个倒了,四处是军营,颇有几分醉卧沙场的豪气。
牧歌端起酒杯,使劲嗅了嗅,一股刺鼻的白酒味。
“好酒!我爹爹就好酒,家里什么白酒,红酒,葡萄酒,一大堆,我小时候就常常偷着喝,嘿嘿。”
大家听着她说一堆莫名其妙的言语,都有点摸不着头脑。
沐清铉嘴角微勾,将她搂入怀中。
这傻女人,又在想家了。
牧歌在他怀里,闻着熟悉的薄荷气息,觉得人已经微醺。
只是这晚的星空实在太美,美的不太真实。
望着篝火,牧歌突然来了一句:“今晚我们谈谈理想吧!”
抬起头,正好看见沐清铉略带孤傲气息的下巴,因为日夜操练起了些胡渣,却似乎更有男人味了。
她一时兴起,将嘴巴凑到沐清铉耳边:“我男人真帅!”
沐清铉侧头看着她,这女人又在说些个古怪词汇,不过从牧歌花痴冒泡的眼神中,还是可以猜到意思,沐清铉微微一笑。
尼玛,更帅了!牧歌心中暗想,还好她不是颜控,不然肯定已经乖乖缴械投降,巴巴地去做个家庭主妇了。
秦一旻见状,低头喝了一大口酒,对着牧歌笑了笑:“你的理想是什么?”
牧歌也朝他笑了笑,眼底似有星光跌落。
“我的理想,就是翻一桩桩的冤案,奇案,替那些冤死的魂魄讨回阳间的公道。听那些有苦衷的凶手讲他们的故事,在这个淡漠的世间,给他们最后的温度。”牧歌低低的道,众人听了都不说话,女孩平静的语调,低缓的语速,却透着前所未有的笃定和认真,让人生出敬畏。
沐清铉伸出手,将她头发弄乱,若有所思。
牧歌拿个羊腿骨头,在地上用力一转:“咱就看这骨头指着谁,谁就接下去。”
大家哪里见过这般的,只觉得新鲜有趣,顿时应和声一片。
羊骨头在力道下不停旋转,最后指向了白芷晴。
白芷晴明显一愣,指了指自己:“我?”
牧歌哈哈大笑:“可不就是你么?我得冰美人儿?”
沐清铉低声喝道:“胡闹,言语轻佻,像什么样子?”
牧歌看着他,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却丝毫没有惧意。
大家看在眼里,心里都是一惊,面面相觑,能够在当今太子爷面前如此随意的,这天下,唯牧歌一人而已。
白芷晴憋红了脸:“我的梦想,就是能和我爱的人,侠行天下。”
说完低下头,喝了一口闷酒。
牧歌看了看白芷晴,又看了看秦一旻,心知两人依旧这般不尴不尬处着,只得拍拍手,又拿起那根骨头,继续转起来。
羊腿骨在地上滴溜转了好几转,尖的那端对准秦一旻。
牧歌心道,这不可就是缘分么?刚才来了白芷晴,立刻就到他了。
秦一旻又泯了一口酒:“我的理想就是一辈子在第一府衙,不要去沙场,没有战争。还有,带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去玉莲寒潭。”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有三个心里都是一惊。
沐清铉,牧歌和白芷晴都是知道事情原委的,沐清铉更是眼神变得寒冷起来。
牧歌知道这是他要发怒的征兆,赶紧握住他的手,用力捏了捏,沐清铉斜了她一眼,也喝了口酒。
牧歌总算舒了一口气。
接着力猴儿也说了,下来轮到紫衣。
紫衣悠悠道:“紫衣没什么理想,只盼和郡主一生相伴,护她周全。”
“紫衣!你太可爱了!”牧歌听了后心里满满都是感动,若不是沐清铉抓着手,恨不得立即扑过去抱住她。
绕来绕去,最后只剩沐清铉。
大家兴致颇高,也没打算真要太子爷来谈什么理想,各个都将杯中酒倒满准备安心赏星月,却听见男人低沉如水的声音,不深不浅的传来:“唯愿江山和她能够两全。”
虽然他没说“她”究竟是谁,大家却不约而同看向牧歌。
牧歌心中更是一震,心底升起一丝不安,虽然不明白究竟是为甚么不安,却有种莫名的恐惧。
沐清铉感觉她的异动,将她用力圈在怀中。
那夜月朗星密,黑色的天空像极了一幅巨大的绸缎,丝滑而无边无际。
依偎在沐清铉怀里,身旁几人,都是自己在这个世界里最放不下的人,牧歌看着远处天边与草原相接的那条线,有些荧光,有些泛白,不同于她在这世上看到的任何其他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