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很冷,熙羽抱着自己缩在角落里,一天了。
出去的门她打不开,出不去了。
她不停的走着,跑着,与自己说这话,希望身体会变暖和,希望自己不要放弃。
可是,肉身始终抵挡不过冰窖的寒冷。
环顾四周,她双唇止不住的颤抖着,眉上,睫毛上,头发上都结满了霜。
她最后,竟然是死在这个冰窖之中了吗?
在她的意识将要散去的时候,有人进来了。
她努力的张开眼睛看过去,进来的人不只一个,而她的眼中只有一个人影越来越清晰。
上官星辉。
在他的手里,左不过也是死吧。
她想着,闭上了眼睛。
“带她出去。”
最后,只有这一声低沉的声音飘进她的耳中。
再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在床上,身旁有宫女守着,一见她醒来,马上递给她水喝。
熙羽有些惊愕,她甚至以为自己被救了出去。
脸上的笑意还未完全绽放,便黯淡了下去。
这里,仍旧是她在东宫的处所。
地下躺着一个女人,想到此,她便一下自床上起来,挣扎着便往外去。
伺候的宫女措不及防,又不敢拦她,只好跟着走出去。
刚走出门口,她便撞到一个人的身上。
本来就身体虚弱的她,再也没有力气起来,软软的倒进那人的怀里。
身后的宫女们,跪倒一地,个个噤若寒蝉。
上官星辉眸色有不悦闪过,“没用。”
熙羽看着他对身后的两个男人示意,急忙紧紧拉住他的手臂,“别……杀人!”
她虚弱无力的说道。
上官星辉的软椅此时已经落下,他看着软软伏在自己膝上的女子,半晌没有说话。
宫女们跪倒在地,半声求饶都没有,却无不抖若筛糠。
她们不会说话,知道求饶只会死的更痛苦。
但是,她们无法不害怕。
熙羽更加用力的攥着他的手臂,轻声说道,“我只是不想呆在这里。”
男人眉头一挑,似有痛楚一自眸中一闪而过,随即化作一丝狠扈的寒冽。
“你要逃走?”
他带起一丝笑意说道。
熙羽知道,但凡他笑的时候,都是不高兴的。
他笑的越深,内心其实越愤怒。
他,是她见过的最可怜的人。
她摇头,“我只是不想住在这个房间里。”
她轻声,缓缓说道。
男人的笑意慢慢敛尽,“回去。”
他轻声吩咐着,随后又加了一句,“带上她。”
熙羽虚弱的站不起来,身后的两个男人快步来到她的跟前,便要将她架起来。
手还未碰到她的肩头,却听到男人一声暴怒,“谁准你们碰她的?”
随后,便是两声惨叫声。
温热溅到她的脸上,两只手落在她的面前。
熙羽本就虚弱,再被这么一吓,当即昏了过去。
十五年来,上官星辉第一次愤怒过后,没有杀人。
第一次,他坐在软椅上,将一个女子抱在怀中。
第一次,他用如此温柔的眼神看着一个人。
她的容颜那样纯净,那样祥和。
不该有血迹的,素玉般的手拂过她的脸庞,将那些血迹一一擦去。
他的嘴角,闪过一丝笑意。
却又与往日的,那般的不同。
上官星辉果然给熙羽换了房间,襄箬阁。
接下来的几天,熙羽有饭吃,有水喝,身体渐渐好了起来。
他,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东宫中,依然那么安静,仿佛就只有她一个人一般。
她原本以为,死期不远的时候,生活竟然悄然安静了下来。
夜里,她坐在高高的屋脊上,数着星星,想着心里的那个人。
每一次,她与他在屋脊上的回忆,此刻,她又开始温习。
不知不觉,心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二十几天过去了,他却一直没有来。
也许,这东宫真的不容易进来。
难道,连他也没办法吗?
还是,那天太后寿辰,他根本就不在宫中。
她不过是个小小宫女,身份卑微,那天她还带了面纱,离得主台那样遥远。
也许,连孙福都不知道,被带走的人是她。
肯定是这样的,所有人都会以为,被带走的只是艺群殿的一个舞姬而已。
她的心有些慌乱了,如果他一直不知道,怎么办?
突然,有人影在不远处一闪而过。
她脑海中第一个念头,便是上官星斓来了。
倏然自襄箬阁的屋脊上站起来,眼中惊喜刹那间涌起。
她的眼睛一瞬不移的盯着前方看去,那个身影终于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她眸中的惊喜,黯淡消散。
只消一眼,她便认出那不是他。
那人身形清瘦矮小,武功却是极高的,直奔她而来。
熙羽有些惊讶,不知道对方是何人,看似是为了她而来。
她不敢轻举妄动,只紧紧盯着对方。
终于,她看清了那人的眼睛。
乌黑深邃,带着萧冷肃杀之气,眼角却分明携了女子的冷艳。
她凌空向自熙羽抓来,熙羽不明来人,自然不会轻易让她得逞。
她快速闪身,错过那人抓过来的手。
那人却似不甘心,空中翻转了一圈,再次向她抓来。
正在此时,一道黑影嗖然向着她们扑过来。
先人而至的,是无数闪亮的光线。
是密密麻麻的飞刀!
熙羽意识到的时候,飞刀将至。
黑衣女子以剑气护住自己,跳出飞刀范围与来人打在了一处。
突然,熙羽被人一拉,坠落下去。
她吓的大叫一声,便落了下去。
睁开眼睛,自己竟然坐在上官星辉的怀里。
她倏然站起身子,神情有些无措,立在他软椅旁。
刚才,她没看清是他起身救了她,还是旁人。
一瞬间的变化,她分明觉得飞身将自己拉下的人,就是他。
上官星辉淡淡的笑着,看着她。
突然觉得,他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她一时还说不出来。
“回去。”
良久,男人淡淡的说了声。
软椅被抬起,熙羽眸送他离去。
那边还打的激烈,他却淡然的走了,都不关心究竟是谁闯了进来,又有什么企图?
熙羽站在院子里看着半空中打的激烈的,两个人。
女子一把剑剑气如虹,杀气冲天,男人自是身怀盖世神功,功夫了得。
一时间,难分胜负。
女子求胜心切,男子则不紧不慢,胜负便自心里先分了出来。
男子虚晃一刀,女子判断失误被人寻到了破绽。
女子肩头被狠狠砍了一刀,自空中跌落。
却在此时,有一个人影急速飞来,恍若凭空而来,将女子接住。
熙羽心中一颤,来人是个男人,而且有几分熟悉。
他翻身洒下漫天银针,趁机抱着受伤的女子而去。
与那漫天银针同时洒下的还有熙羽怀中的一个小球,熙羽觉得事有蹊跷,将小球攥在暗自攥在手里。
两个人逃出了东宫,上官星辉身边的男人却落在她的身旁,眸光凛冽的看着她。
熙羽被他盯的有点疑惑,她想出口问他,没本事拿下刺客跟她瞪什么眼睛。
转念一想,他又不会说话,便将话咽下了。
她转身往屋里走,那男子却一下拦住她的路。
熙羽抬起愠怒的眼眸看着他,“干什么?”她说。
男人在她的眼前,缓缓伸出手。
熙羽愣怔了一下,随后明白过来。
他再跟她要东西,那人给她的小球,他看到了!
可是,那也许是她唯一的生机,她如何能给他!
“让开。”
熙羽装在过不懂,狠狠的说道。
男人却一脸严肃,不让她分毫,来回挡住她的去路,却也不动手抢。
熙羽气的大叫起来,“上官星辉,要么你就让他杀了我,这样算什么?我没空跟你的下人玩游戏!”
男人脸色一变。
上官星辉的声音却已经传来,“黑风,你活的不耐烦了是吗?”
男人顿时神色紧张,一纵身便在熙羽的眼前消失了。
熙羽才松了口气,随后忽然抬起眼睛看向隔壁。
他的声音仿佛很近。
原来上官星辉将熙羽的处所安排在了自己的隔壁,此时他的声音就从隔壁的辉龙殿传来。
黑风脸色更黑了,急忙转身下去了。
熙羽也没有再说话,这个阎王还是能不招惹就不招惹为妙。
走进屋里,她看看四处没人,赶紧将蜡封的小球打开,里面包着一张纸,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午夜的皇宫中,寂静一片,方露出几分安详。
两个黑衣人的身影便显得格格不入,其中一个受了伤。
“孙叔,你怎么来了?”
说话的是个女子,正是不久前奉命赶回来的断魂。
孙福警觉的看看四周,带着断魂几下来到自己的院落中。
关上了门,他才说道,“伤得重不重?”
断魂露出几分冷冷的微笑,“还挺得住,想不到东宫中竟有如此高手。”
孙福拿出创伤药,却一瞬间停住了动作。
到底断念是女子,断念会意到孙福的顾虑清淡的笑道,“孙叔,我一直将您看做父亲一样的人,你还有什么在意的呢?”
孙福眉头一松,“是我糊涂了。”
这么多年,她在自己的心里,又何尝不是如同女儿一般。
上好药,包扎完毕,断念起身说道,“皇上还在等着我,我马上就得回去复命。”
孙福点头,嘱咐道,“见了皇上,别说看见我的事。皇上最近,在气头上,别再连累了你。”
断念犹豫一下,还是问道,“是为了那个女子吗?”
孙福一怔,随后说道,“这件事你就别管了。快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