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兵甲耀城
东邪2015-10-25 04:173,744

  极强的阳光照在高大的城墙上,给城市铺上一层金箔,光芒在空气里漫射,一时天上地下跳跃着无数的光点,那些光点像夏季的雨滴蹦达着跳在空气里、城墙上,皮肤上。

  虽然阳光已经很强烈了,可竟有比阳光还要耀眼的光,像是从太阳里萃取的最精华的光粒子组合而成,那光亮晃晃地向着天空反射,和自天上射下的光相撞,发出无声的爆裂,如同原子裂变般,迸发出更多更亮的光点。

  那光是铠甲的光,武器的光。

  光从城市的外围发出,像是成千上万个太阳长在外城的荒野上,无数的光在天和地之间跳动,有些光落在外城的壕沟里,光谱里增加了层层叠叠的红色,把这透明的光变成了红光,所有的红光都在液体上流淌,而这液体是红色的,正从数不清的尸体上流出。

  血液已经快凝固了,红色在沾滞的旋转中变成了黑色,壕沟里横七竖八地倒着许多士兵,残缺的躯体弯曲成活人无法做到的姿势,有的也许还没有死,却只能长大嘴巴等着城墙上丢下尸体将自己砸死。

  战争已经进行了三个月,攻城的和守城的都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死亡变得使人麻木,起初还要清点战友的尸体,到最后根本无暇顾及,攻城的将尸体丢弃在城墙下,守城的来不及掩埋,便将尸体丢下城楼,以方便迅速清扫出城楼上防守的道路。

  北镐是座坚固的城池,其难攻程度仅仅低于阳城,它的瓮城与内城之间的距离没有阳城那么宽,阳城的瓮城和内城几乎圈成了一个新的城池,这新城池中还横亘着一条宽阔的护城河,也就是敌人若攻进了内城,仍要淌过汹涌的护城河,才能抵达内城之下,而北镐的瓮城基本没什么防御作用。

  当年仰氏建这座城时,根本没有考虑过瓮城,直到后来仰氏的第五代王仰蜂去阳城晋见有穷氏国君,看中了阳城雄伟豪奢的建筑,心中艳羡不已,便请了阳城的工匠为自己重修仰氏封地的都城。

  可惜他请来的早不是修建阳城时的古拙工匠,这些工匠的技艺的确高超,却都是些雕花刻镂的本领,把个北镐的瓮城弄得飞檐斗拱,雕梁画栋,那城墙用北方的净石修造,这种石头透明得像水晶一样,轻薄得一根铁杵就能撬开一个洞,可这石头却晶莹剔透,无论阳光还是月光照射上去,都能折射出七彩光芒,绚丽得像城市坠在银河里。

  这番气派让仰蜂好不高兴,他倒不在乎北镐能不能增强战争防御能力,他心仪的就是这种云雾般飘飘洒脱的感觉。可惜,这座精美的瓮城却终于不可能抵挡硝烟的肆虐,经过三个月的疯狂进攻,*的大铁杵重重地敲击在清脆的净石上,水晶般的城墙垮了大半,一块块的石头掉在地上,被火焰烧灼,被血液浸染,再没有什么七彩夺目的光芒,只是摔得稀烂的烂石头罢了。

  虽然北镐的外城防御很脆弱,但它的内城墙非常高,站在城墙下仰望,人要把头整个向后仰放才能看见,简直像一座高大伟岸的险峻山峰,这也难怪为什么仰氏并不在乎瓮城了。

  战争就在高大的内城上进行,三个月来,攻城方发起了无数次攻击,火攻、云梯、楼车种种手段一一用尽,虽然守城方早就精疲力竭,攻城方仍然没有将北镐攻下来,这座城池屹立在北方的天空下,像城市的根深深地扎在冰冷的土地上,永远无法撼动。

  攻城主将牧烈的耐心一天天在这场拉锯战中消磨,他的大军就驻扎在城关下,赤狼头的黑色旗帜高高的飘扬在中军营垒,那狼头随风摆动,锋利的獠牙呲向北镐,像是要把这座城池一口咬掉。

  “仰熊这个老畜生真他妈能守,老子的兵都死了快一半,他妈的还是攻不下来!”牧烈在营帐里喝酒,一脚踢飞了一只空酒罐子,当啷地砸在营门口,差点砸在守卫士兵的脑袋上。

  他重重叹了口气,仰脖子抱着酒罐子闷了一大口,他没有穿铠甲,耷拉在腰腹的上衣系了个恶狠狠的疙瘩,袖子高高挽起,左臂上钤着一方深深的印记,是个椭圆形的齿纹,像是用烫红的烙铁圈印上去的。

  “老大,老大!”十方甩开嗓门冲进了营帐,卷起的一阵风掀得营内的幔帐呼呼乱荡。

  牧烈乜着眼睛说:“叫什么?”

  十方*着上半身,汗水抖得通身像在冒蒸气,他的左臂上有个和牧烈一摸一样的印记。

  “玉先生回来了!”

  牧烈的眼睛像是射出了万道金光,照得他红通通的脸膛上流光四溢,他一巴掌捶在酒罐子上,“他妈的玉弥笙,老子打了三个月,他就失踪三个月……”

  他的咒骂还没有结束,一个浅灰色的影子雾水般飘了进来。

  “将军火气好大啊!”声音里有几分戏谑。

  牧烈打了个哈哈,他眯着眼睛望了来人一眼,这个俊美的男子若无其事地朝帐内一张松软的椅子上一靠,水般的眼睛里是轻淡的涟漪般,好像无论什么时候,他总带着狡黠的笑意。

  “先生这三个月去哪里了?”牧烈沉着心情问他。

  玉弥笙掸掸袖子,“我去四处走走,初秋垂暮,四野凋敝,当是观景的好时节!”

  牧烈嘲讽地对玉弥笙一笑,“我还以为先生为大军侦探敌情了呢,原来是去逍遥快活了,哈哈哈哈!”

  他仰着头爆发似的大笑,一面笑一面观察玉弥笙的反应。

  玉弥笙竟然也笑了起来,他毫不在意观者的心情,笑得肆意无忌,像是一朵不分节令任意开放的野生菊,一瓣瓣蔓延出绝美的风姿。

  “先生笑什么?”牧烈笑不出了。

  玉弥笙的笑声缓缓地散开,“将军笑什么,我就笑什么!”

  牧烈愣了半晌,“先生什么意思?”

  玉弥笙淡淡地说:“将军无非是笑我不务正业罢了,我则笑将军为我而笑!”

  牧烈有点恼火,他很讨厌玉弥笙的这种冷淡,脸色沉了下来,“难道攻城在即,先生出去游山玩水竟是对了,若是这样,又何必来辅佐我成就事业!”

  玉弥笙又一阵笑,他摇了摇头,“将军真是好小气!”

  “我小气什么!”牧烈的眼珠子都要挤了出来。

  “不过攻城三月而不下,就焦躁不能自持,如此,何能得天下?”玉弥笙冷冷的说,静静的目光望了过去。

  牧烈推了一把酒罐子,“仰熊老儿的大军被我赶进了北镐,胜败就是一战,他妈的,他居然龟缩不出,耗了我三个月,你说,老子怎么不着急!”

  玉弥笙说:“仰熊虽然被你包围在北镐城,但城中仍有铁甲五万,北镐城高十丈,坚不可摧,三个月的强攻并不久!”

  牧烈皱皱眉头,“士卒伤亡大半,我怕军心涣散,”他忽地眼睛一亮,“要不,我们挖地道潜入城中,给他来个神不知鬼不觉?”

  “北镐建在冻土之上,冰冻之处最浅的也有五尺,挖地道要挖到什么时候?”

  “那就往他的水源投毒,奶奶的,灭了他全城!”

  “北镐取水皆是就地打井,要寻水源,需去百里外的大泽河,但大泽河常年冰封,将军如何投毒?”

  一个个提议都被玉弥笙推翻,牧烈的脸阴得越发难看,他睨着玉弥笙,一个念头闪入脑子,他试探地问道:“先生,你何不……”

  玉弥笙像是很平静,随意地说:“秘术么?”

  牧烈渴望地说:“不行吗,上次你不是用秘术大败铁熊骑,依样画葫芦就是!”

  玉弥笙一阵浅笑,“秘术因持续时间不长,只能做近地作战,不能用来攻城,何况,”玉弥笙笑得很诡谲,“将军是要手下将士以为这夺城的功劳是归我玉弥笙,还是归你牧烈?”

  牧烈没吭声了,他实在是心急如焚,却总也找不到合适的办法,而玉弥笙偏生一付不干己事的冷漠样子,让他在心焦之余增添了更多的恼怒。

  他低着眼睑偷偷地瞄玉弥笙,看见的只是永远冷淡的脸,像是一口幽深的古井,森森地散发着孤冷的气息。

  “那怎么才好,总不能再拖下去!”一直在旁边用手扇风的十方问。

  “反正都拖了三个月,再拖一下也无所谓!”

  “还要拖到哪天!”牧烈实在忍不住了,他撕着声音地吼叫,只是没有对着玉弥笙。

  玉弥笙仍是淡淡的,“若是将军有足够的耐心,破城也在这一两天了!”

  “怎讲?”牧烈焦躁的神经被玉弥笙的话绷得紧梆梆的。

  玉弥笙慢悠悠地理了理衣袖,慢悠悠地看了牧烈一眼,“北镐有兵有民有君有将,就是没有粮草了!”

  牧烈一惊,目不转睛地看着慢腾腾的玉弥笙。

  “仰熊这些年把心思放在兵临阳城上,大量后备辎重秘密藏在通往阳城的关隘西风关,大本营的储备却只够三个月,将军自与仰熊交战,其势摧枯拉朽,仰熊没有想到败亡速度会这样快,因此来不及调回辎重,所以,这北镐城中储备未几,再围上些日子,自然不攻自破!”

  牧烈猛地点头,“果然果然,你怎么不早说啊,老子去西风关放把火,把仰熊老儿的辎重全他娘烧光了,气也把他气死!”

  玉弥笙嗤地一声笑,不知道是嘲讽还是奚落,听来总让人不舒服,他斜过了头,一缕头发从背后溜到了胸前,让他看起来有几分,妩媚。

  “将军烧了西风关,也许是将军有足够的粮草支撑到阳城的关门下?天赐的一笔财富,将军竟要将其毁掉!”

  牧烈很沮丧,他感觉自己永远都在被玉弥笙轻视,尽管这个男人名义上是他帐中的智囊,实际根本没有受到他的掌控,像是一阵从他牧烈手中吹过的风,明明感觉风的清凉怡人,却无法实握在手。

  牧烈重重地坐回主座,他捏了捏拳头,臂膀的肌肉鼓了起来,胳膊上的印子也突兀出去,像是一圈骇人的肉瘤。

  有侦察敌情的斥候在帐外高声喊叫:“将军,抓到个奸细!”

  牧烈啪地一击,“抓到奸细也来告诉我,砍了!”他口气很是愤慨,倒不像是对那奸细。

  “慢着!”玉弥笙挥挥衣袖,又一缕头发滑在他肩上,“既是奸细,就该带来问问!”

  牧烈想瞪他一眼,这种凌驾其上的自以为是的智慧让他既难堪又无奈,他把恼怒恶狠狠的压在腹中,朝那斥候士兵凶神恶煞地大叫:“带进来!”

继续阅读:第2章 莫测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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