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蝶恋花(3)
上木2015-12-21 19:503,904

  福音看着众女子一个个上了台,一个个赢得满堂彩,心中越发忐忑不安起来。她看着台下,黑压压的全是人,而在二楼的雅阁里,也全是神秘的高门显贵。第一次遇见这样的场面,福音捂住胸口,只觉得胸腔里的那颗心脏“咚咚”的快要跳出来一样。

  牡丹妖娆的走过来,看着身着一身红纱的少女嘴角挑起一抹轻蔑的笑容:“哟,你也来参加花魁大赛呐。”

  福音一惊,转过头看着牡丹。

  “你穿一身红做什么?哦……你是想以红梅为题吗?呵,可惜,你穿的不像红梅倒像是一只红色的斗败了的公鸡!”牡丹笑的愈发得意起来。

  福音没有说话,她低着头不知脸上是什么表情。方才牡丹所奏之曲名为《红梅赋》,此赋乃是前朝有名的才子所做的殿前赏梅赋,赋文辞藻华美,想象丰富,被前朝皇帝封为了“绝赋”。牡丹所奏此曲,在选材方面就已略胜他人。

  待牡丹走了之后,福音才直起身子漠然的看着袅娜而去的背影。袖子里的双手紧紧攥成拳头,她忍着心中怒气,面上一派平静。她要相信如斯,相信自己!福音这样想着,不禁转动目光在场内寻找起来,只是片刻,她便看见了那站在角落里的小小身影。

  如斯一直看着她,看着她受牡丹奚落,隐忍不发。

  这两个少女,在喧闹之外锁定彼此,用目光给彼此力量。

  终于轮到了福音上场了。

  上一场的水仙姑娘唱的是一首《赞红梅》,场内众人还没有自那美丽的歌声里完全抽出魂儿来。然而,就在众人迷迷糊糊神智不醒时,场内所有的灯光都突然灭掉。整个花满苑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就在众人十分慌乱之时,不知是从那里响起一声轰然的鼓声。这鼓声只一个节点便戛然而止,但仍旧使得场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黑暗之中,一束银蓝色的光自某个角落射了过来。这全场唯一的光束,射在了舞台上,照亮了一个红色的人影。这红色的人影仿佛被什么击中,倒在地上久久没有起身。

  众人诧异,不知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

  正是在此时,鼓声再次响起。此次的鼓声,似乎是从席内某一个角落里传来,而任是在场之人如何寻找,却都找不到那打鼓之人。再看台上,那红衣人已随着鼓声仿佛木偶一样开始僵硬的展动起身体。

  就当众人想要看清楚那红衣人下一步要如何时,那唯一的一束光芒竟然又灭掉了,场内再次陷入黑暗。

  不知是从哪里响起了一阵琴音,这琴音仿佛泠泠的寒水划过所有人的心尖。众人只觉得自己仿佛漫步在寒冬时分的河边,那夹岸的全是皑皑白雪,而整个天地都是白茫茫一片。那琴音缠住了每个人的心尖,所有人都在这琴音所织的幻境里感到了茫然,感到了凄冷。当众人在这广袤的雪地之中想要寻得温暖之时,琴声却又突然嘎然而止。众人找不到弹琴的人,纷纷将视线投在了舞台之上。

  舞台之上,那身着红衣的女子慢慢的起身,她手中执着一束梅花。让人惊奇的是,那梅花竟不是这个时节开放的红梅,而是一束,一束在幽幽光芒之中散发着清冷凝香的白梅。乌发像瀑布一般泄满了她的整个肩背。她将白梅在虚无的幽蓝光芒中点了一点,慢慢转过背来。

  她是个女子,然而她的面貌无人能知。因为,她带着白色的面具。那面具上描绘着两三多红梅,仿佛一颗颗血泪。

  “白鸥问我泊孤舟是身留,是心留?心若留时,何事锁眉头?风拍小帘灯晕舞,对闲影,冷清清,忆旧游……”

  清清冷冷的声音,在幽蓝的光中彳亍。那笼罩在红衣女身上的原型光斑也渐渐变大,缓缓的变成了一尊明月,而那红衣女便好像在月中默默行走一般。她依着手中白梅所指的方向,跄跄踉踉仿佛喝醉了一般,只是那举手投足间竟是一种难描的清冷风情。

  整个场中,只有这女子的声音,宛若云间光,宛若风中雪,那样寂静盈满了所有人的心。她旋身,红色的衣袂在月中飞舞,仿佛红梅,而她手中那真正的白梅却如月光之下的点点飘雪。

  “旧游旧游今在否?花外楼,柳下舟。梦也梦也,梦不到,寒水空流。漠漠黄云,湿透木棉裘。都道无人愁似我,今夜雪,有梅花,似我愁……”

  她用着清冷的声音吟诵,却仿佛是那样的忧愁。她看着手中那一束白色的梅花,那梅花在月光之中莹莹如雪。她仿佛醉了,仿佛在梦里看见了旧友,仿佛在梦里看见了曾经的美丽时光。只是如今,无人知她愁。

  “漠漠黄云,湿透木棉裘。都道无人愁似我,今夜雪,有梅花,似我愁……”

  白梅在那红色的衣袂里瓣瓣飘落,零落成雪。整阙词吟完,她仿佛在梦中惊醒。她在台上这里走了两步,那里行了两步,却终究没有找到哪里是继续走下去的方向。茫茫然摊开两手,手中也再无白梅。她抬起头,月光照耀在她美好的下颌上,她仿佛在无牵挂,真的化成了那零落的白梅在幽幽的月光里慢慢的向后倒去。

  场内惊呼声此起彼伏,台上的月亮一下子没了踪迹,再次陷入黑暗。

  冗长的沉默寂静之后,不知是谁回过神来,站起身拍起了双手。更多的人在黑暗中站起身,拍起双手。这样陆陆续续,直到最后,整个花满苑响起了震天的掌声。所有人都在啧啧称叹,所有人都在奋力鼓掌。

  这掌声,是献给这样一场无与伦比的表演!

  黑暗的角落里,如斯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她站起身,将琴抱在怀里,看着灯光燃起,站在台上冲众人微笑的福音。

  她成功了吧……

  她终于,成功了!

  清戈显然也被这场绝伦的表演震撼住了,他坐在二楼的雅间里看着舞台上的红衣女。然而,更让他好奇的却是刚刚开场时的那一阵琴音。若不是那阵琴音将众人先自引入大雪茫茫的境界里,那便也不会有后来女子惊艳的吟诵。可以说,先前的琴音是整个表演最关键的一个环节。

  只是这样的琴音却不知是何人才能弹奏出来的。

  清戈若有所思的笑了笑,不经意的一瞥眼,却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

  如斯谢过薄大叔与秦大娘的帮忙,若不是他们帮着调整每扇镜子的角度与远近,也就不会有舞台上那缓缓升起的明月。她拉着二人站在人群之外,抱着琴笑看着台上福音接受着众人的喝彩,全然不知有两个人正看着自己。

  清戈原本还不确定,如斯微微一抬眼,那一双银眸在灯光下熠熠生辉。他这才认定,一颗心跳的如擂鼓。他站起身,连忙向下奔去。

  而在另一头,那个神秘的雅阁间。叶雍睿抚着青花琉璃盏,若有所思的看着台上的红衣女。那是他妻子的妹妹,没想到会入了花满苑成为一名贱妓。花满苑楼主清雨对福音的表演感到十分讶异,她为叶雍睿斟了一杯酒,妖娆的说道:“没想到她能玩出这么多花样来。”

  叶雍睿自然明白,这花样可并非她一人所能完成。只是在她的背后,又不知是哪位高人指点。叶雍睿起身,准备离开。清雨咬牙拽住他的衣袖,说道:“你今晚何必再走,不如先留一晚休息休息。”

  叶雍睿并未多言,他抽回袖子举步离开。此次回来京都,乃是秘密之行。一是为了与打探情况,二是为了寻找如斯。自从几个月前徐子秀与如斯分开之后,一直以来他都是惴惴不安的。所有的事情,仿佛都脱离了他的掌握。

  入眼皆繁华,繁华皆虚幻。叶雍睿脚步匆匆的冲破这一重重虚幻,融入黑暗。可就在这时,他突然停下脚步,双目瞪大,瞳仁收缩的如同针尖大小,恨不得立时奔到楼下。

  如斯心想,此次的花魁定是福音所得了,她的任务也算是圆满完成,于是便对薄大叔说道:“大叔,我把琴还回去,你和大娘再瞧会儿热闹吧,厨房那边等下我去看着就行了。”

  薄大叔点了点头,秦大娘又吩咐了几句这才让如斯离开。

  如斯抱着琴背着一包袱的镜子,她想着福音的成功,真心实地的感到开心,开心到忍不住笑出声来。正走到无人的地方时,一个月白人影闪在自己面前。因是逆着月光,如斯看不清这人的长相,只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她似乎看见了三公子穿着月白的衫子在月光底下对着自己微笑。

  “妹妹。”那人开口,是略带胡腔的音调。

  如斯吓了一跳,仿佛被人推了一记,她吓得松开手,手中的琴登时掉到地上,摔成了两半。

  清戈上前两步,扶住她的肩仔细的端详着她,片刻,他质问:“你怎会在此处?你为何不来找我?”

  如斯挣开他的双手,怒气冲冲的看着他,冷声道:“我并不认得你,你……”

  “如斯,伯父病重。”清戈截断她的话,语气有些难过。“伯父知道你还在这个世上,他很想念你,你随我回去看看他可好?”

  “我说过了,我在这个世上只有一个娘亲。我没有父亲。”如斯抬头看着他,一双银眸里尽是冷冷的寒意。

  清戈见她一脸的冰冷,面色也变得冷毅起来,他抓住她的手,冷声道:“不论你如何说法,今日我定要将你带回去!”

  “你放开我!”如斯挣扎。

  清戈的手仿佛铁钳一样,将如斯的手腕牢牢的钳住。他拖着如斯向外走去,如斯一路挣扎,清戈最后不耐,干脆将她抗在了肩上。

  叶雍睿赶到之时,所见的只有一把断琴,一地的铜镜碎片。月光下,他缓缓的蹲下身抚着那断裂成两半的瑶琴,过了许久许久,他目眦尽裂的盯住不远处的花架,站起身愤然离去。

  清戈回到首府,连夜便发信回国。次日,他便带着如斯离开了京都。

  也就只是隔了一天而已,叶雍睿便得到了影作回报的消息,当下便备了快马带了随从五人马不停蹄,一路向北。

  如斯坐在马车里,看着窗外陌生的景色。这一路上,所到之处本皆是越之国的土地。然而因为战乱割据,这大片大片肥沃的土地已被砂之国占领。为了长久的拥有这些土地,砂之国施行移民政策,一路皆是砂之国人。而这片土地原本的居民,全都沦为了奴隶。

  如斯看着,心中好生心痛。她想起三公子,他曾说过,不论是什么样的种族,倘若能够互相尊重,那么,这个世界上便不会有战乱的发生。只是三公子的这番话,从古至今都从未实现过。

  砂之国王庭位于整个昏微大陆的西北地区正中心,拉莫尔沙漠的正上方。正因为有拉莫尔沙漠的阻挡,鲜少有人能够穿越这死亡之海到达砂之国的王庭。也正是因为如此,亘古以来,砂之国便依靠着这道天险,无人敢侵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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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风散尽浮生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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