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老佟爷的往事(二)
凝月斋主人2015-10-25 08:415,391

  不知道过了多久,被摔的七荤八素的佟长贵渐渐的苏醒了过来,全身一阵一阵的疼。

  手上,脸上都被那些尖锐而锋利荆棘和茅草划破出很多口子,火辣辣的剧痛,放眼望去,周围却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佟长贵伸手四处的摸,也摸不到个尽头,满地的枯藤杂草和断裂的树枝。用手拨开身边的树枝,在仔细的摸摸地,他楞了一下,手下的地面居然异常的平整,在仔细摸摸,居然还能摸出是砖头地,心里顿时感到十分的疑惑不解,刚刚明明还在深山野岭中谷壁上拼死的逃命,周围枪声大作的,转眼间一下子却又落到了这么个莫名其妙的地方,搞不清楚自己所处的状况,周围静的连一点声音都没有。

  佟长贵的脑子里实在对这一种突如其来的变化有点应接不暇,心里知道自己的老爹和大哥此时可能已经丧命了,寻思着不管怎么样也得想办法找到爹和哥的遗体为他们收殓入土。

  心里这么想着就准备先站起来。站了一半,两腿一软又重重摔倒在地,一股钻心的痛从大腿一下传遍了全身。用手一摸大腿,感觉手上湿漉漉的,心里知道是这是鲜血,暗暗的骂了一句“妈的!中枪了。只好先躺在地上。用手仔细一摸,大腿上有一道很深的血口子,常年深山里放枪狩猎的人都知道,这种口子是子弹的擦伤,好在仅仅是伤了皮肉,并没有伤着筋骨。

  对待这样的伤,山里人自有办法,佟长贵在自己的腰间摸索,找到了烟袋和火镰,咬着牙,忍着痛,一下又一下的打着了火,就着火镰一丝微弱的光,佟长贵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圆形石台的边上,石台感觉挺大,但是似乎并不是高,小块的青条石铺的台面,在离自己一丈开外的地方立着一根石柱子,柱子上雕着花,围绕着石台的是一圈环形的水渠。

  看到这里,火镰灭了,只好再一次打着火镰借着微红的火光找准了柱子的方向一点点的挪动着剧痛的身体移了过去。

  挪了好一会儿,手在黑暗中终于摸到了那根石柱。又挣扎了几下,靠着石柱,佟长贵点着了一袋烟,吧嗒吧嗒的吸了起来。

  抽了几口烟,在辛辣的旱烟刺激下,才感觉到精神稍微有点恢复,借着烟袋锅子不时亮起的红光,佟长贵开始仔细的打量着四周。

  看了好一会感觉自己好像是在一个石头的房间里,在黑暗中的时间久了,眼睛也能分辨出周围的景物,头顶上是一片黑沉沉的岩壁,放眼望去,目力所及之处全是这样的岩石层,两边是厚重的青石墙,自己像是在一个石头盒子里一样,抬头仔细观瞧,却根本就找不到自己摔下来的那个洞。自己的身后是一条围绕着青石台的水渠,水渠中的水在离自己大约半丈开外的地方被另一个渠道引向黑暗深处。

  一袋烟吸完,佟长贵一闭牙一咬!,整整一烟袋锅子滚烫的烟灰就倒在了自己腿上被子弹擦伤的血口子上,一阵皮肉烧焦的味道加上又是一阵钻心的剧痛又一次席卷了佟长贵的全身,佟长贵猛地把牙一咬,硬是没叫出声来。

  好容易挺过了这一阵剧痛,佟长贵喘着粗气,俯下身子,用手够着水渠里的水,泼到自己的脸上。

  水渠里的水,冰凉刺骨,有着一点微微的甜味,洗了把脸后顿时感觉精神恢复了许多,佟长贵索性干脆俯下身子猛喝了几口,几口冰凉清甜的水一下肚,全身火辣辣的剧痛似乎顿时减轻了许多,力气恢复了不少,佟长贵便支撑着身子借着这冰凉的渠水开始清洗自己身上的伤口,洗着洗着突然就听见一声惊天动地巨响,眼睛前面漆黑一团的地方顿时一亮,几道光线从远处的山壁上射了进来。

  借着射进来的光,他这才看清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是一处石栏,一条架设在石栏底部的青石渠道正连接着自己身边这个环形的水渠,而水渠里的水正通过这个渠道流向石栏的下方。

  佟长贵艰难的爬过去扒着石栏向下一看,石栏的底下是一处深不见底的悬崖,而悬崖延伸出去的地方是一个很深的峡谷,峡谷很长一直深入到前方黑暗的最深处,看不见尽头。他费力支撑着身体趴着石栏在一看周围,只见石栏外的山壁上有数十条水流流进这个悬崖底下,可是悬崖下面却听不见水落的声音。

  佟长贵估计了一下,光线最亮的地方离自己的位置大约有十几丈开外,在光线的照耀下居然有一座凌空而起的石桥,横跨在峡谷的两端,桥的下面是依然是无尽的黑暗。

  “这到底是个什么所在,俺这是摔到了什么地方”佟长贵心里一阵又一阵的疑惑。

  正疑惑着,又是一声巨响,光线比先前更强了一些,佟长贵忽然想起了那座先前见到的青石大门“难道鬼子兵把那个大门给炸啦?也就是说自己此刻在石门的里面!”他心里暗自这么想着,全身的伤痛却又让他的身体动弹不得,只得静静的伏在石栏后面,观察着石桥附近的动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朵里传来一片脚步声,佟长贵透过石栏的缝隙看到,两个日本军官和一队日本兵正打着手电走在石桥上。

  虽然隔着一定距离,佟长贵一眼看见走在最左边的那个日本军官,他两只眼睛顿时都要瞪出火来了,这张丑恶嘴脸太熟悉了,过去的这些天里就是这个人在指挥这他们玩命干活,也就是这张脸下达了开枪的命令,打死了自己的亲爹和大哥,看到这张脸,佟长贵恨不得立刻就冲上去用牙齿在他的身上一口一口的把肉撕下来。

  看到仇人,佟长贵已经按捺不住心底的那种仇恨的火焰,猛的想站起来,但是全身的伤痛又压制着身体动弹不得,只能伏在石栏下喘着粗气,其中一名日本军官好像发觉了什么似的用手电朝他这边照了照,密集的石栏挡着了佟长贵的身体,日本军官见周围什么也没有特殊的异样,便继续越过石桥向内走去。一直走进了石桥的尽头的另一处洞口。

  伏在地上的佟长贵,此时已经对生死满不在乎了,爹和大哥全死了。依照现在这情况来看,想必自己可能是通过山壁上的洞摔到了山里,不远处又有日本鬼子,看来今天也是在劫难逃了。

  “逃不了!就不逃了,反正是个死,死前也要想办法弄死几个鬼子”佟长贵心里就这么恨恨的想着!这个山里的汉子在这么短时间里接连遭遇了亲人被残杀的惨况,那种浸透在血液里仇恨程度可想而知。

  佟长贵靠在石栏的背上用手四处摸着,希望摸到一块石头什么的,等会要是这些该死的鬼子靠近了,弄死一个算一个。想着想着,两手就不停的在黑暗中摸索,摸着摸着……一件东西出现在手边。

  在黑暗中,佟长贵的手好像摸到了一个坚硬的棍状物体,用手捏了一下,圆圆的,很硬,像一根棍子一样,抓在手里感觉很是有些分量,心里不禁一丝窃喜,就凭这个长度和硬度,只要速度够快给鬼子兵的脑袋开个瓢绝对不是问题,心里一边想着,一边借着透过石栏的光低头望去,才发现手里拿的像是一把奇形怪状的……剑!

  这把剑很短,剑刃比一只筷子长不了多少。剑鞘是一种从没见过的材料做的,似木非木,似铁非铁,甚至有些像石头。把剑抽出来一看,佟长贵惊讶的发现整个剑的全身居然发出一种幽幽的绿光。佟长贵把剑握在手里挥了挥,感觉去掉了剑身分量并不算是很重,比较称手,心里话说“小鬼子,来吧,爷爷在这里等着你”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直到佟长贵的眼睛已经能适应了这种黑暗,可是鬼子也一直没有出现他的身边。此时的他心里甚至有了一些恼怒。心说这些该死的鬼子怎么还不来!

  突然他眼睛的余光看到,石桥另一头的石洞里有灯光闪烁,紧接着又传来那种军靴所发出的特有脚步声。

  佟长贵屏住呼吸,手里紧紧的捏着那把绿光闪闪的短剑,注视着传出脚步声的那个洞口。

  只见那些先前进去的日本兵,此时已经又走了回来,那两个日本军官还是走在前面,佟长贵眼睁睁的看着这群鬼子踏上了桥,向洞口走去,此时的他已经恨的把自己的嘴唇咬破,但是又实在没有办法跨过面前的这个峡谷去手刃几个鬼子为家人和同乡报仇。

  鬼子们跨过桥,逐一的走进了山壁那处射进光线的地方,就在这时,佟长贵突然看见在石桥的下面,从那条深不见底的峡谷里,渐渐的升腾起了一片的厚重的黑色烟雾,烟雾盘旋在整个石桥之上,渐渐的汇拢到了石桥进口处的空地上来。而这种烟雾中似乎还混杂着一种说不出来的特殊气味。

  常年狩猎的佟长贵闻出了这种特殊的气味中,居然泛着一丝淡淡的血腥,心说不好,莫不是这山中传说中妖魔或者神龙此时现了形?但是全身的剧痛和对环境的陌生又让他不敢轻举妄动,只得隐身在石栏背后静观其变。

  黑雾渐渐的凝聚在石桥前的空地之上,越积越厚,很快的这片诡异的黑色雾气,已经逐渐的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东西。

  而在这层虚实恍惚的黑雾的中,佟长贵似乎看见一只黑色的……布满鳞片的,巨大怪手!

  眼前的景象顿时让佟长贵吓到顿时魂不附体,他使劲的揉着自己的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可是揉了好几下在仔细的看!是的!没错确实是一只巨大的怪手,顺着巨手向后看去,佟长贵看到了一张几乎有一个比自己家村口那座可以同时站十几个成年人的磨盘一样大小的——脸。

  那是一张人的脸,确切的说一张老年人的脸。须眉白发,满脸的皱纹,眉毛和胡须很长。眼睛眯着,鼻子和嘴巴呼哧呼哧的鼓动着,两只几乎跟县城里衙门口的石狮子一样大小的耳朵下,各缀着一个亮晃晃的大金环。金环随着这颗巨大的头颅的动向来回的摇晃,发出一阵阵铿锵的金属声。而在这个巨大两侧也长着几个同样大小,一样狰狞的巨脸。

  这完全就是一个耄耋老人的面孔。可是这本该充满了祥和仁爱的面孔中,却透射出一种慑人魂魄的妖异和凶残,这张巨大的脸上泛着幽幽的青光,五官极其的清晰,但是面目却显得极其的狰狞。

  怪手顺着日本鬼子进来的那条通道伸了出去,那个巨大的头颅裹着一团黑色的雾气也进了石道,只留下条像一座房子一样巨大的蛇形身躯在洞口外扭动着,那个蛇一样的身躯很长,一直拖到了深不见底的黑暗峡谷深处。

  眼前的这一幕让佟长贵完全的傻了,这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事情,他搞不清自己见到了什么,这一切让他惊恐万分,脑子里一下就想起来困龙岭里那个关于被羁押神龙的传说。

  此刻的他顾不得全身的剧痛,扶着石栏站了起了想看个究竟,可是只见那个洞口完全被笼罩了一片厚重的黑雾之中,而此时的洞外却传进来一阵一阵惊恐的叫嚷声,他听不清叫的是些什么东西,只是这些日子的遭遇让他明白这些叫嚷全是日本话!

  突然间,佟长贵觉得自己的脚下猛的抖了一下,紧接着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他赶紧一把扶住石栏,眼前的景象顿时更让他惊的目瞪口呆。

  只见那座石桥居然缓缓的向下倾斜下去,峡谷上石块开始崩落,塌陷,自己身后的石圆盘也开始倾斜,环形水渠里的水也开始溢了出来。

  就在这时那团黑雾连同那只巨大的手缩了回来,隐约之中佟长贵似乎看见那只巨手里抓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东西,那东西好像是一个……没有脑袋的人。

  那团黑雾慢慢的退回了峡谷底部,巨大的蛇一样的身躯,拍打在坚硬的峡谷谷壁之上发出巨大的如雷声般的轰响。峡谷之上开始有大块的岩石被震下来。落入到峡谷之中,在迷雾和升腾的灰尘之中佟长贵又看见了那张狰狞的大脸,而那张大脸居然转向了他的这一边,在隐约中甚至似乎对着已经惊慌失措的自己投来了一丝诡异至极的笑容。

  佟长贵只觉得眼前一黑,重重的摔倒了下去,但是还是没有失去知觉,只是觉得大地在颤抖,耳朵里全是各种惨叫声,枪声,透过石栏的缝隙看到大量的沙土碎石从哪个石道中涌入石桥前的空地中,空气中满是呛人的灰尘。

  血腥味越来越重一股股的从四面八方向佟长贵涌来,其间还夹杂着那种极其浓烈的恶臭,佟长贵看到那些涌入空地的沙土中有着很多被撕扯成几片的人,无数的残肢碎肉混合着沙土碎石被推进眼前的峡谷。很多受了重伤的日本士兵,直接就某种力量吸入了峡谷之内,在摔落的过程中发出绝望的嚎叫。峡谷的最深处仿佛有一个巨大的洞穴,无情的吞噬着从石桥的空地上冲下来的一切。

  看着,看着,佟长贵眼前的光线逐渐的变暗,直到全部消失,自己的意识也开始逐渐模糊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佟长贵醒了过来,四周漆黑一片,而且静的出奇,伸手摸了摸,又摸到了石栏,在一摸,那把短剑还在身边。此时身上的伤痛似乎已经减轻了许多,肚子里咕咕的叫,一种钻心的饥饿感传遍了他的全身,在身上掏了掏,从缠在腰间的褡裢里摸出三个大苞米面饼子,随即大口小口的把其中一个啃掉了一大半,余下的又塞回在褡裢,就着已经断裂的水渠里的余下的一点水咕咚咕咚的喝了个饱。才感觉到气力又恢复到自己的身上。

  佟长贵扶着石栏站起来身子,活动了一下四肢!除了大腿被子弹擦伤的地方还是隐隐的疼以外,其他的部位似乎已经好了很多,四处活动了一下,知道自己的骨头没有断,有几处的疼痛是扭伤造成的,这种小伤对一个常年在深山里狩猎的汉子来说压根就不算什么。

  人能动了,行动就方便起来,佟长贵拄着石栏四处的望去,漆黑的一片啥也望不到,只远处有一个大大的黑影子,影子很模糊,他心里知道,那个黑影子就是那座石桥,脑袋里猛然间想到了那个长的巨手和大脸怪物,心里不禁的打起鼓来。

  山里采药打猎这么多年肯定没见过这种东西,再者说,那东西有头有脸的分明是个人啊,可是人那有这么大的头和这么大的手?想到这里,佟长贵的心里一阵又一阵的发慌,心里话说还是赶紧离开这地方比较好。

  想到离开,佟长贵的眼睛开始在四周仔细的找起来了出口,可是依然什么也看不见,掏出火镰打了十几下也没打着,这才发现火镰的火石和丝绵全被水打湿了,只得先拿出来放到圆石台上等待阴干。

  忽然想起自己手中那把会发光的剑,虽然光线不强但是至少用来照亮的,赶紧抽出剑来。

  剑身虽说是可以发光,但是亮度毕竟有限,也只能很隐约的照到自己周围不到一米的地方。佟长贵见自己周围不远处散落着很多的枯枝杂草和大堆的枯藤,便摸索过去,把地上的枯枝败叶收拢在圆石台的中间。

  枯枝杂草慢慢的聚拢成一堆,佟长贵又摸过火镰伏在这些干冷的枯枝上一遍又一遍的打火,终于一点点小小的火星,引燃了这些本就被风吹的干透了的树枝,很快一堆小小篝火就点燃了起来,借着这堆火的亮光,佟长贵开始环视自己周围的情况,猛然间他眼睛的余光看见自己侧面的不远处直挺挺的站着一个人……

继续阅读:第25章 老佟爷的往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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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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