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一眼,却让这个戎马半生黄权半生的传奇帝王愣在原地。
“晴儿!”他颤抖着声音,喊出这个在梦中见过千百回的名字。
引儿有些迟疑,却没有答应。
沐皇抓住她,盯着这个年轻的女孩,眼里写尽了眷念。
引儿似是被他这突然其来的炙热吓到了,她低下头,不敢去看沐皇的眼睛。
“抬起头来。”沐皇的声音透着隐忍。
引儿只得抬起头。
“晴儿,你肯回来了?”沐皇一把拥她入怀。
引儿的心开始疯了一般的跳动,这是他的父亲,这就是那个人口中的父亲。
“皇上,奴婢不是……”引儿微微挣扎,男人陌生的怀抱让她感觉不适。
“不要说话。”沐皇埋头在她颈脖,低声道,声音里竟然带了一丝哀求。
引儿一愣,这是那个传说中霸道的君王?
“晴儿,你走了这么多年,我就去科尔辛草原上走了这么多年。每年初暖花开的时候都去。站在那,闭上眼,总能听见你那调皮欢脱的马蹄声。这么多年,竟然越来越清晰。”沐皇柔声说道,也不理会引儿,自顾自沉浸在回忆里。
“你回来了,是不是不走了?”沐皇低声问。
引儿不说话,也不敢说话。
沐皇却一把拉开她,盯着她的眼“说话。”
不知为何,引儿能够听出来这次沐皇是对她说话,而不是对着晴妃。
她低声道“奴婢哪儿都不去,奴婢就在这守着,守着皇上。”
沐皇身躯微微一僵,突然,抱起引儿,往内房大帐走去。
引儿眼中闪过一丝隐忍,将涌上来的泪水压了回去。
清晨。
奔月殿。
芙蓉氏起了身,用了漱口水,问一旁的福嫫嫫“昨晚皇上在哪歇着?”
福嫫嫫沉声道“禀娘娘,歇在椒盐殿,侍寝的是太子殿下府上送来的引儿。”
芙蓉氏顿了顿,扯出一丝牵强的笑。
“福嫫嫫,你看哀家,是不是老了?”
福嫫嫫一边帮她挽着美人发髻,一边轻轻道“娘娘不老。娘娘洪福齐天,和皇上琴瑟和鸣,越发端庄贤淑了。”
芙蓉氏一笑“我在老,那个人却永远刻在他心里,永远是那般明媚可人的模样。光凭这点,哀家已经是输了。”
福嫫嫫顿了顿“可是守在皇上身边,几十年如一日,共看这江山的,唯娘娘一人而已。”
芙蓉氏直了直腰“依附于人,最不可靠。唯有自己站稳了,才能和辰儿一世无忧。”
福嫫嫫欠了欠身“娘娘所言极是。”
芙蓉氏眼神闪烁,看了看窗外天色,已经大亮。
椒盐殿。
地上隔几步便是一件衣物,最后是男人女人的亵衣亵裤。
帐内一派春色。
引儿睁开眼,看着这遥不可及的屋顶,看着身旁仍在熟睡的沐皇,心里一块口子,被血淋淋撕开,再也补不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沐皇醒来。
看着一旁的女人,嘴角微微上扬。
“你说你叫引儿?”沐皇声音淡然,已褪去昨夜的疯狂。
引儿点了点头。
“即日起。你便是引妃了。”
引儿闭了闭眼,波澜不惊“谢皇上。”
沐皇对她的反应闪过一丝讶异,他起身,引儿伺候他更衣。
“等会儿就在这伺候着。”
引儿低头答应。
“皇上。”德公公的声音。
“进来。”沐皇似乎心情很好,语调轻快。
“皇上,铉王殿下求见。”德公公见自家主子心情大好,嘴角也不禁扬起。
“宣。”沐皇眼神柔和了几分。
引儿端茶的手隐隐一颤。
“皇上,引儿是否先退下。”
“不必,铉儿是朕与晴妃的儿子,你迟早也要见他。”
引儿低下头,不再言语。
沐清铉一身朝服,月白色官袍,左右各一枚星月,头发竖起,俊逸洒脱,嘴唇微扬,邪魅非凡。
“儿臣叩见父皇。”沐清铉行了君臣之礼。
沐皇亲自过去扶起他。
“铉儿,这段时间去哪了。”语气略略不快,却没有不喜。
沐清铉站起身“禀父皇,儿臣去了趟北国。”
“哦?所谓何事?”沐皇转身坐下,从高处看着他。
“儿臣收到探报,北国伺机而动,故亲身探访。”
“哦,铉儿当真忧国忧民。”沐皇看了他一眼,意味不明。
沐清铉也不接话,垂首而立。
沐皇将一旁站着的引儿一把拉过“铉儿,这是引妃。”
沐清铉看了眼引儿,也是一愣。
“你可曾觉得她像一个人?”沐皇问到。
沐清铉很快将目光移开“儿臣不觉。”
沐皇盯着他半晌,突然叹了口气“罢了罢了,引儿你先退下。”
引儿行了礼,又对着沐清铉行了一礼,只是在起身的时候飞快的看了他一眼。
待引儿退下后,沐皇让沐清铉在自己身畔坐下。
“铉儿,那件事可有进展?”
“禀父皇,儿臣探知,的确在半个月前,有一批巫师进城。”
“他们现在何处?”
“东宫。”
“哈哈哈,打小他就是个沉不住气的,我说了他多少回,多少回了。”虽然在笑,沐皇的声音却透着一股苍凉。
沐清铉看了一眼父亲,这么多年,的确老了很多。
“你是不是在翻以前军饷亏空的案子?”
沐清铉眼神一动“是。”
沐皇冷冷看了他一眼“你知道朕最不愿看见的,就是骨肉相残。”
沐清铉跪倒在地,声音却平静如水“儿臣只知道捍卫父皇,捍卫皇位是儿臣的使命。”
沐皇转过身去,良久才道“你去北国是为了那个女人吧。别陷太深,男人成大事,不能把自己心绑在一个女人身上。”
沐清铉眼神更沉“那父皇为何明知引儿是太子的眼线,却依然留她在身边?”
沐皇看了儿子一眼,笑了“你的确像极了寡人。罢了,你喜欢的女人,留在身边便是,只是这铉王妃之位,我已有人选。”沐清铉微微一颤,不再言语,他知道这已经是目前沐皇能给他的最好答案。
牧歌翘着腿,睡在宿舍的榻上,直觉告诉她,这次回来,自己和沐清铉之间,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她不再纠结要不要和他在一起,而是想着要怎样能够长久的跟他在一起。
北国雪域,狼群,冰窟,解药,两个人的相依为命,雪地里忘却一切的深吻,为了解药沐清铉不管不顾的一跳,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两个人抛开世俗,忘却身份的所有瞬间,也就是在沐清铉为了自己跳入那极度深寒冰潭的那一瞬,牧歌告诉自己,就是他了。
牧歌向府尹和秦一旻详细说了无心的事情,两人听后都是沉默不语。
牧歌也是一阵沉默,她心里明白,无心身份地位特殊,北国和大沐的邦交也正是微妙之时,断不可有所异动,因此这已经不是第一府衙能够做决定的事情了。这点从沐清铉在北国之时没有坚持去追查无心就可以看出。
她强压下心中升起来的郁结,一个人沿着第一府衙的湖面散步。
寒冬里,难得的阳光。
牧歌走着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一座三层楼的红色木楼前。
这是一座老旧的红楼。牧歌抬起头,一道大大的蜘蛛网在门廊上横着,网丝在冬日阳光下扯出丝丝光亮。
牧歌心里升起些许疑惑。在她的印象里,这第一府衙一直是崇尚一丝不苟,走到哪里都是井然有序,干净整洁,怎的这里突兀的竖起一座老房子来了?
她本想压住自己的好奇心,继续往前走,却在不经意一瞥间看到三个字“悬案阁”。
这三个字用镂空钩花勾成,中间藏了厚厚的灰尘,凝着岁月的痕迹。
牧歌心中一动,掏出怀中的手帕,轻轻拭去步在上面的灰尘。不知道为何,心底深处有个声音在指引着她,喊着她“进去,牧歌,进去看看。”
牧歌迟疑片刻,见门中心贴着一个封条,心中一动,还是败给了自己那强大无比的好奇心,四处瞅瞅见没有人来,撕开封条,推门而入。
刚进门,一阵强烈的螨虫气息迎面扑来,呛的她直咳嗽。
牧歌伸手挥了挥,将这恼人的气息赶走了几分。这才就着窗外透进的阳光,看清楚这里的一切。
依靠着三面墙,有三个高高的木书架。
书架直接延伸到屋顶,上面堆满了沉厚的书籍。
牧歌一路看去,用她仅有的那么点古文造诣,看出来第一个书架上全是各类名家藏书,与破案有关,其中居然也有那本《洗冤录》。一路看去,有《佰草集》、《药石集》、《民间诡志》,都是一听书名就让牧歌心痒痒的书类,牧歌心中窃喜,发现如此宝藏,自己若不能每日每日来探索那么一番,简直侮辱先人啊。
第二面墙上则全部是大沐历年来最为有影响力的案卷,有轰动一时的皇宫失窃案,有震惊内外的连环杀人案,一个个卷宗,庄严的码放在那里,向世人昭示这正义与热血。
牧歌走向第三面墙。
第三面墙只有寥寥数册,和前面两面有着天壤之别。牧歌一个个挨个看过去。
她解开一个竹简卷宗,上面用毛笔写着:
大哲元和30年,宫廷奇案。二十名太监,二十名宫女,一夜之间,七孔流血而亡。久查无果,封。
大沐永定元年,民间奇案。脱骨街大火,三十余人卒于此。纵火之处留有血字“杀人者我”,久查未果,封。
大沐永定十年,军营失窃。粮草禁绝,久查无果,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