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一紧,闭了闭眼,脑中浮现出当日那兵士的惨状,心中有了一丝念头。
“传话给一旻,务必彻查此事,我大沐的好男儿,可以战死,不能这么不明不白没了!”
孟箫郑重一拜,得令而出。
牧歌和紫衣一身寻常衣服,又没有通关手喻,在人群中甚为扎眼。
两人于第三日的傍晚终于赶到渭水河畔。
站在渭水之畔,看着几匹战马在渭水畔饮水,身影在夕阳下拉的很长很长。
许是这夕阳染红了天,许是这沙尘迷了眼,牧歌感觉这渭水河畔格外肃杀,透着一股血色意味。
也就是在此刻,她真正懂得了“饮马渡秋水,水寒风似刀”的意味。
牧歌和紫衣低着头,不愿引人注目,眼看着渭水分列两大营帐,却不知哪个是大沐哪个是南国。
正在踌躇间,一道吆喝从身后传来:“站住!”
牧歌和紫衣均是一惊,若被是当成歼细,两人纵使武功出众也难以在这几十万大军中脱身。
牧歌回过头去,刚想搭话,却听那人道:“是新来的杂役?快去千夫长那登记了,等你们好几天了!”
两人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都是同一个想法:装!
牧歌对着那位兵士笑了笑:“大哥,我们路上耽搁了,没误了军中之事吧?”
那人听了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那倒不至于因为两个杂役小厮误了事去。甭在这废话了,赶紧去!”
牧歌和紫衣相视一笑,往营中走去。
军营里和牧歌想象的的确还是有点距离。
虽然在现代她也经常参观军区,也习惯了那边的雷厉风行和十足十的男性荷尔蒙气氛,可真到了这战场上,却依然感觉有些吃惊,有些陌生,更有些害怕。
这里没有任何柔情和浪漫可言。
四处码放的军需,四处可见的伤兵,众人脸上严肃凝重的表情,无不在昭示着,这不是玩笑,这是真正的生死场。
牧歌拉了一名小兵:“大哥,借一步说说话。咱这军营里千夫长怎么找?”
那名小兵略微鄙视的看了二人一眼:“我南国军营,千夫长何止一百?你们这般冒冒然,到底所为何事?”
牧歌心中一颤,的确是自己疏忽了,赶紧陪着笑:“大哥教训的是,小的们体弱,没资格参军,只得做个衙役,也算曲线报国了。恳请大哥指点则个。”
那小兵听了这话、方才微微露出笑容,蔑了二人一眼:“你们两还算机灵,你们要找的应该是张千夫长,他的营帐往次处去一百米。账前挂了一个牌子的便是。”
牧歌和紫衣赶紧谢过,四处不时有兵士走过,牧歌她们知道此乃敌军阵地,却硬是不敢作声,只得埋头往前走。
一路走去,早就有些兵士觉得面生,绕着弯来打量一番,更有胆大者盯着二人看,似是想要看出端倪来。
两人生怕被人发现是女人,更加拱起身子,埋着头,一副战战兢兢害怕的模样,这样反倒真似做杂役的小厮模样。
旁人眼瞅着也就渐渐失了兴致。
按照方才小兵的指示,牧歌和紫衣找到了张千夫长的军营。
招呼了一声,却不见有人回应。
再唤了唤,总算有人将帘子掀起,漫步悠悠的踱了出来。
一个四十岁上下的男人,留着一点胡须,体格倒是精壮。
“张千夫长!我等是应命而来的杂役。请张千夫长安排则个。”牧歌毕恭毕敬,深知这军营里等级森严,军法更是重如山,半点儿马虎不得。
那张千夫长看了二人一眼,皱了皱眉头:“怎的这般单薄!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也不知道捞子怎么办的事!”
牧歌心中暗骂,有眼无珠!心中暗暗合计,眼下已经走错边,渭水如此宽阔想要引渡绝无可能,走在上面都会被两边军队当成对方的船给击破,只能先事急从权,暂且在这边待着,运气好的话还能帮沐清铉打听到些地方情报啥的……心念既定,脸上笑容更大了几分:“张千夫长!您甭看我兄弟二人身子骨是弱了些,但是我们做事勤快啊!手脚麻利,又老实,吃的还比一般人少得多,干同样的活、能帮您省出一人份的粮食来!我兄弟二人自幼崇拜军士,现下机缘巧合进了军营,自是欢喜的紧,一定会加倍努力工作来回报张千夫长的知遇之恩!”
牧歌一番话倒是说的恳切,听得那千夫长也是心中愉悦,他在看了二人一眼,眼神里却带出几分赞许来。
牧歌和紫衣相对一笑,知道这宝是押对了。
张千夫长从抽屉里掏出一个锦囊,从里面摸出一点碎银,丢给二人。
牧歌装作眼前一亮,感恩戴德的接了,心里却想着这么点银子还不够一顿酒钱……
二人被一名兵士领了,来到一个较大的帐房。
牧歌她们掀了帘子进去,只见里面分了三个区。
一个是火房区,堆放了各种材料,中间夹着一个大锅,每日里将士的吃用便来自于此。
一个是浣洗区。专门负责清洗将士们的衣物和用度。
一个是兵器区,专门负责擦拭兵器,保养兵器。
领她们进来的小兵上下打量了一番:“见你们二人这身板儿,唯一可去的只有这火房了,你们可愿意?”
牧歌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这火房肯定是求之不得,这兵器区和浣洗区,想想都觉得可怕。
两人进了这火房。
火房里一个掌事的,是个约莫五十岁的男人。另外两个婆子,正在切菜。
牧歌心中暗暗奇怪,怎么军营里可以这般齐备,还能有婆子进来?随即一想,却寒心起来。
由此可见这南国谋划已久,万事俱备,为的就是打赢这场战。大沐为守,意在守国,南国为攻,意在争土。
一守一攻,一护一争,从气势和目的上,大沐确也失了几分胜算。
两婆子看到进来两小倌,眉眼堆了笑,其中一个胆大点儿的直接走过来,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小倌儿哪儿人哪?”
牧歌看了一眼紫衣,紫衣抢先说了:“南国中晋人。”
牧歌心中暗暗赞许,这紫衣倒是见多识广,对南国都有一定的了解。
婆子听了,果然眉眼又亲切了几分:“哦,那是个好地方啊!奶奶也是那附近的,难怪见着你们亲切呢。”
牧歌见她还好说话,也接口道:“是呢,小子也觉得您格外亲切,原来咱是同乡人。斗胆问一句,婆婆怎么会来了这军营?按照惯例不是不得有女人么?”
那婆子听了叹了口气:“我们君上喜战争,南国地小人多,早在十年前就谋划攻打大沐,只是一直未成行。你不知道这军营里开出的报酬,可比一般杂役火房高得多!婆子我无子无女,干脆就进来赚点银子养老落!”
牧歌装作很感兴趣的模样:“当真?那可太好了!我们兄弟两也是家境贫寒才来着杀戮之地,那以后但凡有事,请奶奶尽管吩咐便是!”
那婆子心里欢喜,又拿出几团面馍,分给两人,又说了会话,方才走了。
牧歌和紫衣淘好米,摘了菜,一直折腾到半夜,方才睡下。
两人紧靠着对方,在这陌生之地互相取暖。
军营条件简陋,说是床,也不过是块铺了草垫子对木板而已。
紫衣轻声在她耳边道:“妹妹,你害怕么?”
牧歌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两人身在地方军营,牧歌又是大沐统帅未过门的夫人,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她点了点头,随即又摇摇头:“姐姐,从我下定决心来这里,便想着与他共生死,我怕的是跟他隔着千山万水,死生不复相见,此刻虽然我在南国军营,却只跟他隔了一江水,心里终归是踏实的。”
紫衣嘴张了张,终究还是没再说话。
过了良久,紫衣悠悠道:“接下来你打算如何?”
牧歌笑了笑:“既来之则安之。我在这,既可能成为南国要挟沐清铉的武器,反之也能成为助攻沐清铉的一把利器。”
紫衣瞪大眼睛:“你是说你要做歼细?”
牧歌在她腰上狠狠扭了一把:“小声点!你这丫头能不能别这么实诚!什么叫歼细?我这是英勇无畏的探子好么?为了捍卫我大沐疆土不惜以身犯险深入敌军腹地我容易么我?!”
紫衣嘴角抽了抽,这丫头,还真是天塌下来当被盖的主。
第二日。
天微微亮,牧歌和紫衣就忍着一身的痒意和连续三天没洗澡的痛苦开始生火做饭。
牧歌和紫衣总结了几条。
一是啥都可以忍,唯独不能洗澡没法忍。可这一点偏偏无法解决。
二是啥都可以慢,唯独出恭不能慢。可这军营里出恭场所有限,每次都是大排长龙,还要和一群大老爷们争厕所,那个味儿。。真是绝了。
三是啥都可以露,唯独女扮男装不能露。牧歌和紫衣每天都要在茅房里把自己给捣拾了,再裹上厚厚的胸布,方才可以出去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