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拿破仑已经摸清了哈布斯堡王室在意大利是处于政治上软弱无力的地位的。作为阿尔卑斯山脉以北11个不同民族的君主,这个王室又怎么能指望永远统治阿尔卑斯这个巍峨的天然屏障以南的一个没有任何共同点的族呢?
在任何一次深深激动了意大利民族感情的民众冲动面前,执政的吉贝林派(或称:“皇党”)过去曾经遭到多次失败;这就暴露了他们的统治是非常勉强、不自然的。难道法国革命不可能导致意大利人的这种民族冲动吗?这些意大利人争取民族自由、争取摆脱封建赋税的愿望,难道不会激发他们对法国革命事业的热心吗?显然,进行民主宣传是大有可为的。
“它的居民的生活习惯、语言、文学都是统一的;这种统一性,将来或迟或早地应当最终把它的居民团结在单一的政府之下。⋯⋯总有一天,意大利人无疑将会选择罗马作为首都的。”这是一段很有预见性的话。这些话是出自拿破仑之口的;他作为意大利的征服者和组织者,曾经把意大利人从几百年来的沉睡中唤醒,并且在一定程度上向意大利人灌输了他本人的那种不屈不挠的精神。
“解放意大利”,“把《人权宣言》带到意大利!”在就任意大利军团炮兵司令后不久,他便形成了这一观点,在与德茜蕾一家交往中,他不止一次地重复提起。
在随后的日子里,他又研究了意大利战争的态势。此外,从纯粹军事角度来看,奥地利在阿尔卑斯山脉以南所拥有的属地,也是很难守住的。纵横交错的山脉,把这些属地与维也纳隔开了,而奥国的部队要通过这些山脉是十分困难的。
诚然,曼图亚是一个难以攻克的要塞;但是任何要塞也不能改变这样一个局面:米兰地区只不过是奥地利的一块脆弱的、鞭长莫及的属地。
奥地利和撒丁王国的盟军,这时占领着萨沃纳城以北的山口,这个山口正好处于亚平宁山脉与阿尔卑斯山滨海支脉之间的分界处。这样,奥、撒盟军的阵地是位于波河的两条主要支流——博尔米达河与塔纳罗河的源头附近的。沿着这两条河的河谷,有两条路;一条往东北,通向米兰;另一条往西北,通往撒丁王国的都灵。这两条路在芒泰诺泰附近分岔的地方,有一片楔形的山区。这里显然是奥、撒盟军阵地的易受攻击的弱点所在。因此,拿破仑打算,首先从这里打击奥、撤盟军;他预见到,如果他能在这里把奥、撤盟军双方切断,那么,他在政治上和作战的地势上都会处于十分有利的地位。
很快地,他提出了意大利的作战方案,1794年8月这位青年军官获释出狱后不久,就向国民公会的一位特派员,介绍了上述意大利作战方案的细节;这个方案可以使他从热那亚湾海岸胜利进军,直捣奥地利的心脏。
当拿破仑描述那份战略杰作时,好像灵感来临,说得眉飞色舞。我们可以想象,当时他那瘦削的个子由于意识到自己的力量而显得膨胀起来;他那缺少血色的、下陷的双颊,由于热情洋溢而容光焕发。他在皮埃蒙特和伦巴第地图上指出了地形特点,并说这些特点有利于一往无前的进攻者,可以使他直捣维也纳的城门——这时,他似乎看到了他要穷追猛打的、已陷入穷途绝路的奥军;他的双眼像雄鹰一样炯炯发光。他的这种灿烂才华初放光芒,预示了意大利解放将来到的黎明曙光。
接着,拿破仑于1796年1月对他的作战方案再加以精心发展,立即获得卡尔诺的赞赏。
卡尔诺看过,并且琢磨过拿破仑为意大利方面军所制订的作战方案。这个作战方案所显示出的构思方面的魄力和对地形地貌全面透彻的了解,以及它的犀利而充满活力的风格,使他对拿破仑的战略天才产生了信心。
后来,督政府把这个方案转发给当时担任意大利方面军司令的舍雷尔将军,但舍雷尔很快就作出了一个“蛮横”的回答;他说,谁制定这个作战方案,谁就应当亲来前线将其付诸实施。督政府对舍雷尔的无所作为和牢骚满腹,早已不满;这时就抓住他这句话,任命拿破仑去接替他的职务。关于拿破仑被任命为意大利方面军司令的实际情况就是如此。
现在,他对意大利战场两年来的情况可以说了如指掌,迪莫宾1794年4月成功地夺取奥内利亚,9月攻占代戈,这两场胜仗其实都是拿破仑计划的。他曾亲自踏勘过阿尔卑斯山所有的山隘,如6200英尺的腾达山隘,3000英尺的阿登山隘和纳瓦山隘。
马塞纳在四月攻势中曾攻占过这些山隘。拿破仑知道,在这些山隘中即使是最容易攀登的腾达山隘也只有一条山路可接近,而这条山路由于陡峭曲折,在盛夏雪融之前,炮兵是无法通过的。
1794年8月21日,他曾随迪莫宾的参谋们亲临代戈,对代戈作为征服皮埃蒙特的垫脚石的地理重要性获有深刻的印象,因为代戈位于博尔米达河谷的下游,离切瓦要塞仅15英里。
越过分水岭的最低点高仅1425英尺的卡蒂波纳山隘即可到达代戈,因为自该处起有一条朝西北走向的大路(可供所有的兵种通过)经阿尔塔和卡凯尔直达代戈和切瓦。这就是越过分水岭把阿尔卑斯山的滨海地区和亚平宁山的利古里亚山区分开的低鞍部——“萨沃纳峡谷”。它是打开皮埃蒙特平原的战略钥匙。
奥国皇帝与撒丁国王之间的同盟是脆弱的。在都灵政府内确有一派颇有权势的人情愿与法国人妥协保持中立,而让法奥两国去一决雌雄。年迈的撤丁国王维克托•阿马迪厄斯三世力排众议,决定与奥皇弗朗西斯共命运,声称由他本人统率大军。奥皇答应用据守伦巴
第的奥军支援他,但又给他派去一位奥国将军柯里指挥撒丁军。这样做丝毫没有增加其皮埃蒙特盟友对奥地利人的欢心。
最后,奥国选择了参加过七年战争的老将,71岁的博利厄任奥方部队司令并兼任战区最高司令。但是,他奉命不得使奥军越过塔纳罗河西进。所以拿破仑的两个对手之间精诚合作的前景是渺茫的。
另一个复杂因素是位于战区东侧的热那亚的国际地位问题。热那亚共和国是一个夹在皮埃蒙特和托斯卡纳大公国之间中立的沿海国家。热那亚人无意卷入战争,而法国人基于本身的利益也不想拖他们下水。
当时,纳尔逊的地中海舰队对法国港口实行了严密的封锁,因此热那亚的中立港口对于法国来说便成了一个可资利用的补给来源。然而奥地利人却怀疑法国人有夺取热那亚的企图,于是心急火燎地要阻止法国人这样做。
1795年9月底,舍雷尔接替年迈的克勒曼任意大利军团司令,克勒曼则被调往不太重要的阿尔卑斯军团。
11月底,由于马塞纳大举进攻获得辉煌胜利,舍雷尔才得以收复克勒曼在六月间丧失的大部分地盘。
法军的战线现在是东起萨沃纳到卡蒂波纳山隘,然后再沿阿尔卑斯山脊向西伸延。舍雷尔的司令部又迁回尼斯,马塞纳则继续留在尼斯以东100英里的萨沃纳作为他的代理人。要是舍雷尔在11月取胜之后,乘胜推进到皮埃蒙特平原并占领了代戈的话,那未他现在的处境会好得多,其部队也可以在较为富庶的地区获得给养。然而事实并非如此,所以他们现在只好在阿尔卑斯山滨海地区自雪覆盖的山顶度过一个痛苦的冬天。舍雷尔从他设在尼斯的司令部连珠炮似地向巴黎的督政府要给养、要衣服、靴子和装备,因为所有这些东西都非常缺乏。但是督政府对于舍雷尔的要求却很少予以理会,因为此时国库已空空如也。在忍无可忍和极其厌倦的情况下,舍雷尔终于在2月
4日提出了辞呈。对雷舍尔,拿破仑向来就没什么好印象,在他看来,这位倒霉的前任将军的去职对意大利的驻军来讲是一种解脱。而他自己将带领他们走向前所未有的辉煌。
3月21日,拿破仑启程前往尼斯;与他同行前往尼斯的,是他的忠实朋友马尔蒙和朱诺,以及贝尔蒂埃、缨拉、迪罗克等军官,对他们的能力,他是放心的。回顾1795年初夏以来,情况已经发生了多么大的变化啊!
那时,他几乎连从尼斯到巴黎的旅费也是付不起的!当时,凭他不会差错的直觉,他决定前往巴黎那个施展政治权术的中心。他进行的,乃是一场孤注一掷的赌博;冒着去职的危险,为的是能够直接与中央的当权人物保持密切的接触。他对自己能力的自信心,几乎可以说是不同凡人的;而他所得到的报偿,也同样是不平凡的。
就要去意大利了!此时此刻,尽管他对统率运用骑兵、步兵之事除书本知识外,毫无所知,他却下了决心要统率意大利方面军去立征战之功,使能与古罗马的悄撒大帝的丰功伟业相媲美。波拿巴的意志力是那样坚毅,他的秉性又是那样热情奔放,难怪他的一位朋友曾经预言道:他是不会停止前进的;他会一直走下去,要么登上皇帝的宝座,要么登上断头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