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歌知道自己说的全中,心中不免有些得意:“紫衣,还不让人家进来,这么热的天,要站在那里变人干么?”
听见女人的声音,那女孩似乎很吃惊,早就听说这琉璃集市新来了两个俊俏小官,专门解决官府解决不了的难题。
却也不成想,居然是个女的。
紫衣看了牧歌一眼,脸色一变,怎么忘了将女装给卸下来?
牧歌像是没有见到她拼命递过来的眼色一般,走进那女孩:“这位妹妹,我们进来说话。而且你放心,你的所有事情,今日在此对我们讲的每一句话,你的身材样貌,所有关于你的任何信息,我们都不会泄露出去半句。”
说完这句,牧歌悄悄观察她的脸色,果见她神色明显一松。
女孩点了点头,和牧歌进了屋。紫衣小心将门关好。也跟了进去。
三人坐好,紫衣拿出一碗冰镇西瓜,端给女孩。
女孩似乎没见过这般事物,不确定的看了一眼牧歌,牧歌笑了笑:“吃吧,这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只不过我们认识几个官府的人,跟他们要了些,人家是用来保存证据的,在这里被我大材小用用来冰冻食物了。”
女孩捡了一块吃了,脸上露出满足的微笑。
牧歌看着她,对这般单纯的女孩子,心里添了几分好感。
她拿出纸张和毛笔,准备记录。
“究竟是事,让你这么久寝食难安?面色苍白至此?”
女孩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我寝食难安,又怎么知道我以前面色不是这般?”
牧歌笑了笑:“这很简单。第一,你的神情恍惚,印堂发黑,明显是长期没有睡好的缘故;但是你人中深长,太阳穴微微凸起,皮肤细腻,这些都表示你从前一直是处于身体比较健康的状态,现在你脸色苍白,肯定是这段时间寝食难安导致。”
女孩惊讶的脸色渐渐平静,看向牧歌的眼神多了几分敬佩。
牧歌清了清嗓子:“我一直以男装示人,为何今日在你面前露了女装?就是因为我知道你心理防线很重,这么做不过是让你卸下防备,可以将事情来龙去脉好好与我说道。”
女孩看了她一眼,终于像是做了某种决定般,咬咬牙道:“我叫苏莫儿,也住在这附近,今年刚满十五。家里并不富裕,是开裁缝店的,父母也都是老实人,本来我的生活一直很平静,也很快乐。可所有的一切。都在一个月前戛然而止。”说到这里,苏莫儿极其不自然的扭动了几下身子,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牧歌知道,这是她身体本能反抗和排斥接下来要说的话语。
她轻轻拍了拍她手背,发现她并没有退缩,这倒是个好现象,说明她对身体接触还没有到毫无根据排斥的地步。
苏莫儿得到牧歌安慰,嘴角勉强牵出一抹笑来,眼里却渐渐涌上泪水:“一个月前,我照样去隔壁街的玲珑绣庄拿母亲要的布匹,这是我每个月都要做的,不过那日和往常不一样的是,玲珑绣庄老板娘办事去了,我等了很久才拿到那批布,等我往回走的时候,我感觉身后好像有人跟着,我很害怕,那个时候已经是晚上,我快步走起来,却感觉眼前一黑……”
说到这里,苏莫儿捂住眼睛,似乎说不下去。
牧歌拍了拍她的背,又给她倒了一杯水,示意她喝下去:“你尽管说,尽量说仔细,我会一一记下,你说的每一个细节,都有可能成为我他日破案的关键所在。你的遭遇固然可怕,但是真正可怕的不是那个害你的人,也不是这件事情本身,而是你不愿意面对的心魔。”
苏莫儿怔怔的回味这句话半晌,终于再度开口:“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只闻到一股甜腻的香味,这种香味很奇特,是我从来没有闻到过的,我被放在一间陌生的旅馆里,浑身上下……”说到这,苏莫儿咬了咬嘴唇:“浑身上下一丝不挂,下体有血,身上还有各种淤青。浑身还有轻度骨折,我被人残暴的侵犯了。”
说完最后一句,苏莫儿再也无法控制,失声痛哭起来。
牧歌和紫衣对望了一眼,怎么到哪里都有这种禽兽的存在!
牧歌轻声安慰,等苏莫儿情绪平复了,这才出口询问:“你父母知道么?他们说什么?”
苏莫儿眼里闪过一丝悲伤:“我对他们说了,他们觉得很丢人,整整将我在房间里关了一个月,今天才放我出来。我听姐妹说了你们这里的事情,才抱着试一试的心思找过来的……”
紫衣恨恨道:“我没有父母,却也受不得你这般狠心的父母。女儿出了事情不出声安慰也就罢了,还要这般待你,这不是把你往绝路上推么!”
苏莫儿眼神也是凉了凉:“我父母都是老实人,突然遇到这么大的事情,他们也是手足无措,他们不会同意我报官,如果报官的话,我这一辈子就嫁不出去了。他们,他们也是为我好。”
“莫儿,虽然知道你不愿意记起,但是你要详详细细跟我说,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好么?”牧歌轻声道。
苏莫儿点点头,又从头将事情复述了一遍。牧歌在纸上写下:苏莫儿案。
南国六月,曦城。
六月初八,玲珑绣庄往苏家店铺的街道上。深夜,奇怪香味,陌生客栈,浑身是伤。
她提了提笔:“莫儿,你是说你醒来发现自己浑身是伤,但是期间却没有任何知觉?”苏莫儿仔细回想了想,点了点头。
牧歌沉吟片刻:“你至始至终都没有和凶手打过照面?在你心中,是否可有可疑人选?”
苏莫儿脸突然变得通红,却不肯说话。
牧歌知道又有线索:“莫儿,我说了你要完全相信我,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线索。”
苏莫儿涨红了脸:“我家隔壁有个打铁的阿莫汗,时常夸我美来着我从来不曾理他……”
牧歌征了怔,打铁的?这倒和她描述的奇特香味很难相符,不过世事难料,也不能完全排除这个可能。
见苏莫儿这般深情,却又像是对这隔壁打铁小哥动了情……这案子,有点意思。
她又问了几个问题,才让苏莫儿先回家等消息。
苏莫儿走后,牧歌扎进书房里研究了一下午案情,直到太阳下山才出了房门。
紫衣看她这般,不觉有些担忧。
“牧歌,你关了自己一下午,可有何发现?”
牧歌扯了扯嘴角:“倒还真的有三点。第一,这个人应该不是隔壁的打铁的。打铁的从事体力活,断然不会使用那般特殊的香料,就算真的使用,也应该掩盖不了浑浊的男儿之气,这一点今晚我们去查证一番便可知;第二,这个人应该是熟悉莫儿的。熟悉她去的线路,甚至可能知道那一天出了状况,让她比平时要回来的晚,只是莫儿不知道这一层罢了;第三,这个人不仅采花,而且会虐待人,心理上肯定也是有点问题。”
说到这里,牧歌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无心那般超凡脱俗却又狠心无比的模样,她甩甩头,将这个想法赶出脑海:“不可能,无心一般都是找风尘女子,而且最后都会残忍将其杀害。绝不会突然转变作案风格,这是一个有个性杀手的节操和坚持。”
牧歌不比那古人,耐热耐冷,没有风扇冰箱空调足以将她逼疯。
所以,在今日,她下了一个最重要的决定:恢复女装,和紫衣以夫妻相称,这样既能保护自己又能掩人耳目,省了不少麻烦。
晚上,夜晚的南国,出奇的冷。
牧歌披了外套,和紫衣并排走在街上。
有几个相熟的,见到牧歌都是惊讶不已,从一个小官变成了一个女人,而且还是如此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如何不让人吃惊?
连隔壁老婆婆都上前询问她可有婚配,牧歌立刻将紫衣推出来,众人见她已有婚配,只得悻悻作罢。
牧歌按照莫儿的描述,一路追寻,重新走了一遍她当晚的路线,却不曾有任何收获。
她心中暗自懊恼,踢着个石头,有一下没一下的踢着。
不知为何,她总感觉身后有道目光,追随着自己。
她压下心里的不安,突然回头,却始终空无一人。
莫儿家的店旁,的确是个小铁铺子。
那个“阿牛”也是一看就是个老实汉子,连说话都是慢半拍,又如何能够设计害人?
牧歌看到他时不时往莫儿家张望的模样,心中暗暗叹口气,但愿这阿牛哥不要像莫儿父母一般,如此在乎这层膜,希望他们有个好的结局。
等待到回去时,已经是亥时。
牧歌和紫衣手里拿着买的瓜果,往自家小院子里赶。
走到一半,牧歌突然想起,还不曾去莫儿所说的玲珑绣庄看看,这里面很可能蕴含着线索,她将手中物什往紫衣手中一放:“紫衣,你先回去,我去看看稍后再来。”
紫衣看了她一眼,有点不放心,半开玩笑半认真道:“你就不怕那采花贼盯上你啊,这都啥时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