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一入江湖身不由己，只要踏上这条路，不管是三年还是三十年，终其一生便再无法回头。所以江湖中有了金盆洗手，或归隐山林，就是为了表达一个愿望，但也仅仅也是愿望，因为，但有些事情总要还的，哪怕手洗的再干净，哪怕山林归隐的再深邃，到头来能真正退出的又有几个？
小时候李擎苍记得，冬天的时候，老东西经常搬一张椅子，躺在日头下，再咪上一小口酒，那脸上的皱眉像活过来一下，一根根向上翘起，露出享受的神情。那时他一直不能理解，每次问老东西，他总是笑呵呵说等他长大了就知道。
这段时间，李擎苍真正体会到了老东西那时的感觉。那是一种心灵的轻松和宁静，一种无求无欲的平淡和快乐。睡得好，吃得下，心不烦，身不疲，无牵挂，淡然安详。每天帮沈洁蓉做些事情，每天可以看到她甜甜的微笑，听到她清脆的笑声，好像永远不知道累的蹦来跳去，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而当她不说话的时候，又是那么的文静乖巧，惹人可爱。
李擎苍很享受这种感觉，也很珍惜这种感觉。因为他知道，他不会一辈子在这里，而当他离开重新踏入江湖的时候，这是将是他最宁静的回忆。所以突然见到她师傅负伤而归，心中不由产生一种愤怒，担心这美好、安详、宁静、平淡的日子即将结束。可惜他现在体内真气全无，手脚无法弯曲，平生第一次觉得自己无用。
沈洁蓉喂完药汤正要站起，身体一晃，因刚才悲伤过度，脚下一软倒了下来。李擎苍正在好站在旁边，一把将她抱住，却不料匆忙之下放开竹拐，一下站立不稳，两人倒作一团，一个柔软的脸蛋贴了上来，脸上传来一股冰冷细腻的感觉。原来是李擎苍向后倒下，沈洁蓉压在他身上，正好两人脸颊接触。
沈洁蓉连忙爬起，红着脸扶起李擎苍，只觉耳根发热，心里像小鹿一样通通乱跳，低头说了一声对不起，逃出了房间。
少女柔软的身体，幽幽的香气，和轻轻一触的脸颊留下的细腻滑嫩之感，让李擎苍心跳加速，面红耳赤，不知所措，心中生出一种全所未有的异样感觉，一种柔情，一种呵护，一种冲动。
他，有些呆了。
两人摔倒的声音惊醒了躺在床上的和尚，醒了过来，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李擎苍正要出去叫沈洁蓉，她已经听到声音跑了进来，走到床头，开心的呜咽：“师傅，你醒啦”
那和尚虚弱的道：“嗯，师傅没事，莫哭，当心被人笑话。”看到李擎苍拄着拐杖站立在旁边，又问道：“蓉儿，这位是谁啊”
沈洁蓉擦了眼泪，道：“他是我捡回来的”，然后叽叽喳喳的把她和李擎苍对过的口供叙述了一边，末了还有些担心，补充道：“他是个哑巴”
那和尚道：“阿弥陀佛，蓉儿，师傅以前和你说过，莫在人前道残缺。”
沈洁蓉道：“师傅放心，他不会生气的呀，是他总是笑我的”，说完，转头瞪了李擎苍一眼。
李擎苍会意，连连点头称是。
那和尚看在眼里，向李擎苍投去无奈的目光，道：“贫僧法号无瑕，施主莫介意，这孩子被我宠坏了”
李擎苍连忙摇头，表示不介意。
沈洁蓉从李擎苍做了个鬼脸，问道：“师傅，你怎么伤成这样呀？”
那无瑕和尚叹道：“阿弥陀佛，是我不愿医治病人，人家救人心切，便砍了一刀，幸好平日锻炼拳脚，身体尚可，否则就回不来了。”
李擎苍听他对着自己自称贫僧，对着徒儿却自称“我”，心想这师徒确是感情深厚。听见他说不愿救治病人，被人砍了，心中奇怪，一般出家人菩萨心肠，助人为乐，况且他医术高明，救死扶伤是为本分，看他面貌朴实，待人可亲，不像刁蛮之人，便好奇的继续听下去。
沈洁蓉啊的一声，问道：“为什么呀师傅”
无瑕和尚道：“那日我访友回来，走在半道，见许多灾民相互扶持奔走，其中有一人手臂摔断，吊在怀中，甚是痛苦，我便为他缝合接好。却不料从后面赶来一群人马，竟是一群盗匪，抢夺财物，滥杀无辜……”，说道这里，胸口一阵起伏，状似气愤之极。
沈洁蓉连忙轻柔推拿，道：“不说了，不说了，师傅你受伤严重，慢点再说也不迟呀”
无瑕和尚喘息了一会，让沈洁蓉喂了口水，道：“没事，这伤死不了”，便继续诉说。
原来他救治难民，被那群盗匪见到，正好那群盗匪中有个头目好像断了手脚，便要他上山医治。但他见盗匪滥杀性命，生怕救好后更加危害百姓，便死活不肯救治，那群盗匪将他关押起来，威*利诱，他趁看守松懈，偷偷逃了出来。半路上被盗匪发现，幸好他平时练习一些拳脚，身手还算矫捷，虽然受了一刀，还能躲在草丛中避过盗匪，坚持跑了回来。
李擎苍听他讲述，觉得这和尚倒不迂腐，什么人能救，什么人不能救，分得清清楚楚，颇有些侠义之心，但偏偏又是个以慈悲为怀的出家人，心下有点佩服。只是他的身手却不似他说的那般不堪，因为背上那刀，显是高手所伤，能逃脱跑回来，至少武功不错，不过对这些李擎苍也不关心。
无瑕和尚讲完，感觉身体虚弱，精神萎靡，便睡了过去。
李擎苍和沈洁蓉轻轻出门，来到院子里。只见朗月悬空，月明星稀，空气清新，药香扑鼻。
刚刚无瑕和尚醒的时候，听他诉说受伤经过，两人聚精会神，无暇分心。现在突然独处，顿时又想起那倒地尴尬的一幕。李擎苍饶有兴趣的看着沈洁蓉红扑扑的脸蛋，很是可爱，不由露出一丝笑意。
沈洁蓉正好迎上他的目光，见他脸露笑意，目光含蓄，便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怒道：“不许想”
李擎苍心里好笑，脸上却作出疑惑的表情。
沈洁蓉长这么大，从未与男子有肌肤接触，刚刚摔倒虽然是意外，但想起那时两人姿势，心中除了惊慌，居然还有一丝异样的感觉，不由心感羞涩，脸蛋通红，心跳加速，跺脚道：“不许想刚才的事”
李擎苍见她发急，不再逗她，连忙重重点头，掀眉挑眼，表示俯首帖耳，唯命是从。
沈洁蓉见他这样，咯咯一笑，便不再尴尬。说道：“我很担心那些人沿着血迹追到这里。”
李擎苍也在担心，听她说出了自己的担忧，连连点头。心想：”不知那无瑕和尚在哪里与那盗匪发生打斗，但看他的伤势极重，还能坚持回来，这打斗的地方离这里也不会很远，否则一路过来，早就流血而亡。万一那群盗贼追赶过来，如果自己武功还在，倒也不怕，但现在身体虽被改造，却真气全无，行动不便，即便一个普通江湖人，自己怕也难对付。沈洁蓉那手镯倒是可以在紧急时候保护大家，但时灵时不灵也不能完全依靠。”
李擎苍正在思索，听见沈洁蓉惊呼一声，道：“你看这是什么呀”。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远处几点火光，沿着河边，向这里蜿蜒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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