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纷纷而落,满地鹅毛也似,白花花的一片,从上向下看去,已经分不清街道在哪儿了。
一角飞檐之上,两道人影的衣袂被风吹得翩翩而舞,脚下两道影子被夜光无限拉长,直至于汇于一处。一人白衣,一人黑袍。
白衣人原本的俊秀的面孔被映得半明半暗原本如清风流月般的气质此时变得格外阴森。
“哼…哼…哈…哈”沙哑低沉的声音的主人是一个身着黑袍的人,“他这个人有些意思,炼气修为,却有一身的骨之精,还有最为精纯的血之精。”
白衣人道:“师兄,什么是骨之精,什么又是血之精?”
黑袍怪客道:“千劫百炼,万雷浴身,留得一身骨中精粹。血气旺盛,阳气磅礴,血气洗尽铅华,不留一丝杂质。便是元婴期的修为只怕也难有这等骨骼与血气。”
白衣人奇道:“莫非是个不世出的前辈。”
“哼哼,前辈,若真是个高手又岂会受我所制。况且他的骨龄确实不过二十多岁而已。”
“那怎么会?”
“只有一个可能,他本身功力不止于此,渡劫失败,重修功法。”
白衣人更加惊奇:“二十多岁竟然能够达到这种地步。”
黑袍中人道:“若非魔道功法是吸食人类精元,各类怨气死气,让我们对人的血气、灵魂特别敏感,否则差点让他逃过去。之前我用通心术读过他的记忆,居然看不透,只是看到一片血色,想来他命运极惨,可是却能守着一颗清明的心,而不走入魔道,倒是难得。”
月光投入窗户,铺了满地的霜华。林镜云与香雪掌心相对,功力在穴窍间运转不辍。
香雪睁开眼睛,欣喜一笑,“哥哥,我们都没死啊。”
林镜云微微颔首,道:“放心,有我在,你死不了的。”
“呃,能出去走走吗?”
两人走出庭院,只见月光如水,照得满地的银白。
“他们出来了,走。”
“好”飞檐上两道影子直坠而下,快到地面时衣袂飘飞,迅若闪电,横飞而出。
林镜云忽有所觉,转头瞧了一眼。
香雪疑惑道:“怎么了?”
“没什么,应该是看错了。”林镜云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刚刚身体中的那股恶心地感觉一瞬即逝,几乎难以察觉。
此处假石林立,看似无序,却是暗合三才五行,帝都人口众多,灵气稀薄,大半的灵气却是汇聚此地。
林镜云忖道:这帝王之家就是讲究,这般排布虽然不比聚灵阵的效果,但在凡间却是前所未见。
“不知庭霰今朝落,疑是林花昨夜开。”白靖明自眼前一扇拱门后走了出来,看见庭院假山石和草木上白茫茫的一片,低声吟诵,见林镜云出来,拱手道,“林小兄。你好啊。”
林镜云打了声招呼:“王爷。”
靖王看着香雪,看得香雪手足无措,双手紧紧地抓着林镜云的袖子。
“王爷。”
听得林镜云的低声提醒,靖王才似从醉梦中乍然惊醒,“啊”了一声,立时面红耳赤,抓耳挠腮。
林镜云看得大摇其头,这王爷气质高雅清俊,举手投足之间却有王者之姿,可此时尴尬的摸样实在大失分度。
“香雪姑娘,白某这厢有礼了。”白靖明做了一辑。
香雪愣在那儿,不知该如何应答,美眸一转看着林镜云,扯了扯他的衣袖,“哥哥,他是谁啊?”
“他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是朝廷的靖王。我们该叫他王爷。”
“王爷,你好。”香雪身子微微一倾,致礼道。她对凡人的礼节一窍不通,因此这礼节确实不够周到,但她气质温婉,举手投足之间皆让人如沐春风,反让对方忘了礼节姿态这种枝节末梢的事情了。
“今日反正我们是睡不着了。不如秉烛长谈如何?”白靖明又恢复了波澜不惊的从容气质。
“好。”
三人一起进了书房,这书房与整个靖王府的装潢倒是统一,古朴质雅,在细节处又是十分考究,凡人亦是注重风水一说,想必这书房之中也花了不少心思。人一进入其中心灵便会得到放松。
书架上纤尘不染,显然经常有人打扫,其上书籍浩如汪洋,但都有分门别类。东南方的墙角上放置着一张简易的床榻,床榻旁放着一张桌子。
林镜云道:“这里真是一个读书的好地方。”
白靖明道:“是啊,我大多数的时间都是在这里度过。”
林镜云“哦”了一声:“你是王爷,难道就没有什么军机要务处理么?”
白靖明面色惨淡,“哼哼,皇帝都不管,我又能怎样?现在的朝廷…”说到这儿,他止不住地摇头叹息,满脸的颓丧摸样。“这一切我都不想再管了。”
烛光摇曳,将船外投射进来的月影暖化了几分,光线正好将墙上的一张天羽大陆的地图照亮。
林镜云细细看去,只见上面大华朝的区域正居中央,周围有四个国家与其相邻,地图上还有不少圈圈点点,周围的地势、兵力的强弱等等俱都标注出来。
“若是你当真毫不在意,你又怎么会将这地图挂在墙头,还做了这么多的注释。你心里还是有这朝廷的。何必自欺欺人呢?”
白靖明叹道:“唉,想不到林兄倒是我的知己。像林小兄这般的修真人士自然对世情看得比较通透,像我等世俗之人却只能执迷其中。滔滔浊世,纵是皇孙贵胄,只要是人,谁又能在瓦砾下不沾纤尘地活着?”
林镜云奇道:“你能看出我是修真人士?”
白靖明哈哈一笑:“看来林小兄入世未久啊。当朝国师是个修为高深的修真者。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林小兄风骨奇佳,香雪姑娘的病之前众位太医都束手无策,你却能在一个时辰之内让她醒转,若是再猜不出一二,我这王爷不是白当了。”
林镜云问:“国师?冯川吗?”
白靖明道:“你认识他,十多年前他见朝廷腐败,不辞而别,可没过几年便又回来了。”
林镜云心道:他终究放不下,虽然他看不清天道,可看清了自己,也算是一种顿悟吧。
“冯川,那不是哥哥的师父吗?”之前他们所谈实在无法提起香雪的兴趣,便自顾自去书架上寻些书籍看起来,从前她修炼未成,无法化成人形,但灵识已聚,经常乘风飘到书院门口听课,所以认得字。林镜云少时经历她皆是亲见,此时听到冯川之名,忍不住插话。
白靖明道:“原来林小兄是国师的徒弟,怪不得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气度。”
林镜云点点头:“想不到师父又回到了朝廷,日后若有机会再去拜会一下他。只是以师父的神通广大,怎么朝廷还是这般腐败。”
白靖明答道:“再怎么神通广大,也治不了人心啊。如今帝王昏庸,奸佞当道,国师一己之力,孤掌难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