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歌受到鼓舞,将对沐清铉那种不确定的情感也一股脑对佩姨托出。
佩姨看着她,笑了笑“牧歌姑娘,佩姨看得出你是个善良通透的女孩。铉儿他,自幼便背负太重,如若可以,我希望他生在一个寻常人家,做一个寻常人。”
牧歌心中一动,不就是个皇子么,还有个老皇帝宠着纵着怎么就成了背负太重了?这皇家人,动不动就喊苦,他们是没体验过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生活哪……
想要张口询问,却见佩姨一副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的表情,只得作罢。
佩姨见她不出声,笑笑“牧歌姑娘,铉儿对你,我看得出来,十分上心。就凭他带你来见我便看得出来,他是认真的,那你呢,可对他认真,你要是和他在一起,定能享受寻常女子享受不到的富贵和荣华,却也将背负寻常人难以想象的重量,这些,你可想过?”
牧歌低下头,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良久,抬起头看着佩姨“佩姨,有个问题我曾问过沐清铉,他要我给他一年时间。现在我也想问问您。”
佩姨点点头。
牧歌咬了咬嘴唇“沐清铉对我好我知道,可是在我的家乡,女子嫁一人,男子却也只娶一人,在您看来,沐清铉他能做到么?”
佩姨看着牧歌,一张小脸写满期盼和不安,像极了二十年前的小姐,对于爱情的憧憬和害怕,她心里叹了口气,女人哪,都那么傻。
“牧歌,既然你叫得我一声佩姨,我就把你当我的晚辈,我家小姐,前朝贵族之女,高贵,美丽,几乎成为所有男子心仪的对象。却因为政治牺牲,成为当今天子的宠妃。虽然一世宠爱,却终究逃不开自己心灵的牢笼,她的苦,我全程见证,女子要想幸福,断然不要跨进那深宫大院,更不要陷入权力之争。我视铉儿为己出,这孩子心性极高,又命格不凡,你跟着他,注定会痛苦。而你,也会成为他的致命死穴,孩子,佩姨不想看到你们最后伤痕累累。”
牧歌大震,虽然早就知道答案,自己却依然不死心要问,她知道于佩姨的角度,可能更在乎自己是否会成为沐清铉的羁绊,但是佩姨的这番话,却又如此残酷而真实,字字句句敲在她的心上。
“聊什么呢?”沐清铉掀开帘子,从后院进来,虽然身上仍套着简陋蓑衣,却依旧掩盖不了周身的王者气息,牧歌一晃,这个男人,的确不属于平凡的自己。
佩姨笑笑“聊你呢,以后可不许欺负牧歌姑娘,这姑娘懂事,会思考,佩姨很喜欢。”
牧歌苦笑一声,低下头喝茶。
沐清铉却是一脸喜色,他历来将佩姨视为亲人,牧歌能够得到她的喜爱,他自是心中欢喜的紧。
夜已深,人愈乱。
从佩姨那里出来,两人依旧沿着那条樱花道折返,可是比来时,牧歌的心境却大不相同。
来时,她望着这满树繁花,依旧在奢望着和这个高贵、神秘,捉摸不透的男人能有一个将来,可此刻,这个希冀却成了这软绵绵的花瓣,没了根,没了劲,一吹就落地。
似感到怀中女人的沉默,沐清铉皱了皱眉“佩姨是个可怜人。”
牧歌嗯了一声,芳年韶华,就这般苦守,定是可怜人。
“她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你只管记住与我的一年之约。”沐清铉淡淡道。
牧歌心里暗骂这男人真是够了,每次自己心里想的在他面前都是透明。
她感觉自己那点智商在这腹黑皇子面前完全不够看的,心里更是郁闷,索性撇过头看景色,也不搭理他。
沐清铉一愣,这女人,脾气见长啊!心里置了气,索性也不说话,两人就这么沉默着回到客栈,各自回房。
一夜无话。
第二日清晨。
牧歌睡得昏沉,完全忘了今日要赶路这茬。
当她起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空无一人,连行李都没了……牧歌大骇,这沐清铉不至于吧,买卖不成情意在啊!自己不过昨晚消极怠工了一番,丫就直接丢下她跑路了!丫还是不是男人!
于是以大学军训时的冲刺速度洗漱完毕穿好衣服,拿着行李便往下冲,一脸杀气腾腾。
在她下到一楼的那一秒,才知道自己的确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沐清铉一身白锦,嫣儿今天居然也是一身素白,两人好整以暇的坐在那里吃早点呢,远远看去,还正是一对璧人。
于是牧歌刚刚消下去的小火苗又蹭蹭蹭地窜起来了!她大刺刺往沐清铉身边一坐,立马将嫣儿挤开少许,沐清铉低头咬了一口饺子,看不清神色,却也未出口训斥。
嫣儿眼中一丝厌恶之色转瞬即逝,乖巧起身,坐到二人对面。
一顿饭吃的各有心事,膈应的慌。
牧歌想到今日还有一日路要赶,可劲的吃,临走时还不忘打包了几个肉包子,沐清铉长这么大哪里有打包过东西,嘴角抽了抽,走出客栈。
一路上,沐清铉好像还在生气,自己乘了清风,牧歌也不理他,径自与嫣儿同乘马车,她脑子有病才放着舒服的马车不坐去骑清风呢。
坐进马车,感受身下棉垫的柔软,摸着饱饱的肚子,牧歌感觉生活还是挺美好的!
她拿出那本《洗冤录》,又开始琢磨起来。
嫣儿则托着腮,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牧歌偶尔瞥见她的侧脸,只感叹有女至此,真是我见犹怜哪!这般如水一般的女子可能才是沐清铉的良配吧?断断不会让他独宠,更不会成为他的羁绊。
她望着嫣儿出了会神,直到嫣儿转过脸来,才猛然惊醒。
嫣儿对她一笑“牧姑娘,你命真好,公子待你这般好,真有福分呢。”
牧歌讪讪一笑,心道如果你是我,便不会这么说了“我和他,既无媒妁之言,更无私情,他待我好也是因为刚刚有了过命的交情,与他人到底不一般罢了。”一番话不知是解释给嫣儿听,还是说道给自己听。
嫣儿嘴角一抿,那模样端的风情万种,牧歌呆了呆,心道自己这花痴劲怎么越来越大了,这会儿还有心情看美女……
四人一路疾驰,总算在天黑前进了城。
坐在马车上,看着这大沐熟悉的街,熟悉的景,牧歌心中触动。
自己虽然是凭空穿越到此,却也对大沐有了感情,对这里的人和事有了牵绊,真不知道究竟是好,或是坏。
赶了一天路,牧歌实在累极,靠着马车,昏昏欲睡起来。
恍惚中,马车停了下来。听见孟萧在外喊道”四爷,到了。”
牧歌心中一喜,果断清醒,睁开眼,发现嫣儿已不在车里,掀开帘子一看,居然是铉王府,她胸口一滞,冲到沐清铉旁边,张口便道“沐清铉,我要回第一府衙,秦一旻还躺着呢!”因为心中牵挂秦一旻的伤势,语气都不自觉重了些。
沐清铉果然眼神一暗,下了马,看了她一眼,也不言语,便进了府。
牧歌心中恼怒,刚想追上去,孟萧走到她身边,黑着脸沉声道“牧姑娘,下次请你了解清楚再发脾气,我家爷坐了一天的马,颠簸的够累的,你还这般发火,实在不该。秦大人现在人在铉王府,因为他受伤之事不便与人知晓,四爷带你来这里,就是让你第一时间见到秦大人。”
牧歌一愣,自己错怪了沐清铉?难怪他刚才那般生气,她敲了敲头,牧歌啊牧歌,你是不是傻了,居然敢骂一个皇子?!就算人对你有意,也是分分钟捏死你啊!心中顿时懊恼万分。
突然想起嫣儿,又叫住孟萧“孟大哥,嫣儿姑娘呢?”
孟萧背对着她,没有回身,显然还在生气“嫣儿姑娘已经送走”他顿了顿“牧姑娘,四爷待你真的不一般,他从未带女人来过这,你却三番四次得以进出。”说完再也不看牧歌一眼,进了府。
牧歌只想仰天长啸,沐清铉,怎么全世界的人心都被你收买了?自己还没怎么着呢,就被这个指责那个提醒的,非得绕着弯来告诉她沐清铉能看中她是一件多么幸运,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她偏不,不管身份地位,她要的,她清楚,她坚持。
想到还缠绵病榻的秦一旻,牧歌咬咬牙,再不受人待见,也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第二次进来这里,所有的景物全都没变,只是添了几分冬意。
琳儿、冰儿均是少女心性,见着牧歌自是欢喜,牧歌也细细打量二人。
数月不见,两人均长高了,也更丰盈了,端端的站在那里,犹如出水芙蓉一般。
牧歌见了,突然有种想要说服二人离开铉王府的冲动,要知道在这里做丫鬟,少不了要受以后女主人的气,还不能婚嫁,到了一定年龄便随便打发了,这多凄凉啊……
但看着一旁一脸寒霜的孟萧,这几句话只能吞入腹中。
琳儿凑到牧歌跟前,眼睛眨了眨“牧歌姑娘,不跑了?”
牧歌一滞,这丫头,仗着沐清铉平日里不曾严加管教,越来越没形了!终究脸上挂不住,追着琳儿要去呵她痒痒,两个人你追我赶,玩的不亦乐乎。
孟萧再次默了……这女人,心性到底是有多大?前一秒还因为误解自家爷在那里唉声叹气,后一秒就开始和丫鬟们打打闹闹,不过看着烛光下牧歌和琳儿明媚的脸庞,那是一种孟萧从未在大家闺秀身上见到过的肆意和张扬,他唇角勾起,开始有一丝明白自家爷怎么会喜欢上这么个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