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天山,常年积雪。
地势险要,神秘雪山,让人为之神往,更为之敬畏。
于是,年复一年,诸国达官贵人,或平民百姓,前仆后继,往天山上爬。
如此不惧艰险,不畏严寒,不过是为了一个目的……天山女巫。
多年来,见过女巫的寥寥无几。牧歌是其中一个。传说天山上有结界,唯有女巫对你开放,你才有可能找到入口,找到她。
传说这个天山女巫,自出生时起,就是注定女巫命。是被选中的人。
女巫本命若曦,生的极美,却背负着常人所不能想象的命运。
从小便常年不能出门,关闭在密室里,吸取着精气,训练巫力。
吃了许多常人所不能想象,更不能忍受的苦楚。
身体上的,若曦都可以忍受。只是没有朋友,没有人理解,甚至,没有亲人,若曦时常在练功之余,独自望着天空,发呆。
而生命的前二十年,若曦接触最多的,就是师傅。
一个灵力极高的人。若曦也是他选中的,带至天上,在至寒之地。
身为女巫,她有着世人无法参透的灵力,却也有着世人不可知的痛苦。
生长十年,年龄却会是二十,她的岁月,成倍增长,因为灵力的消耗。
但是若能绝情断欲,却又是可以永生的。
只是,若曦不明白,这样的永生,每日每日的轮回,重复,对于自己来说,又有何意义。
终归有一天,她遇到了一个人。
在天山上迷路的人。
是个少年将军,来找她,问战事。
若曦不过普通姑娘装扮,将军未曾看出她的身份,竟以平常之心待他。
若曦感到陌生而新奇,这是第一次,有人这般对她,没有巫女的身份,也没有怪异的眼神。
两人相处了整整十日。
其中,自然有年少的情不自禁。
少年许诺要娶她,若曦心中不是没有期待。
鼓起勇气,找到师傅禀明一切。
却听见师傅良久沉默后的一声叹息:“若曦,他是将门后代:你是女巫,你若是长期待在他身边,他只有死路一条。”
若曦瘫倒在地,死路一条……回想这二十年来,自己喜爱过的,接触过的,一一都会凋零。
她闭了闭眼,想要流泪,却发现,自己竟然不懂的如何流泪。
很简单的,若曦没有再见男子。
却在分别后的一个月后,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师傅可怜她,让她生了下来,却告诉她,她将再难永生。
看着孩子的脸,那里有和自己一样的火焰印记,若曦突然觉得,自己圆满了,宁愿用所谓的永生,去换来此刻拥着他的温暖。
没有足月,孩子便送去了秦家,那个少年,如今已经是名满天下的大将军,他看到孩子,额头上的印记,不发一言便抱了进去。
若曦远远看着,笑了。
又过去了二十年。
若曦法力无边,甚至可以偷换时空。
孩子在她心里最深的位置,自己都难以察觉。
直到那一日,那个女孩找来,她从她身上,看到了不同于这个时空的气息。
更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孩子的气息。
她压下心中涌起的陌生情绪,跟女孩做了这个交易,只是没有告诉女孩,使用一次这样的灵力,会让自己没了半条命。
但她仍然愿意去试。
这一辈子,她不曾留恋或者想要过任何,却想要知道,她的孩子,是怎样的模样。
牧歌走后,她变的虚弱而焦躁,往日的时光,变得无比难熬。
有一日,小米欢腾雀跃,变的异常。
小米是自幼便跟着若曦的猫头鹰,是每个女巫都有的灵兽。
她心中一动。
他来了。
若曦突然变得害怕,这是她从未有过的。
她不敢见他。
他是活在阳光下,活在众人瞩目下的太阳,而她是只能终生隐匿在天山,藏于黑暗中的巫女。
她没有勇气,让他从此因为自己背负同样的人生。
她决定不见他。
秦一旻站在雪山之巅,看着那个几乎要和雪山融为一体的山洞,心里没来由的升起一股怒气,这就是那个女人住的地方?
这就是她抛弃自己二十余年的理由?
秦一旻眼神渐渐寒冷,眉心间的印记越来越红。
风雪交加,他却始终伫立,一动不动。
若曦全部都能感觉,终究抵不过,打开洞门。
隔着风雪,母子两遥遥相望。
不过一眼,便似千年。
原来他生的这般俊俏,若曦心中升起淡淡的喜悦。
秦一旻看着这个陌生而貌美的女人,不发一言。
不知过去多久,只听见秦一旻道:“我来,只想问你,不要我的理由。”
若曦心中大恸,女巫修行,切忌七情六欲,她感觉自己的灵力如流水般,飞速泄去。
无所谓了,一切都无所谓了。
这么多年的等待和苦守,原来都是为了今天的相遇。
若曦的头发变的灰白,刹那间变成一名老妇。
秦一旻眼神巨变,迎上前去。
若曦退后几步:“我不是不要你,我是不想你重复我的命。孤独,无尽,轮回的命。”
秦一旻一愣,眼底终究泛出泪来。
若曦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人生第一次流下泪来,她觉得好畅快。
雪花夹在她苍白的发间,是秦一旻这一生见过最美的风景。
“不要再来找我。这一世,是我负了你。”若曦话毕,身形消散在风雪里,再也不见踪迹。
秦一旻站立在原地,对着这虚无的天际,喊出了自己这一生不曾喊出的:“娘亲。”
据说,那一夜后,天山上的雪下了整整三天三夜,风的呜咽,像极了有人在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