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臣知道臣不该说以下的话,但是现在大沐城危在旦夕,臣如果不说,就是大沐的罪人!臣但求一死,死的心安,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沐清铉也跪下,端起王炎的手臂,正色道:“王大人,你冒死前来,何罪之有?你说,为何大沐危在旦夕?”
王炎眼中含泪:“南北相通,里应外合,南国攻城,北国……入我大沐,控制皇室,三日之后,便要,便要……”
“便要怎样?”沐清铉眼神冰冷,声音透着浓浓的杀气。
“便要屠城。凡六周岁以上者,杀无赦!”
“嘭!”一声巨响,帐中桌子应声粉碎。
沐清铉眼神变得越来越烈:“他们敢!”
“本我大沐数十年基业,大哲本也根基深厚,何以至此?怎奈南北狗贼早有预谋,潜伏十年,为的就是这时候的里应外合。我沐家军系数驻扎于此,国内安防空虚,北国虽弱,举全国之力而攻我空城,也是易如反掌啊!”
王炎看着沐清铉,欲言又止。
沐清铉会意,示意帐内所有人出去,只留下孟箫一人在旁。
“有什么你就说。”
王炎又是磕了好几个头:“殿下,北国公主一同来,她提出撤兵条件,就是您!”
帐内,帐外,沐清铉,牧歌都是同时一惊。
“北国公主?我不记得我见过什么劳什子公主。”沐清铉眉头皱起,怎么也搜寻不到有关北国公主的记忆。
王炎也是一愣:“但是那北国公主一口咬定要嫁给你,以退兵为条件,那北国皇帝异常疼爱这公主,竟然真的同意,以此要挟皇上,改立旨意,指婚你和北国公主。”
“混账!如此儿戏,如此草菅人命,我又如何会娶她!”沐清铉愤怒至极,一拳打在帐上,顿时破了一个大洞。
牧歌她们刚好就在那旁边,赶紧往旁边一闪。
牧歌靠着帐蓬,缓缓蹲下去,只感觉自己的心,一下又一下跳动,似乎要蹦出身体一般。
王炎也没见过如此盛怒的太子爷,心中惶恐,将头埋得更低。
很久,很久的寂静。
“那公主的名讳是什么?”沐清铉突然来了一句。
“北国皇族复姓耶律,公主名甜儿。”
“耶律甜儿,是她?!”沐清铉眉心一皱,脑海中浮现出在北国遇到的那名女孩,却想不到种下这般孽障。
牧歌同样也想起了那个女孩,那个笑容甜美,任性直率的女孩,任性是她的特点,也正是她不做作的可爱之处,却不成想,居然成了自己和沐清铉命运的毒药。
“父皇,父皇怎么说?”
“皇上说你在边疆,沐城之内,不可控制。但是太子也是皇族的尊严,您若为了维护尊严,作为一个父亲,他会支持你。”
沐清铉一怔,他想过千百种可能,却没想到沐皇会这般传话。
“你们可说,我已有婚约?”沐清铉声音已经平静。
王炎道:“公主说,她可以接受任何女人,唯独,唯独……”
“唯独什么!”沐清铉怒吼道。
“唯独,楠歌郡主不行。”王炎讲这句话说出,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哈哈哈哈”沐清铉笑的疯狂:“疯女人!这个世上,除了牧歌,我谁也不要!”
王炎见状,将头埋在地上,再不敢起身。听见他如此激烈的表白,牧歌已经说不出到底是喜悦还是感动,却又隐隐透出心酸。
她和沐清铉,无论多努力,多拼命地想要靠近对方,却一次次败给现实。
家国,百姓,这些在沐清铉心中重千斤的东西,要他如何去在自己和他们之间选择?
她明白,此刻,在沐清铉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王炎颓然的走了出来,再过三日,就是大限之期。
他要如何将消息带回?太子殿下对太子妃情根深重,这是情义之抉,痛苦万分。
他默默坐在帐外,守着帐内之人。
沐清铉也独自坐在帐内,一直到天亮。
牧歌也是彻夜未眠。
如何?自己是不是应该自私一回?管他什么人命江山,管他什么大义取舍,她只知道,她爱这个男人,很爱很爱。
她想要和他一生一世一双人。
天微微亮。牧歌走出大帐,缓缓行走到集市。
这里的集市和大沐天翼街道那些极为不同,明显稀稀疏疏,松松散散,却不妨碍这里的百姓生态,依然那般俗世,俗的可爱。
她走进一个面皮摊子。
一个胖大婶正在下面条,她的夫君则在一旁生火。
牧歌坐下。
大婶立刻迎了上来:“姑娘,要点什么?”
牧歌看了她一眼:“大婶,你现在幸福么?”
大婶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心道这哪家的姑娘,人长得倒是水灵,怎么说话怪怪的,准是受了什么刺激。
心中怜惜,倒也不恼牧歌问的如此没头没脑,将手在围裙上搓了搓。
“姑娘,幸福不幸福的,我是个粗人,不知道。只知道有饭吃,有衣穿,有事做,有娃儿带,大姐我就心满意足啦。”
说完麻利下了一碗汤面,端给牧歌。
牧歌拿起筷子,夹了一把面条,放进嘴里,却觉出一股子苦味来。
她有一下没一下的吃着,面条进了肚子,她却越加饿的发慌,仿佛五脏六腑被人掏空了,怎么填,也填不满。
泪水顺着筷子,一滴滴往下落,她再次感觉,自己回到了初来大沐的那一天,世界再大,唯她一人而已。
“姑娘,有什么事,想开点。听大婶一句,大婶是过来人,这日子啊,以为过不去了,灰心丧气了,醒来又是新的一天,日子照样过。这也没有离了谁不能活的,日子一长,也就忘了。”
大婶的话似乎很远,很模糊,在牧歌耳边萦绕,再萦绕。
她脑海中转了千百个可能,却独独不能想象自己被沐清铉金屋藏娇,一辈子过见不得光的生活。
那个女人,断断是容不下自己的!
或是要沐清铉带着自己远走高飞?那留在大沐的人呢?那里有白芷晴,秦一旻的父母和亲人,他们都曾经为自己出生入死,难道自己真的可以这么自私?
她觉得头痛欲裂。
不知如何地,竟走回了大沐军营。
一进去,便看见沐清铉立于帐外,看着她。
牧歌也看着他,绽放一个大大的微笑。
“傻女人,去哪了?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伤么!”
略带责备的关心,真好。
身上熟悉的薄荷气息,真好。
牧歌柔软的抱住他,将脸颊贴在沐清铉胸口,听着他一下又一下的心跳。一夜一晨的挣扎,在此刻得到终结。
“沐清铉,我好想你。”牧歌在心底轻轻的说。
感受到女人今天的缠绵,沐清铉笑了笑:“伤口好痛么?”
牧歌摇摇头,眼睛看着他,一分钟都舍不得眨。
沐清铉心中涌过一阵痛意。
他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脸颊,牧歌笑着把他手拍开:“瞧瞧你,哪里还有半分高冷王爷范儿?还是我认识的沐清铉么?”
沐清铉笑容更大:“爷只想缠着你,管他什么王爷,江山。”
牧歌压下眼底泛起的酸意:“我才不要做祸国殃民的妖女。我只要你记得我。”她将手在他胸口画了画:“在这里,一辈子记住我。”
沐清铉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子:“今天爷逃一天将,带你去个地方。”
牧歌看着他,推算着日子,今天是他做决定的最后一天,就算他不说,她也会主动要求和他一起。于是笑着点点头。
沐清铉拥着牧歌,走在山路上。
山路颠簸起伏,曲曲折折,望不到头。
可此刻,牧歌却希望这条路,永远不要走完。
“你怎么不问我带你去哪?”沐清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因为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去哪又何干。”牧歌心里道。
“我们去哪?”转过头,问他。
沐清铉将她拥得更紧:“御州。去看我的朋友。”
牧歌隐隐感觉要去看的,是对沐清铉很重要的人。
不过这些是她来说,都已经不重要了。
她安静的将头靠在沐清铉的胸前。
风吹过,青草绵绵。
牧歌突然想起来那日和完颜靳羽,也是这般走着,她唱了首《两两相忘》,不成想,如今真的应在了自己和沐清铉的身上。
“沐清铉,跟你说个故事。”牧歌声音清脆动听。
沐清铉剑眉微挑:“嗯。”
他的一声嗯,低沉动听,牧歌闭上眼,心还是会忍不住条约不已。
“在我的家乡,有这么一个故事。有两个人,一个是师傅,一个是徒儿。师傅十六岁,徒儿十四岁那年相遇。师傅是个女人,容貌冠绝武林,名叫小龙女。当时武林各派慕名而来求婚的络绎不绝。机缘巧合,她收了他做徒弟,唤过儿。两人常住古墓,后来过儿留恋人世繁华,小龙女边随他去了江湖。最后经过种种,两人分别十六年。最终成为一对神仙眷侣。”
沐清铉一直安静的听着,并不搭话。
牧歌笑了笑:“我佩服他们的长情,克服了世俗的眼光和一切的不可能,最后走到了一起。虽然隔了十六年,结局总归是圆满的。”
“你能等一个人十年,甚至十六年么。”沐清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