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先生见为首的黑衣人扑向自己,眼中满是不屑,喝道:“一群宵小之辈,也罢,今日就让你们见识一下贺某的手段,免得让人小瞧了跃鹭书院的剑术。”
马大哥和树上的石崖闻言,俱是心里一震,原来这个贺先生出自跃鹭书院!
石崖在来星沙之前听杨度兴说过,跃鹭书院虽然未跻身入玄洲九道十六宗之列,但是实力强劲,当今院长王奎元成名已久,练有真气,一身剑术出神入化,兼修儒家学术,文采斐然,名震星沙,乃至整个符龙道都是有数的高手。
那个巡抚之子赵居羽正是王奎元的弟子之一。
马大哥在星沙多年,自然听闻跃鹭书院的威名,他区区一个军中队正,武功又是野路子出身,跟跃鹭书院的精妙剑法相去甚远,这个贺先生又是武豪,在跃鹭书院的身份应该不低,自己完全不是对手,然而此时根本由得不他多想。
贺先生自报家门之后,持剑杀将过来,出手如电,只见他手中长剑化为一道冷芒,直直前刺。马大哥不想束手待毙,狠下心来,拼力举刀相迎,试图挡住这可怕一剑,可是贺先生出剑刚到半路,剑势瞬间变换,剑尖一抖,由刺变点,原本来势汹汹的一剑顿时轻飘飘的,以一道捉摸不定的轨迹点向马大哥的咽喉。
生死关头之际,马大哥福至心灵一般,刀身回转,横于面前,竟然堪堪挡住这致命的一剑。
“叮”的一声脆响,剑尖点在刀刃上,马大哥只觉得刀柄传来一股巨力,使自己差点握不住刀,连忙身子一矮,猛的踏地借力抵消这股力道,身体却仍旧不住的往后退开数步,这才止住身形。
“咦?”贺先生十分惊奇,这一剑他已使出全力,原以为一剑就能把这个刀法不怎么样的黑衣人杀死,想不到竟然无功而返,顿时觉得有些丢脸,冷哼一声,道:“有两下子,不过技止于此,受死吧!”
刚刚挡了一剑,在鬼门关走了一圈,马大哥背后吓出一身冷汗,眼见贺先生挥剑袭来,心里暗暗叫苦,举刀使出浑身解数抵挡。
或许是因为性命受迫,马大哥在临危之际激发出全身的潜力,左支右拙,拼着身上多处受伤,竟然三番两次在贺先生剑下逃生。短短几十个呼吸,马大哥却感觉有几十个时辰那么漫长,体力消耗极大,气喘吁吁,身上多道剑伤血迹斑斑,看似狼狈,其实还有一战之力。
贺先生突然停手而立,脸色有些难看。
他从未见过如此古怪的对手,明明只是一个武徒,却总能在关键时刻如有神助,逃过一劫,怎么也杀不死!更可怕的是,同样的招数在黑衣人身上使过一次之后,第二次就不太有效了,第三次完全没有作用,仿佛他能在极短的时间之内领悟这一招剑法,事先有所防备,若是这样的话,这个人的武学天赋也太惊世骇俗了!
贺先生心里打了一个寒颤,他看出这个黑衣人的年纪不大,只有二十多岁,而且所学刀法武功都是下乘,若是今日放走,将来成长起来,必是一个可怕无比的敌人!
想到这里,贺先生眼里闪过一丝凶光,神色肃穆,打定主意就是拼着受伤也要把这个黑衣人斩杀当场。
那马大哥环视四周一圈,区家的护卫武功都很一般,和兄弟们相差无几,而且比自己这边少两个人,即使区家有个武徒首领,但是区家人少,勉强只能打成平手,眼下两边都有人负伤,暂时没有兄弟倒下。
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见贺先生又是一剑刺了过来。
这一剑平淡无奇,直来直往,就是简简单单的一刺,却凝聚了贺先生的毕生功力,看似好破,其实凶险无比。马大哥一眼看出,对方已经放弃精妙剑法,打算以力压人,哪怕自己能在对方身上留下一点伤口,也是无济于事,顿时心生绝望,一股无力感浮上心头。
自觉必死无疑,马大哥抬头望天,月亮仍被乌云挡住天上一片漆黑,暗道一声:“罢了。”
看到黑衣人放弃抵抗的模样,贺先生手上不停,嘴边生出一丝笑意,一想到眼前这个数十年后有可能成为武学宗师的绝世天才被自己亲手击杀,就觉得非常畅快,差点忍不住放声大笑。
正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破空之声由远及近,闪电般射向贺先生。
贺先生几乎来不及多想,长剑一转,挡住那个袭击自己的事物,“砰!”剑上爆出一团碎屑,接着一股巨力传来,贺先生连连后退,硬生生的被逼开。
贺先生大吃一惊,定睛看去,这才发现袭击自己的东西竟然是一根拇指粗细的树枝,此时已碎成无数截散落在地,枝上还带着几片绿叶,显然是刚刚从树上折下来的。他心头惊骇无比,仅凭一根树枝就能将自己逼退,来人必是高手无疑。而且他没有在剑上感受到真气,也就是说,对方纯粹是依靠身体力道掷出树枝,不论是力道和准头,都不是一般的武豪可以办到的。
一息之间,贺先生脑中想到这许多东西,目光一扫四周,看到区家府中的那棵大树,立即想到对方定是藏身树上。
这个念头还没有落下,贺先生就看到一道黑影从大树顶上一跃而下,那人顺势在树上借力一踏,三人合抱的大树竟猛烈摇晃起来,身如迅雷,双臂展开好似一头大鹏,生生跳过七丈远的距离,朝自己飞扑而来。
一看这气势,贺先生就知道来人绝非等闲之辈,他还想出言试探,哪知对方根本不打算开口说话,隔着两丈多远就紧握拳头,自上而下砸了下来。
拳头未到,贺先生就觉得一股劲风刮得皮肤生疼,他心中剧震,却也毫不怯战,连忙摆开剑势提剑向上抹去,而且用心十分歹毒,剑锋削向对方的拳头,同时暗自冷笑,气势再盛又如何,难道皮肉拳头还能与利剑抗衡?
半空中的石崖看穿贺先生的意图,这个贺先生的剑法确实精妙,出剑之间连续变幻多次,在外人看来,连成一大片骇人的剑影,但是在他眼里却并非无懈可击,他神色不变,仍是以拳对剑轰击而下。
在拳剑相交的一瞬间,石崖突然拳头松开五指大张,由拳变掌,剑刃差之毫厘的从指缝之间穿过,没有伤到一根寒毛。那贺先生察觉到剑上落空,正想顺势削下石崖手掌,不想石崖竟再次由掌变爪,一把捏住剑身,用力往后一扯。
贺先生根本没有料到会有这种招数,长剑脱出而去,落入石崖手中。
贺先生惊骇欲绝,他一身功夫有八成都在剑上,手中无剑,登时惊惶失措,这时他才发现对方身材高大,手臂极长,穿着一身粗布麻衣好似农夫,脸上蒙着一块麻布,应该是刚刚从衣角上扯下来的,遮挡住样貌。
“阁下……”
他张口正要说话,可惜石崖根本不给他机会,也不用任何招数,身体直接猛的向前一撞,贺先生还在失剑的震惊之中,闪避不及,感觉犹如被十头狂奔中的公牛迎面撞个正着,直直倒飞出去,砸到几丈外的墙上。
轰隆一声,墙壁震颤不止,贺先生浑身上下传出一连串令人牙酸的碎裂之声,也不知道断了几根骨头,落地之前便已昏迷过去。
这几下变故在瞬息之间发生,周围众人根本没有看清楚,他们只见到一人突然从天而降,人刚一落地,贺先生的剑就莫名其妙的到了他的手里,然后随意一撞,贺先生就飞起来砸到墙上,再也爬不起来。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愣住了,停下拼斗,呆滞的看着石崖没有反应过来。
尤其是那个马大哥,前一息他还觉得自己必死无疑,下一息,在他眼里强大无匹的贺先生就落得如此下场,简直跟做梦一样,让他不敢相信。
区清胜看到自己倚杖的贺先生不知死活,立即又心生恐惧,他看得出来石崖跟黑衣人不是一伙,但是又对贺先生出手,应该是贺先生的仇人寻上门来,可能也会对自己一家不利,当下又惊又怕,心存一丝侥幸,颤声道:“这位先生,区家与你无冤无仇,贺先生只是到鄙人府中做客,与区家一点关系也没有。若是这位先生有意,鄙人家中略有薄产……”
“你这该死的狗贼!”
一个黑衣人听到区清胜又打算用钱收买石崖,惊怒不已,口中大骂着挥刀冲上前,却被石崖一眼瞪了回去。
区清胜心中大喜,以为石崖被自己打动了,正要许诺重酬,却见石崖冷不丁的抬手一扬,手中长剑化作一道冷芒射向区家那个武徒护卫,对方根本没有想到石崖会突然痛下杀手,措手不及,长剑穿透胸口,连人都带飞起来,死死的钉在地上,抽搐几下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