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第二日清晨,林镜云从梦中醒来,清风徐来,洪波澹澹,让人精神一清,此时他身上的衣服支离破碎,一道道令人望而却步的伤口纵横交错,刚一站起来便牵动伤口,疼得他直呲牙,无奈又坐回了地上。
回头望去,他不禁吓了一跳,正面还是天高地迥,视野开阔,一回头却见奇峰突出。那山拔地而起,几若垂直而立,在这块平地上越发显得异常突兀。整个山脉由无数山峰组成,如同无数利剑横空,直插霄汉,将天边的云霓切割成丝丝缕缕,气势骇人,林镜云一时只觉头晕目眩,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山边乌云低垂,隐隐有几分压抑感觉。
“这是哪儿?”他四下张望,却发现四周都是茫茫大海,了无人烟。
他忍着疼痛,一步步照着远处绵延的山脉行去。
他一边运气一边攀爬,冷厉的山风呼啸着要把他掀飞出去,好在林镜云性子颇为坚韧,双手运劲死死扣住山壁,举目四顾,周围尽是黑压压的云霓,唯有身后一抹瑰丽的红黄之色在风中忽明忽暗,想来是现已日暮西斜,好在山顶已然不远。
“呀”他呼呼喘气,似是三魂不见了七魄。但眼见山巅近在咫尺,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手抓住一块岩石,身子一起一落终于蹬到山巅。他刚一松口气,谁料高处山风陡急,如怒潮翻滚,肆虐盘旋,他此时已是强弩之末,一下子便被卷入狂风中心。
狂风呼啸,似乎要把他撕裂开来,但那感觉瞬息即逝,身子一轻,竟是直直跌入万丈悬崖,耳畔风声呼呼,一股灼热之气迎面扑来。他见前方红光越发强盛,似是有岩浆喷薄,两边崖壁也从正常的灰色变得赤红如火,心中急切不已,几个翻转,曲指成爪便欲刺入石壁,哪想那石壁倒不坚硬,反而有些生脆,扎入寸许才是真正的岩石,以林镜云的功力,根本无法损其分毫。十指沿着崖壁一路滑下,灰黑色的石屑不断剥落,却未见明显的减速,唯有石壁那滚烫的热度从指端源源不断地传来,疼的他呲牙咧嘴。
下方一个黑点映入眼帘,竟是个平台,林镜云心下一轻,纵身一跃,已稳稳地落在那平台上。此时气浪已是灼热无比,他甚至可以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水分正在缓慢地流失,体表的皮肤好像快要干裂一般,不觉大骇,立刻气运丹田,抵御热浪,但脑门上依旧汗如雨下,可见收效颇微,。
他打量了一下周围环境,自己所立之处原来是一根淡青色的石柱,周围还有大大小小十余根柱子,颜色各不相同,头顶繁星闪烁,璀璨银汉在天际自由流动变化。而下面的环境立时让林镜云吓得胆战心惊,那倒不是岩浆,而是熊熊燃烧的烈焰,赤红色的烈焰跳动不休,时不时地翻起阵阵波浪,亮得让人不可*视。更为奇怪的是火焰跳动翻滚暗合法度,似有节奏,如同呼吸一般,将十余根石柱的色彩投射到墙上,光影变幻,如同仙境。
由于火焰的关系,整片空间如同一个硕大的烤炉一般。
林镜云眯着眼睛扫视,只觉得此处似曾相识,但自己从小到大住在青牛镇又怎会与这里有交集,最后只能把这当做错觉,他眼光落在了不远处的石壁上,石壁上刻着字迹。
这鬼地方有人,亦或是有人来过。他心中一惊,什么人会到这里,莫非是神仙。只见其上写到“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功,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字体大气磅礴,似有冲天豪气,直欲撕裂苍穹,破壁而出。
合散消息兮,安有常则?千变万化兮,未始有极,忽然为人兮,何足控抟;化为异物兮,又何足患!这几句言语刹那间豪气顿消,原本雄健的笔力斗转直下,似有无尽悲愤抑郁难以舒缓,最后一点虽是入壁极深,但笔势走了一半却是再也无法深入,留下了一道深邃的断痕,似是那人豪气殆尽,指端轻颤,已是泣不成声。
林镜云凝眸望去,只觉得满腔悲愤,无尽沧桑,情不自禁地随着字意泣血高歌,歌声若天降暴雨,黄河泛滥,奔腾若海。
愁肠九曲,点点滴滴落入心田,当唱到又何足患时,对世事无常,天道不仁已尽是悲伤落寞的情绪,原本浩荡的真气一刹那被堵在喉间,一丝一毫都发不出来,唯有之前的余音在石壁间徘徊激荡,更添伤感,眼角泪水顺着脸颊滑过,伴着嘴角沁出的鲜血缓缓落下,未及地面便已“嗤”地一声散若烟云。
“吼”一声宛如惊雷的嘶吼排开下方的重重火焰,露出一片巨大的阴影,两只巨大的淡黄色瞳孔异常明亮,赤红火光在其中灼灼燃烧,那阴影中的庞然大物却是丝毫不觉刺眼,它似是刚刚被惊醒,此时一见打扰自己休息的家伙竟居高临下地望着自己,更是惊怒,后腿一蹬,整个身子已是腾空跃起。
汪洋火域中霎时间风声大作,怒浪排空,十余道火柱随着那巨物冲天而起。林镜云瞧得分明,那巨兽似虎似狮,周身毛发赤红如火,唯有背脊、腹部等处露出少许黄色的鳞片,头上两只鹿角也似的长角蜿蜒向后,下巴处明黄色的长须随风飘扬,两助插着两只未伸展的雪白羽翼,一张嘴便露出锯齿獠牙,形态狰狞。
林镜云觉得这似狮似虎的庞然大物倒与平日所见的貔貅雕刻有七八分相似,只是这只似乎鳞片稀少,毛发尤为旺盛了些。传说貔貅是龙生九子的第九子,能腾云驾雾,号令雷霆,降雨开晴。相传有辟邪挡煞,镇宅之威力。龙生九子,更有传说貔貅吞万物而不泄,可招八方之财,是以有钱人家以其作配饰,雕刻以作避邪,招财之用。
那巨兽转瞬及至,林镜云避之不及,眼见命在顷刻,却见那巨兽当空停住,张牙舞爪,原来它被十余根*的铁链分缠四肢,脖颈,背脊等处,铁链另一端似是连接着周边的石柱,它被铁链所困也无计可施,唯有咆哮挣扎,弄得铁链“乒乒乓乓”地摇晃颤动,最后只能无奈地退了回去。
林镜云见它虽被困住,但敌意正浓,不自觉后退了一步,心中暗自想到:“这般凶兽也不知是哪个仙人将其困于此处,若是逃脱出去必然为祸苍生。”
“你是何人?竟敢擅闯昆吾仙山。谁让你来的。”林镜云耳边传来话语,语调高亢带着几分威严与愠怒,却是只闻其声未见其人。
林镜云心中暗想:“说话的莫不是降服此兽的前辈高人。”当下不敢失礼,朝着高空遥遥一拜,抱拳道:“前辈,在下林镜云,误入仙山,多有叨扰,还请恕罪,可否放我出去。”
“小子,看哪?我就在你下面。还想出去。若能出去,我早就走了。哈哈哈”林镜云低头一望,却见那似虎似狮的庞然大物正咧着嘴恣意狂笑,模样甚是嚣张。
“你还会说话?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林镜云见它被铁链所困,心下稍安,问道:“你又怎么会在这?”
那巨兽哼了一声,两个大鼻孔立时喷出黑色的烟雾,狠狠瞪了林镜云一眼,不急不缓地说道:“我是龙。以后的日子你就天天陪着我,直到你死为止。哈哈”
林镜云见它身处困境,说起话来犹是如此嚣张跋扈,心下着恼,反瞪了它一眼:“龙哪有你这样的?你到底是什么?”
那自称龙的巨兽口中又哼了一声:“一般的龙和人一般娘生爹养,我却是天生天养。我乃离火之精与龙的元气孕育的灵兽。不是龙又是什么?我遭人暗算,被困于此。”它神情恹恹,很是伤心难过,语调越到后来越是低沉,忽然它好像发了疯一般,在跳动的火焰中挣扎翻滚,身上的鳞片一点点地被铁链磨开,露出血肉,但大嘴中依旧放肆地大笑着:“一千年了,一千年了,他们怕是都不在了。我的出生本就是机缘巧合,可为什么要让我活得最久,受这无尽的折磨。”
咆哮声凄厉异常,震得石壁上石屑簌簌而落。林镜云只觉得雷霆之声灌满双耳,头痛欲裂,看着下方的巨兽不住翻腾咆哮,使劲拉扯,但那铁链根本未留下一丝痕迹,唯见其中一条铁链金光一闪,现出两个小字“囚龙”,立时恻隐之心大动,想那巨兽天生天养,怕是连个兄弟朋友也无,更受得这千年寂寞与煎熬,将心比心,自己的经历与它相比倒是显得微不足道了,既然出不去倒不如就陪陪它吧。
林镜云等了良久才等到它消停些,朗声道:“喂,我可以在这陪你,但我只是肉体凡胎,这里没吃没喝,而且这么热,我都快被蒸干了,怕是陪不了你多久。”
那巨兽收拾了一下心情,回答道:“不怕,吃喝问题我自有办法。还有我不叫喂,我叫“小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