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歌心中一痛,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语气却笑笑的:“会啊,如果那个人是你,我愿意等。”
牧歌觉得鼻子一酸,再也忍不住,泪水从眼里滑落。
感觉到炙热的泪,滴在自己手背上,沐清铉一言不发,只是不断收紧搂住她的手。
大约走了几个时辰,渐渐露出半山腰的炊烟。
沐清铉握住牧歌的手,朝着一个方向:“那就是御州大院。那里住着大哲文武将的后代。也是大哲最后的一点血脉。母妃在世的时候,最牵挂的就是他们。她走了,我就要扛起这份责任。”
牧歌突然很想转过身去亲吻他,他身上背负太多,走得太久了。
她转过头,吻上沐清铉,沐清铉也回应她。
风吹起牧歌的长发,青丝舞动。
沐清铉抬起手,用指腹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
吱呀。门应声而开。
一群孩子顿时蜂拥而至:“沐哥哥,沐哥哥!”一个挤着一个,就想往沐清铉跟前凑。
沐清铉一个一个喊着他们的名字,语气也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几个女人也颖了出来。
“四爷,你来了,婶儿,赶紧的去添几道菜!”为首的女人边擦手边吩咐道,一脸的喜气。
“哎!正好大张下田挖了泥鳅,活蹦乱跳,我这就做去。这四月里的天,正是泥土味浓的时候,焖了黄酒,这香味能把山那头的熊瞎子召来!”
“哈哈哈”院子里的人听见她这般说,笑的此起彼伏。
牧歌被他们快乐感染,也笑出声来。
为首的孩子眼尖,瞧见沐清铉身后还有个女孩,赶紧大叫一声:“铉哥哥今天带女孩来了!”
经他这么一叫嚷,全部的目光全部集中到牧歌身上来了。
牧歌感觉自己打从娘胎出来,还没这般被人吃果果的打量过。身上都像要被射出几个洞来。
内心强大如她,也快扛不住了。
“漂亮姐姐,你是铉哥哥的妻子么?”一个小女孩牵住牧歌的裙角,怯生生地问,目光里又透着浓浓的期盼。
牧歌刚想摇头,却听见沐清铉道:“小樱桃,快叫嫂子。这是你铉哥哥的妻子。”
说“妻子”两个字的时候,他加重语气,无比认真。
牧歌此刻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但是她一点都不能表现出来,因为她要替沐清铉做一个不会后悔的选择。
然而在这一刻,她还是想要冲进他怀中,要他不要娶别人,要他什么都不顾,带自己走。
然而这一个个孩子的笑脸,这平静祥和的缕缕炊烟,恰恰是沐清铉最为珍贵的,最不能放弃的。
在那大沐城中,又何尝没有这一处处笑脸?
牧歌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是满眼笑意。
一大桌子菜,一个老者坐在上座,沐清铉对他也极为恭敬。
牧歌喝的微醺,挨个敬他们。
“谢谢你们生活的这么幸福,谢谢你们照顾我们家清铉。”说完还不忘鞠躬。
沐清铉笑着看着她,带着宠溺:“不好意思,让大家见笑了,就这酒量。”
张婶子笑道:“这姑娘长得俊,又可爱,一点都不造作,我可是欢喜呐!四爷,你可要好好把握,不要负她。”
沐清铉眼神一暗,却紧了紧握住牧歌的手:“张婶,我绝不负她。”
酒足饭饱,已经天黑。
张婶子腾出一个独立的小院子给他们,笑的暧昧:“四爷,可得加把劲啊,咱这院里的娃儿们,可都盼着弟弟妹妹呐!”
天亮了。
沐清铉睁开眼。
床边冰凉一片。
他心中涌起巨大的恐慌,这种恐慌在十六年前,母妃去世那晚,曾有过。
他剧烈的喘息,不得不用功强行将情绪平复。
到处寻,果然在窗边小几上,看见牧歌的留书。
他打开,里面掉出那枚美人泪,还有一把青丝。
“清铉。我走了,原谅我,在你最需要光亮的时刻。如果时间停留,我愿留在最爱你的那一刻,而那一刻,不会是过去,也不是现在,而是在以后的每一天。这枚美人泪,已经为你闪耀,从此之后,再无旁人。我赠你青丝,是为结发之意。无论你娶的是谁,在我心中,自法场送别那日,已经是你的妻。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缸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沐清铉将信折好、藏入怀中。又将青丝用绳子系了,与美人泪一并藏入怀中。
他走到老将军房间,扣动门环。
将军打开门,见他神色有异,却没有问。
“可否借将军长剑一用?”
将军点点头,从床下取出一个用厚布包裹的长剑,递给沐清铉。
沐清铉接过,淡淡道:“当日她为送我,法场绾发,为我唱诗;为救我,舍命挡箭,命悬一线。今日,她却选择离开。我知道她一直是个骄傲的女子,一直也怕因为这个失去她。可现在,我还是把她给弄丢了,将军,你说可笑不可笑。”
将军看他一眼,眼里尽是疼惜。
沐清铉走到院子中间,喝一大口酒,舞动剑身:“好一个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缸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越舞越疯,越舞越狂,最后不能自已,哈哈大笑起来,形若癫狂。
整个大院的男女老少都点了灯披着衣服出来,看着这一幕,心中焦急万分。
开始有人心中生出恨意,到底是怎样的女人,害得他们四爷这般模样?
想上前劝又不敢劝。
沐清铉越舞越快,越舞越快,最后朝着牧歌离开的方向不支倒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三日后。
大沐城里张灯结彩,迎来了大沐史上最辉煌的盛世。
南国退敌,签署十年不再犯的条约;北国结盟,将永世朝贡。
而最最口口相传,引为佳话的是,当今太子和北国公主的一纸婚约,化干戈为玉帛,变屠城为庆典,成为一段惊世佳话。
人们不会记得,曾有个叫牧歌的姑娘,如此刻骨铭心的来过,爱过。
大沐城中燃放起各色烟花,人们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巨大喜悦中。
城郊马车上。
牧歌带着一大个包袱,坐着辆极其普通的马车,往南边走。
背后是刺眼的烟火和人们的欢呼,那个男人,应该正在行大礼吧!
牧歌吃了口苹果,大声喊道:“加油牧歌!没啥大不了的!加油!”
车夫掀开帘子,极其不耐的吼了声:“吵什么吵!一会别把马给惊了!”
牧歌吐了吐舌头,尼玛,这无论在古代还是现代,这司机师傅,都是一个赛着一个脾气大。
可是当烟火每次燃起,牧歌就会自动脑补沐清铉与别的女人缠绵的画面,心就像被人割了以后再搁把盐,痛不欲生。
她用力甩了甩头,想把沐清铉的模样赶出脑海。
前面的路,充满了黑暗和未知,在身后烟火的映照下,忽明忽暗,不甚分明。
但牧歌此刻的心中,却无比坚定。
“客人,您倒是想好去哪没?”车夫语气中透着浓浓的不耐。
牧歌翻了个白眼,非得逼她出招是吧,掏出一两银子,递了过去。
车夫立刻眉开眼笑:“谢谢,谢谢!”
牧歌将包裹垫在身下,头舒服的枕在上边,还好自己这一年存了不少,够这一路的开销了。到底去哪好呢?不管去哪,牧歌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离大沐越远越好,远到听不到任何那边的消息,心就可以少痛一点。
正使劲思索着,车夫突然一个刹住马:“谁啊!半夜挡道!”
牧歌一怔,难道是派人来抓自己?仔细一想又觉得没有可能,依着沐清铉的性子,不会这么做。
她掀开帘子,跳了下去。
“紫衣姐姐!”牧歌大叫一声,冲上去抱住她,像个八角鱼似的,死死缠住她。
紫衣嘴角抽了抽,脸色一拉:“你好狠的心,走的无声无息,连我也不要了。”
牧歌低下头去:“我不想那个人知道,只能悄悄的走。”
紫衣见她这样,心痛不已,抱住她:“妹妹,以后姐姐陪着你,你去哪,我就去哪。”
牧歌睁大眼睛:“当真?你要是在他身边,以后可是前途无量,你舍得?”
紫衣笑着摇摇头:“四爷再好,我也只能是个影子。但是在你身边,我却能真正做个人,做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