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镜子 (2)
星目 2015-10-25 04:162,453

  “罗枭,罗枭?”一个微弱的声音在鼓荡着罗枭的耳膜。

  双眼无法聚焦,身边好像有个瘦高的男生。

  “是柳骆冰么?”

  “傻瓜,柳骆冰和他爸去马来西亚玩了。”

  “那这是哪里,我怎么躺在这啊?”

  “你刚才练攀岩摔下来了,是教练和队友把你送到医院的,医生说你又轻微脑震荡,要休息几天。”

  清醒了一会儿,罗枭认出了眼前的人是哥哥。罗天鸥正坐在一旁的空病床上削苹果,哥哥的手指修长,练了这么多年的游泳,皮肤还是那么白皙,和自己满是茧子的又粗又厚的手比起来,好看地不知几倍。说话声音也不一样,哥哥的声音就像是太阳照过一样,很温暖,既不是夏日那么刺眼,也不是冬日的惨白,是不是天鸥在海上经常被阳光照耀,却又经过了海风的洗礼,中和了许多?

  虽说是双胞胎,但还有不一样的东西吧?我们的五官,脖颈,四肢,胸膛,都无法完美重合在一起。

  “哥?我一直闹不明白一些事情。”

  “什么事?”罗天鸥把削好的苹果递给努力支起上半身的罗枭。

  “就是——你今天——没课?”

  “我当是什么事呢,就这也叫一直闹不明白啊?”

  罗枭低下头,脑子里慢慢地搜索着准确地字眼,这些词语像一团浆糊烂在记忆的垃圾堆里,或者是因为刚才摔倒了脑子,这会儿说话有点困难。

  “该怎么说呢?啊呀气死我了,我在干什么?”有点懊恼的罗枭着急地锤着床。“现在几点了?”

  “十点半。”罗天鸥看了看手表。

  “啊,不是这个,我是要问现在是几月几号?”

  “啊呀,几号来着,看我这脑子,天天只关注着学习,还真把日期忘了。不过,你到底要问什么啊?”

  “你说,男的有经期么?”

  罗天鸥顿了一下,随后大笑起来,笑得肚子都疼了,仰在床上翻滚,一口唾液呛到了嗓子眼,干咳起来。不过以罗枭的年龄,确实是发育期每个男孩子都会困惑的问题,作为哥哥还是回答他好了,罗天鸥一本正经地坐在床边,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像个老师一样地给弟弟上课。

  “如果按照生理来说的话,男性是没有经期的,不过按照心理学观点来说,男人是有经期的,虽然不会像女人那样,但是男人会出现情绪波动,有人说这和月亮的潮汐有关,如此说来,每个人都有——那什么,你不会——”

  “什么啊,我知道今天是几号,就想问问你,昨晚上你有没有做什么梦?”

  刚听到这个问题,罗天鸥的脸色立刻变了。

  春天的阳光闪烁在飘动的柳絮上,北方空气里的肃杀也被这些温暖的棉花安抚得没了多少力气,这是一个居然没有刮起沙尘暴的春天。医院对面的人工湖边有孩子在放风筝,有老人在打太极拳,有几个西装革履的白领在喝星巴克的咖啡。新燕在啄春泥么?早莺在争暖树么?人间是否四月天?波澜不惊的日子里,谁会看到在这个世上的一个小角落里老百姓的悲欢离合,苟且偷生,暗无天日,焦头烂额,深陷泥沼,不能自拔?看似平静如水的内心深处,几多波涛汹涌?

  “你是故意不告诉我的吧?”罗枭继续问沉默不语,把脸别到一旁的罗天鸥。

  “你昨晚听到我的喊叫了?”

  “对,我也想叫,每到这一天,我必定做那个梦。算算我们都十七岁了,十七年了。只是有时胸腔里压着个大石头,喊不出来。”

  “是啊……”

  “我们是兄弟么?我是说我们是孪生兄弟么?”

  “这还用说?”

  “那为什么我们的名字差一个字?为什么我们不住在同一个房间?”

  性格迥然不同,不上同一个小学,父母对孩子几乎采取隐姓埋名的方式,不同的肤色,不同的朋友,生活习惯互不影响,不同的培养方式,这和其他的孪生兄弟,孪生姐妹,哪怕是龙凤胎都不一样。

  “罗枭,这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想的问题,我梦见过很多次,我的梦里出现过两个女人。我还梦见过一个深不可测的到处恶臭的大管道,我还梦见过好多狰狞的男人把自己的兽欲发泄在一个女人的身上,每当我梦见那些,我想作呕,罗枭,我们无法摆脱,我想成为纯粹的人,可是我无法做到,我们的污点在受到刺激的作用下随时随刻会泼洒出去,成为一个更大的污点。我去超市的时候,有种冲动,想偷东西,我知道那样做不对,可是我不知为什么,我无法摆脱那种想法,我知道我并不需要那些商品,虽然我没有偷;当我看到一个女的被强暴的新闻,我一方面觉得可耻,另一方面却有一种刺激的想法。你也这样么?”

  “不,我没有这种感觉。”

  “你真没有?”

  “我不是说自己想这些东西,我是想过别的,当我看到一些队员比我爬的高,爬得快,其实是在投机取巧,或经常被教练表扬其实背地里偷偷说教练坏话的时候,我就有种冲动想用把剪刀把他的保险带给剪断。”

  天空渐渐暗了下来,快到中午的时候,医生推开了病房门,罗天鸥躺在病床上。量了*温,还是在37度以上。测了下心跳,一分钟一百一十下,永远都是这个数字。血常规化验出来了,各项指标正常。彩超,CT的结果表明这都是一个正常人应有的检测结果,询问病人今天有没有什么异常反应,罗天鸥的回答是精神恍惚,后来异常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我建议把病人转到心理医生那里,也许我们的这些科技解决不了他的问题。”主治医师模样的人说。

  “可是,他的心跳加速持续不下,我们不该用药么?”

  “不清楚的病症不要用药,其他化验结果出来了么?艾滋病的?”

  “啊对了,这些没检测。”

  “你们都是怎么搞的,不专业的话迟早从医院辞职!”

  就在这时,罗天鸥的手机响了,浑身无力地摸到手机,上面显示的是父亲的名字:“天鸥,不好了,你妈她——被送到了精神病院!”

  电话那头大呼小叫的声音传到了医生的耳朵里。

  孤独的人都被隔离了。

  当罗枭梦到他上高中时从攀岩俱乐部里掉下来,被送往医院后的一段对话后,他醒了过来,却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孩儿怀里,眼睛,鼻子,嘴,皮肤,手脚大小,身高都一模一样。只是那种气质,那种黑暗的气质,就像一块磁铁要把他牢牢吸住,他的眼望着罗枭的眼,透过他,自己仿佛是洁白的,没有杂质的,他无力推开这个眼睛里几乎一团墨的人,却像推到了一块镜子,一个影子,虽然眼睛里的凌厉,邪念像冬天里张开嘴呼出的水汽一样能很快散开,但是绵绵不断地透出来。后来,罗枭的心仿佛也被俘获,自我无法控制地接受了他,那种感觉就好像这个男孩子就是自己的哥哥。

  他有一种冲动,想叫他哥哥。他起身往前走了几步,扭头看了看跟在他身后的男孩儿,男孩儿在对他微笑。

  “哥哥?”

  男孩儿不吭声,只是微笑。罗枭也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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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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