泯月狂笑，笑到最后竟然带着泪：“多大的诱惑啊！多好的师傅啊！多自私的男人！你让我走，我便走，你吃人心，我便跟你下地狱，你不要我，我便离开。如今你要死，就非的让我吃了你的心？哈哈哈哈，沉珂，你从来没有，问过我，我要什么？”
沉珂眼神逐渐变成红色，泯月泪如泉涌，她知道，这是他弥留的时刻到了。
“月儿，求你，求。求。求你。”每说一句话，都像是耗尽他的力气。
牧歌别过头，终不忍再看。
泯月将唇角咬出血来，却仍不愿点头。
沉珂眼神一暗，突然伸手入怀，挖出自己的心！
“前辈！”牧歌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
泯月额头上的印记变的血红，终究在沉珂期盼的目光下，吞掉了那颗心脏。
沉珂嘴角微勾，虽然心没了，绝世神功却让他一息尚存。
他艰难张了张嘴，像是有话要说。
泯月赤着脚，嘴角淌着血，一步一挨爬过他身边，仿佛自己也是个将死之人。
她将耳朵凑到他嘴边。
只听见他说：“月儿，可否和沉珂，一起踏青……”再没了声息。
泯月大笑起来，笑的癫狂，牧歌心中担心，又不敢上前。
她抱起沉珂，从他满是鲜血的怀里，跌落一个物事，泯月将它捡起。居然是自己曾带着的脚链。
在这一刻，她终于懂得了沉珂的爱。
虽然不曾言语，虽然没有一次亲吻，这个男人，却用自己全部的生命，在爱着自己。
她却没来得及跟他说，自己从来没有后悔过，当日跟他走。
泯月将脚链小心系在雪白的脚踝上，仍旧淌着血，从她白皙的皮肤上缓缓滑落，就像她和沉珂纠缠爱恨的一生，终将隐没在黄土里。
她抱起沉珂，这个像是睡着了的英俊男人。
她的脸轻轻贴在他脸上，满心都是安稳。
牧歌走上前：“姐姐，你有何打算？”
泯月抬起头看着牧歌：“谢谢你，谢谢你将他带来。我要带他走了。活了三十年，他不曾有过一天自己的生活，从未行走在阳光里。我要带他，去看遍这大好河山，然后，我会回来泯月村，以死谢罪，但求和他长眠于此。”
牧歌已是泣不成声，却知道无法挽留，只得看着泯月抱着沉珂，一步一个血脚印，逐渐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天际。
十年前。
泯月抵着门，身子缓缓滑落，他终究还是不肯要她，他终究只把她当徒弟。
门的另一边，沉珂轻轻上前，在月光下，地上有串铃铛在地上泛着月光，如她的皮肤一般柔顺美好。
他走上前，将这串铃铛捡起，藏在胸口最深的地方。
在这小庭院里，对着月光，朝着泯月离开的方向，一动不动，想起女孩，那无尘的笑容和目光。
……
战场上，厮杀一片，呼声震天。
南国战士死亡惨烈，但是由于是负隅顽抗，他们都是拼尽全力，倒也让大沐一时难以攻下。
沐清铉一骑当先，手到之处，见血封喉。
不远处，完颜靳羽握紧了背上长弓，神色却是如常。
“六弟。”完颜瑾泉走近。
“嗯？”完颜靳羽眯了眯眼，拿起弓比划了一下。
“他们逼近了，你何以如此淡定？”完颜瑾泉眼里透着不解。
“螳螂扑蝉，黄雀在后。”完颜靳羽嘴唇微微扬起，弯成一道好看的弧度。
双方死死相缠，死伤均过半，但南国依然处于劣势，随时可以被攻破。
情势紧急，如箭在弦，不得不发。
……分割线……
牧歌在马上，随秦一旻他们回沐军军营。
方才还沉浸在泯月和沉珂的悲剧中不能自拔，此刻心中已经满满是对沐清铉的担忧。不成想，自己刚一离开，南国就打来了。
她夹紧马腹，催马快跑。
完颜靳羽骑马直奔沐清铉，带着他的弓箭。
两人在千军万马中对视。
强者之间，不需言语，便已明了一切。
沐清铉策马追他，两人渐行渐远。
空旷之地，正是那日赏星之地。
站在风中，风的凌烈吹的战袍刷刷作响。
“沐清铉，她可有消息？”完颜靳羽道。
沐清铉眼神淡淡：“不需操心。”
完颜靳羽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要说你们中原男人，就是小气的紧。大家公平竞争，为何我问不得。”
沐清铉也是淡淡一笑：“因为她已经是我的女人。”
果然见完颜靳羽脸色一变，手中弓箭逐渐握紧。
“那让你消失，她就是我的女人！”完颜靳羽话音一落，一队人马立刻将沐清铉团团围住。
沐清铉眼神暗的可怕：“这就是你所谓的大漠男儿，所作所为？”
完颜靳羽抚摸手中弓箭：“在大漠，一头公狼一辈子只有一头母狼，他会召集弟兄们，将与他争抢的公狼咬死。”
沐清铉冷冷一笑：“哦？那也要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
话毕手中长剑一伸，往回一勾，靠他最近的兵士立刻倒地。
完颜靳羽站在一个山坡上，隔着沐清铉五十米。
他眯了眯眼，举起手中长弓。
牧歌一行人恰好行至此处，见沐清铉被人围攻，立刻追了上去。因为着急，无人发现五十米外的完颜靳羽。
完颜靳羽一眼就看到冲在前面的一身红衣女人，正是这些天来日思夜想的牧歌。
她脸上的急切，眼里的担忧，是自己从未见过的。
忌妒在他体内疯狂滋长，他抛掉最后一丝顾虑，端起手中长弓，对准沐清铉，嗖的发了出去！
牧歌正好一个回头，看到一支箭朝着沐清铉射过来，同时也看到盛怒的完颜靳羽。
“少年成名，百步穿杨，草原上无人能出其右。”描述完颜靳羽的话语在耳边字字回想，她来不及考虑，身体已经做出选择，脚尖一点，用自己身体为沐清铉挡了这一箭。
“牧歌！”沐清铉一声嘶吼，在场所有人都是一震。
其他人红了眼，拼尽全力厮杀，顷刻间将那队人马杀的干干净净。
完颜靳羽手微微颤抖，怎么会是她！
他咬咬牙，转身飞奔。
沐清铉眼里透着杀意，看着完颜靳羽离去的方向，变得无比可怕。孟箫赶忙向前：“四爷，牧歌小姐的伤要紧！”
一语惊醒梦中人。
他抱起牧歌，牧歌冷汗直冒，牙关打颤，左胸心脏附近，赫然插着一柄长箭，直穿胸腔。
沐清铉踉踉跄跄，几乎摔倒。
所有人都愣住了，害怕牧歌的伤势，更为了太子爷此刻的失态。
紫衣走过去，低声道：“太子爷，将她给奴婢。”
沐清铉没有松手。
紫衣提声道：“太子爷！给我！”
沐清铉方才如梦初醒，看着她，是自己府中最为沉着冷静的隐士，紫衣。
交给她，交给她没错的。
沐清铉听见自己心底的声音。
缓缓的，他松开手。
牧歌身体逐渐在变凉，她胸口的血也逐渐侵染了衣服。
所有人，都开始惶恐和着急。
回到军营，张太医早就已经通传，在将军帐外候着。
紫衣将牧歌放下，秦一旻等人走出账外候着。
帐内只剩下沐清铉，紫衣和白芷晴守在牧歌身边。
张太医看了看沐清铉：“太子殿下，臣唯恐血腥场面，污了您的眼……”
“少跟我废话！！救不活她你们都给我陪葬！”沐清铉像一头暴怒的狮子，浑身散发着骇人的戾气。
张太医再不敢言语，将牧歌衣物剪开，之间里面跌出一枚发光的红色宝石。
沐清铉认得，这是牧歌的东西，没做他想，将其收进怀中。
张太医面露喜色：“太子爷，牧歌姑娘洪福齐天，这枚石子给她抵挡了这箭的冲力，偏离了心脏半寸，存活几率又大了些。”
沐清铉看了他一眼，也露出喜色。
他俯下身子，亲吻在牧歌额头：“傻女人你听见么？老天都不许你死，不许你离开我！”
张太医替伤口周围消了毒，准备了火烤的小刀，突然对沐清铉一跪。
“太子殿下，臣知道牧歌姑娘对太子爷非同一般，今日之事，单凭天命。不拔箭必死无疑，拔箭也只有五成机会。虽有宝石挡住，却实在离心脉太近，且回来途中颠簸，又深了些许。臣惶恐，此箭一拔，臣很可能会因此人头落地。只求太子殿下念及旧恩，饶臣家人不死。”
沐清铉知他所言非虚，摆了摆手：“罢了，你尽管拔便是，你和你的家人，我都不会动。”
张太医身子颤了颤，磕了三个头。
起身，拔箭，沐清铉握住牧歌的手，将内力源源不断输给她。
“啊！”伴随一声凄厉的叫声，牧歌昏死过去。
牧歌行走在一片白茫之中。
她知道，自己又进了妖梦里。
只是这次的她，很累，很累，想要永久的睡去。
女巫的声音在耳畔：“你会有一个大劫，来南边找我……”
难道就是这个劫？
她不想知道，她太累了。
经历了生生死死，看透了死死生生，这故事里，有别人，也有自己。
若是能够这样睡过去，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她漫无目的走着，感觉好久没有这么轻松过了。不用想沐清铉，也不想回现代找工作，甚至就想呆待在这个空间里，就这么走走，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