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炎”林镜云自语道:“这名字倒是适合这个全身冒火的大家伙。”
小炎见他呢喃自语,立时心生不快,硕大的脑袋一甩,鼻孔里又是喷出两道黑红色的火焰,怒道:“在那嘀嘀咕咕说什么呢?不会是在说我坏话吧。”
林镜云道:“没有,只是在想你这名字倒是不错,是怎么来的?”
“是我父亲取的。他遗留的一口元气在此处经离火炙烤孕育出了我。我一出世便赖着他,他一开始很是不喜欢我叫他父亲,但时间一久也就认了。”刚说完,小炎立马神情一黯,低声道:“可惜他一千年前便以身殉剑了。当年龙泉剑出世不知引出多少风风雨雨啊。”他神情黯然,目光投向了东南方的一处石壁。
林镜云循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那处石壁同样刻着字迹,那字龙飞凤舞,透露出一股不羁的洒脱气质,与之前石壁的字迹完全不同。整块石壁上约刻着百余字,但距离太远,字体又潦草,看起来颇为费力。
这时,耳边传来小炎的声音:“君不见昆吾铁冶飞炎烟,红光紫气俱赫然。良工锻炼凡几年,铸得宝剑名龙泉。龙泉颜色如霜雪,良工咨嗟叹奇绝。琉璃玉匣吐莲花,错镂金环映明月。当年欧冶子铸得此剑用以除魔卫道,龙泉一出,群魔辟易,可惜我受困此处,无缘亲见龙泉剑驰骋天下的姿态。”语言中颇多惋惜。
林镜云只觉一颗心扑扑直跳,似有什么东西欲喷薄而出。小炎仿佛感觉到林镜云的异样,诧异的眼光投送到他身上,一股熟悉的气息隐隐传来,小炎几乎要跳将起来,那熟悉的气息竟与自己一脉相承,似是父亲的气息,“父亲”二字几欲脱口而出,但话到嘴边又堪堪忍住。父亲早就死了,这小子不可能是他。想到这儿,他又是一阵黯然神伤,同时又有无数疑问涌上心头,对这少年好奇心大起,神识外放,朝着林镜云扫去,他的心跳脉搏功力境界,立时分毫不差地感应到。
小炎大为奇怪,这少年体内真气起伏跌宕,起伏时如海潮汹涌澎湃,低回时又如涓涓溪流,有时甚至凝滞纤弱得难以察觉。
“怪哉,怪哉。”小炎疑惑道。
“怪什么怪,少给我掉文。”林镜云道。
“你体内真气如潮汐涨幅不定,非阴非阳,更不属五行之列,又非邪门歪道,当真奇怪。”
“我当是什么,我不过是炼气期而已,真气驳杂,难分阴阳,再正常不过。”
“不对,这股真气浩大中正,哪里是炼气期所能有的,亏的你身负如此功力却不自知,居然还弄得身体千疮百孔,当真浪费。”
林镜云笑笑也不以为意,道:“那我这功力比起你又如何?”
小炎骄傲地挺了挺胸膛,道:“那自是不如,你功力虽是不俗,但撑死了能在元婴期那种小儿科境界闹腾两下。”
林镜云惊讶地瞪大双眼:“元婴期还是小儿科,那可是修仙界最高境界了,再往上就化神飞升了。你难道是化神期之上。”随即又脸色一变,面色带着几分嘲讽:“化神期会被铁链困住,怕是在说大话吧。”
“原来你是下界的小修士,我修为原本确实在化神之上,只是千年之前被对头重伤至死,连魂魄都差点震散,还好我父亲还有他的结拜兄弟出手相救,重新修炼。”小炎忆及往事,形容萧索,凄苦难言。
林镜云恍然大悟“难怪,你修为大减,这才被人有机可乘,困在昆吾仙山。”
小炎摇了摇头,脸色越发难看,“若是仇人倒还好了,我这千年寂寥还有人可以去恨去骂。可将我困在此处的偏偏是我主人八拜之交的兄弟,而我也早就认他为主。”
林镜云大惑不解,心中暗自想道“既然此人和你父亲有八拜之交,又何以对你如此。莫非是你父亲错信小人,又或是你作恶多端,你那主人无奈之下大义灭亲。”
正心思百转之际,小炎已是接着说道:“我那时死而复生不久,修为低弱,当时情况已是模糊不清,只记得似乎是魔道入侵,龙泉剑出世已是刻不容缓,我父亲在此处以身殉剑,便如飞蛾扑火一般,没入重重火海。当时龙息浩荡,一道紫气直冲斗牛,我因父亲之死心中悲苦,又因神剑出世,灵气聚集,双重刺激下尽意外地让我神力恢复八九成,原本破碎的神智也回复过来。当时我满腔悲愤,只想与害我父亲之人拼个你死我活。”
“我主人知我生性暴躁鲁莽,手执龙泉剑挡住我的去路,道:“你想去哪儿?”我当时知道龙泉剑出世便是由他所用,满腔愤怒冲上脑门什么也管不着了,只把他当做仇人一般,冷冷地回了一句:“为我父亲报仇,你若再挡我,我连你一起杀。”主人的眼神又是悲愤又是痛惜,只是说了一句:“你父亲的仇我会对你有个交待,现在你冷静一下,你打不过他们的,去了和送死没有区别。””
小炎大眼中满是懊悔,似是痛苦已极,身体不住颤抖,周边的火焰也跟着跳动不止。
“我的理智已被怒火取代,冲着他怒吼道:“你有什么用,修为这么高,不还是眼睁睁地看着你兄弟去祭剑吗?我怎么相信你能为他报仇。废物。”他听了我的话,怔怔站在当场不知如何作答。我知他功力高我太多,若是一意拦我,我决计走脱不掉,于是直接朝着他动起手来。我只记得我一只爪子已经按在他的咽喉处,一张口便咬住了他的肩头。”
林镜云差点失声惊叫,虽然也知最后的结果是小炎受困,他主人应是无事,但还是为他捏了一把汗,那主人如此为小炎着想,却受如此遭遇,将心比心,那人心中必是不好受。
“我主人并未动弹分毫,只是一双手死死抓着我的腰腹,任由我将他咬得鲜血淋漓。我尽管报仇心切,但未想伤我主人性命,只是想让其知难而退,谁料霎时间我功力如潮水般奔涌不止,眨眼间流泻了大半。我知道是我主人施法阻我,立刻破口大骂。他却充耳不闻,以囚龙锁困住我。随后狂笑不止,用龙泉剑在石壁上刻画你先前所见之词。他对我说:“你父亲的仇我会报,而且我还有更为重要的事做。你在此好好修炼,我若能活着不久后自会助你脱困,若我回不来,待你功力尽数回复,囚龙锁也锁不住你了。””
“其实我主人待我很好,父亲一开始让我认他为主,我还不乐意,可主人为人和善,从未待我为仆,反而数次救护我,我这灵兽反而都没帮过他几次。可到最后我却伤了他,他嘱托我好好修炼,好冲破束缚,可若父亲与他一去,我纵然出去又能怎样,于是也不修炼,一直在这等着。这一等便是八百年,我心知主人恐怕再也回不来了。一气之下封了昆吾剑炉的唯一入口。”
小炎或许是千年来不见人影,唯有这熊熊烈焰相伴左右,一见着人,说起话来立时如滔滔江水,将千年来的寂寥苦楚一一倾诉。
林镜云静静地聆听着小炎所说话语,听到他父亲身死祭剑留他一人,便起同病相连之感,又听到他为守候主人,竟在这忍受千年孤独的煎熬,不禁肃然起敬。本想问小炎为何不出去找他主人,但转念一想,他主人若活着必然会回来给小炎解围,若是死去,纵是出去找到又能如何?只是徒添伤感罢了。
主人的生死纵然心中有数,但未经确实便能存一丝幻想。这千年的守候又何尝不是对物是人非的一种逃避呢?想到这,林镜云对小炎的恐惧与不快立时烟消云散,反增了不少怜惜,随后脑中灵光一闪,不对啊,既然八百年前昆吾剑炉的入口便已被小炎封死,那自己是怎么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