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海内存知己
三月已近尾，草长莺飞。春季的旭日普照着辽阔的草原，东南方微风抚地，所到之处尽皆一片翠色。狍子在半枯半荣的草地中乱窜，猎鹰在湛蓝深邃的高空中盘旋。天公作美，地公尽利，万物欣欣然，生生不息。陌上花开，可徐徐归矣……
两个身着游牧袍的男子背着弓，并辔走在花红草绿的大地上。马旁几头高大的猎犬紧紧的跟在身边。左牵黄，右擎苍，在这春光无限之际，不知大发少年狂的是哪家儿郎？
左边那个身材析长男子，此刻正扭着头说道：“大哥，真的没有别的路可走了么？”
右边的汉子嘴角叼着一棵狗尾草，手搭着凉棚看向远处，锐利的目光扫过眼前的斑斓，突然定住。他也不理身旁男子的问话，立即取下弓，从腰间的箭囊中抽出一只狼牙箭。立时，他的右脸颊便贴上了一轮圆月。左边的男子张了张口，终究没做声，他也扭过头看向眼前的草地。红的是山花，绿的是新草，黄的是枯枝落叶，白的是石头，那个灰色的是……他一双剑眉下的双眼立时亮了起来，立刻取弓在手。
“荷哈！”那灰色的物体听到声音顿时一惊，飞快的窜出草丛，一阵烟似的跑开了。右手边的汉子高声道：“哈哈，叶红，看看这只是谁的！走，荷哈！”手中的满月稍稍松了一松，双腿一打马便向灰影的右边包抄过去。左边的男子闻言一笑，也是一敲马腹，便向左边跑去。
空中的鹰兄本来也发现了这个猎物，正准备俯冲。不过，地上忽然窜出一左一右两道黑影，杀气腾腾的包围而去，它也就只能看着两条并驾齐驱的黑线在草地上画出一个椭圆，而望马兴叹了。
“嗖、嗖！”两道破空声几乎同时响起，而后两阵清脆的马蹄便慢慢止歇了。看着那只兔子身上的两支利箭，也答山笑道“好啊！叶红，想不到才这么短短的两三个月，你伤也好了，箭法也是一日千里啊。”展叶红推了推头上的毡帽，笑道“大哥，看看这两箭的位置，你是一箭直接穿过兔子的眼睛，我则是射在了兔子的身上。一张好好地兔子皮就被我给破坏喽。也不知道小卓尔该怎么生气呢”两个人对视一下，想起一张嘟着小嘴的小圆脸不禁哈哈大笑。
也答山将兔子放进背囊里面，边走边道“叶红，情况不是很好。我的人进入金城堡后打听到，今年一月的时候，金城堡南门守将千户纪玉请令去北境清剿一支乱军队伍。结果在作战中被斩下一条左臂，有两三个‘乱军’逃脱。金城堡守将李仁煌参将大怒，下令金城堡戒严，并通知其他三堡协查乱军。这样一来，你从天陕省进入大燕腹地的路就全部被堵死了……”
展叶红长叹一声道“‘四陕通天’，金城、宣武、御同、弘铁四堡垒是草原进入大燕的门户。如今四堡协同盘查，又有纪玉这个家伙在，看来想从天陕省入大燕是不可能了。”
也答山吐掉嘴中的狗尾草，问道“那个纪玉被斩下一条手臂，应该也是身受重伤。再说整个边境四镇只有他见过你的样貌，你们再化化妆未必就瞒不过去，叶红，为什么你总说要绕路避开呢？”
展叶红摇了摇头，苦笑道“大哥，纪玉受了伤。”
也答山一脸疑惑：“他受了伤岂不是更好？他伤重之下现在恐怕也未必痊愈，活动范围自然……啊，对了！”也答山忽然恍然，随即眉头也皱了起来。
“唉，大哥，看来你也想到了。这个纪玉并不是问题，就他一个人，就算是他没有受伤也不可能看顾四镇所有的关卡。不过，他的一身业艺非同寻常，我当初在他手下险死还生，怎么还会去斩下他一条手臂呢？”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也答山信马由缰，慢慢的道：“纪玉断掉的手臂，应该就是你所说的那个左大人和他背后的势力对纪玉失手的惩罚。也说明他们不抓住你们恐怕是誓不罢休。可是，还是那个问题……”
“大哥，我知道，这段日子，我和小五、王龙两个人也分析过。我始终猜不透，我们有什么理由会使他们罔顾三百多人命而选择杀人灭口。就因为我们见过一个还没有开启的木匣？恐怕这个任务本身就疑点重重。不过，到底是什么原因，我现在也想不出。与他们分析一阵发现了另一个问题，我们所有被挑选执行秘密任务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所有人都是无父无母，孤身一人。”展叶红说到这里，牙关不禁紧紧的咬住，恨恨的道“我们一死，昔日的袍泽、同窗也顶多会以为我们调往他处，没人会为了不沾亲不带故的我们而苦苦寻访。我们一死，就等于是人间从没出现过的人了。看来，早在兵部下令点兵时，他们就打好了杀人灭口的准备……只是，我还拿不准，到底这是有人暗中捣鬼，还是朝廷本就想……让我们完成任务，就从人间消失。”说完，展叶红仰起头，看着天空盘旋不去的飞鹰，陡升一种向往之感。“若是那最可怕的结果，我倒宁愿，像这自由的飞鹰一般，永远翱翔。”
“叶红。”也答山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拍道“有没有再仔细思考下我的话，从此不入大燕，反正你也是了无牵挂，就在完颜部落，你和小五、王龙，陪着我、阿爸、卓尔我们一起自由自在的过在这里，又有何不可呢？”
展叶红凄然一笑道“大哥，别再开我的玩笑了。若是放着三百多袍泽的血仇不报，放着自己清白被侮的公道不去讨还，大哥，你和族长或许能容忍我。但是，当一个懦弱的把啊突儿站在你的族人面前，还有谁会看得起我们，恐怕小卓尔见了我们都会远远地跑开吧……”“再说！”展叶红紧接着打断了想要开口的也答山“我恐怕也不会沉浸在这样的生活里”他看了一眼周围天地斑驳的景象，朗声道“这里的生活太安静、太美妙、太温情，大哥，别以为我看不出来，每当有狼群出没，有马匪横行的时候，你的目光都会亮的吓人。我和你太像了，我不嗜杀，看到鲜血我会头晕，而非兴奋；我不嗜血，看到尸体我会反胃，而非振奋。但是，倘若生活中如果没了激情、拼搏、奋斗，我不知道展叶红会变成什么样。可能就像我当年的恩师说的一般吧，我的生活，应当是金戈铁马、血战南北、拜将封侯！”
也答山闻言默然良久，看着展叶红闪闪的目光，他的心也热了起来。“好！哈哈，知我者，叶红！不愧是我也答山的安达。既然如此，我们就好好想一个……”
“展大哥！完颜大哥！”衣袍染血的小五远远看见两人就放声高呼，纵马狂奔而来。两人对视一眼，心中不由得一紧心中都升起同一个念头——“出事了”
……
春季是万物繁育之际，因此狩猎不可太频繁。草原上的规矩更是严厉，春季，不得围猎，不得猎杀幼兽和母兽等等。因此也答山的号角一响，仅仅五十多人的狩猎队伍立时便集结完毕，也不理猎犬，立时启程。队伍中所有人都知道事态比较紧急，于是也不吝惜马力，全都纵马狂奔。一行马队飞快的跑向白眉山营地。
“卓尔她怎么样了？”展叶红急急的问小五。轰鸣的马蹄声震耳欲聋，小五几乎吼了两遍他方才听个大概。今天也答山邀展叶红一起去狩猎，额阿哥身为一族之长，为了给今年放牧选定优良的牧场，又将剩下的青壮男子大多分散派出勘察。白眉山营地里面，只剩下少数的护卫人马和全族的老少妇孺。
不知从何处得来的消息，一支三百多人的马匪队伍，突然闯入防守空虚的白眉山营地。剩余的护卫连狼烟都来不及燃起便陷入了拼死厮杀之中，完颜卓尔则趁机试图带领全族老少退守白眉山，以期等待族中主力回援。同时让小五和王龙在内的十余人分别快马赶去向也答山和老族长求援。他们走前，小卓尔已经亲自挽弓射敌了。
也答山紧绷着脸，一言不发快马冲在最前面。展叶红看着他，脑海里又浮现出小卓尔那甜甜的调皮的笑容，心中不禁撕绞的难受。“红哥哥！今天我不能去狩猎，你一定给我弄张小兔皮回来啊，我要做个马鞭套子，一定要好看的兔子皮哦”展叶红紧紧的攥着缰绳，咬着牙，狠狠的抽打着坐下的马匹。小卓尔，等着我，一定要等着我。
……
“完颜族长，贵部发生这样惨痛的事情，本将也是深感遗憾。”纪玉背着他仅有的一只手，踱步在余炎未尽的废墟上。轻轻地避过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本将随后就会上奏李参将，请令再次清剿本地马匪，还完颜大人一个公道。不过……”
“纪将军！”老额阿哥红着眼睛吼道“您也看到了，我部今天遭逢大难，族人死伤惨重，我的女儿为了掩护族人如今也下落不明！在这个时候，这个时候，你不帮我们去追杀马匪报仇，反而要搜查我们部落？！”老额阿哥喊完，大口的喘着粗气。他刚刚得到王龙的警报立即召集族人赶回。与正在围攻白眉山的两百余马匪展开一场厮杀，一方为的是族人生死，一方为了求财帛妇女，在老额阿哥亲自率队拼死作战下，马匪见讨不到好处，便仓皇退去了。山上的大部分老弱妇孺得以保全，身上多了两道刀伤的老额阿哥不禁长舒了一口气，可随后便得知，完颜卓尔为了拖延马匪，竟独自下山与马匪周旋骑射。此刻在三十多马匪追赶下，已然下落不明。心如火焚的额阿哥立即召集剩下的族人换马，准备去接应女儿，偏偏纪玉便在这个时候带着大队人马赶来了。
“是的！”纪玉用手巾掩住了口鼻，一个接一个的查看死者的相貌。他淡淡的说道“完颜大人，我们搜查了不止一个部落，南下的通道都被我们仔细盘查，北边的其他部落里面又没有找到，您说，我不搜查一下你完颜部落，如何对李参将对其他部落交代呢？”
“哼！你口中的叛贼又不是傻子，眼看自己无处藏身，难道他们不会去投奔更北边不死火族的天狼国吗？”额阿哥虽然喊得很响，但是心中藏着事情，毕竟有些心虚。目光左右徘徊，已经被老辣的纪玉看在眼里。他也不说破，依旧边看着死者的面容，边说道“这一点完颜族长尽管放心，他们前一段在天狼国的境内闹了不小的动静，现在是不大敢北上的。”
“那……那……那这些马匪呢？你如果真的排查仔细，这些马匪怎么会不被搜出来，现在还能如此作恶，可见是你们搜得不仔细，那些个叛贼说不定还在其他部落里面呢！”额阿哥支支吾吾的说完，却迎上了纪玉那冰冷如刀的目光。
“完颜大人。什么叫马匪？他们不是山贼，没有什么贼窝之说，下马为民，上马是匪。没有画影图形的情况下，如何去找呢？不过，您说的也对，前几次可能真的没搜仔细，这一次，就烦请完颜大人行个方便，让我们仔仔细细的搜上一遍，以后，也就不会来烦你了。来人！”
“你你你！你……大胆，老夫与你乃是同级，你有何权力来搜我的部族？”额阿哥挺身拦在纪玉人马的前面，戟指怒喝，背后则偷偷打着手势，王龙随即慢慢的向人群后面移动。
纪玉哼了一声，也懒得搭话，只是让人拿出三幅画影图形，并慢慢的挥了挥手。他身后的部队立即将刚刚才下山的完颜族人围在当中。高大的士兵们架开额阿哥，也不顾妇孺们如何哭喊，一个一个的拉到纪玉面前。只看他是点头还是摇头。王龙身边的人越来越少，他头顶的汗珠也慢慢的淌了满脸，不过紧张的他却浑然未觉。他的手紧紧的握在腰间的弯刀上，心知，纪玉站到自己面前的时候，就是鱼死网破的时候。
“你！过来！”王龙闻言，慢慢的移动着脚步，一点一点的靠近用枪指着他的士兵。手中的弯刀也慢慢的移开刀鞘。纪玉和额阿哥的目光也随着这个身影一步一闪，只是一个莫名的兴奋，另一个明知的紧张。
“抬起头来！”纪玉面带笑容的对面前的汉子道。那汉子一直在人群中先后闪躲，始终低着头，此刻连周围的士兵也觉得不对劲，慢慢的将枪尖指向那人。“抬起头来！”一声断喝，那低头的汉子浑身一颤。慢慢的抬头，双手不住的颤抖。
纪玉紧紧地盯着那张即将清楚的脸，慢慢的抬起了手，身后的土坡上立时竖起了一排持轻弩的士兵，闪着寒光的弩矢紧紧盯着土坡下的人群，身旁的几个士兵的枪尖已经放平，前脚已经弓起，额阿哥打了一个手势，身后的完颜族人的手也在慢慢的摸向佩刀……所有的人，都在等待那迟早的一声令下。
“阿爸！！”突然，远处的一阵马蹄声和男子的高喊声清晰的传来，打破了紧张的局面。众人紧绷的精神为之一松，纪玉和士兵们的目光也不由得移向慢慢出现的飞奔的马队。忽然他浑身一震，目瞪口呆的看着那马队正前面一个析长的身影。他刚刚张开嘴，还没有出声，一支飞箭便从那析长身影手中带着锐利的破空声呼啸而来。纪玉大吃一惊，脚步一错，立即侧身转向左前方一躲。背后就传来一个士兵的惨叫声。
他随即摸向腰间的佩剑，心中庆幸不已。高声道“逆贼就在……额……”此刻，他清清楚楚的看见了那一直低头的脸，年轻，蚕眉微挑，满脸被喷溅的鲜血染得通红，一双血红色的大眼中满含刻骨的怒意。纪玉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右手松开佩剑，慢慢的摸着自己那已经被割开的喉咙。看着那刚刚静如处子的汉子，此刻好像发疯的公牛一般，一柄弯刀左右砍杀，不得号令的士兵们挡者披靡。他看着飞奔而来的马队箭如飞蝗，将围在最外面防止完颜族人作乱逃跑的士兵一排排的射倒。
他双膝跪倒，颈中鲜血喷洒了一地，瞳孔慢慢的缩小，眼中的一切慢慢的模糊，而后，随着众多他带来的士兵一起软倒在地……
展叶红等人是一路飞奔而回，根本不知道营地里面的情形到底如何。一见纪玉大队人马立在营地，虽然不清楚是什么状况，可是，展叶红从纪玉看向自己的眼中清晰的看到了危险。此番，再也没有可供自己转圆的余地了。当下便飞起一箭直取纪玉。也答山初时不明所以，但一见展叶红取下弓箭，他立即明白过来，迅速的下令，五十余人立刻呈战斗队形散开。
在三排密集的箭雨还没射落前，王龙便已经从震惊失措的镇北军中杀出，与额阿哥等一众族人会和。与包围圈内圈的士兵混战在一起。立在土坡上的帝国军弓弩手，顿时无处着力，主帅被刺，又遭到飞来的利箭打击士气顿时消散。夫战者，勇气也！三轮弓箭射罢，借着马匹飞奔的冲力，五十多柄雪亮的钢刀便已斩入帝国军混乱的阵型。帝国军此来弓弩手、长矛兵较多，本来排好阵势、互相配合并不是绝无胜算。可此时主将身亡，士气大跌。展叶红飞奔的马匹直接撞入长矛手密集的人群中，一排立足不稳的长矛手顿时死伤一片。巨大的冲击过后，是骑士们居高临下的弯刀。
也答山的眼睛真的又亮了起来，比围猎狼群，追击马匪时还要亮的吓人。他的弯刀专斩敌人颈部，一刀不中也不纠缠，仍旧冲向前方，借着骑兵巨大的冲击优势杀伤没有阵型保护的步兵和弓弩手。
早一批来的完颜族人被迫下马受检，此刻借着也答山马队狂风骤雨般的攻势，里应外合打退了外围的长矛手和刀盾手。随后，立即松开人群，与帝国军士兵们捉对厮杀起来。草原部族的步兵战法并不高明，没了马匹他们就失去了绝大部分战斗优势，但是面对同样混乱的敌人时，身高体壮出手狠辣的草原人又立即恢复了自己野狼般的战斗本领。
纪玉所带来的人大概三个百人队，每个百人队都是齐装满员的两百帝国镇北军，全军比完颜族全族还多出一百余人。但是未曾开战主将便被刺死，群龙无首下又被对方攻了个措手不及。此刻，剩下的五百多人在也答山所率领马队的第四次回旋冲锋下终于崩溃了。四百多人丢盔弃甲，四散奔逃。
只追杀了一阵，也答山便下令收兵了。
“阿爸，我的马队刚刚连续赶了几十里路，此刻又是一番酣战，马力已经快用尽了。其他族人也是疲惫不堪，现在我们已经打退了帝国军，没必要再追了。”看着比他还要兴奋的老额阿哥，也答山只能慢慢的劝导。
“嘿！展大哥，你看见了没？那个纪玉被我一刀就给斩了！”王龙兴奋的冲到展叶红的面前，用手一抹满脸的鲜血，却又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让人哭笑不得。小五一敲他的脑袋，恨声道“你还好意思说？还不是捡了他躲箭时大意的空子。你呀！现在闯下大祸了！”“啊！？”本来还想还击的王龙举着拳头愣在哪里，随即吼道“闯祸？难道让他把我抓起来杀了，然后把整个部落也当做通敌分子给一窝端了就好了么？我去你的。”说完便又笑又跳的去踢小五的屁股，没心没肺，浑然不将刚才的生死血战放在心上。
“好啦！别闹了”展叶红斥责一声，两个人又各自在对方屁股上踹了一脚，也就收手了。“小五说的不错，不管当时怎么样，现在我们都有大祸临头了。大哥，你打算怎么办？”言罢不论是小五、王龙，还是其他完颜族的族人都停下动作看向他们足智多谋的少族长。他们此刻也该想清楚了。他们是打了一个大胜仗，可是，胜仗的代价是杀了大燕帝国镇北军的一位千夫长，还有镇北军的两百多名帝国军。只要残兵败将逃入金城，立即会有一支更大规模的边军前来讨逆，其他部族也可能会立时起兵瓜分掉这个小小的叛逆部族。区区的五百多族人，两百多能战的士兵如今也是大多身上带伤。此刻，他们最凶险的时候已经来了。
“阿爸，看来没有别的办法了，我们……去天狼国吧”虽然早已料到这是最可能的结果，但是额阿哥和小五、王龙还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额阿哥喃喃的道“没别的办法了么？从你祖父内附大燕起，我们在这白眉山下已经安静的生活了三代了。真的……就……”展叶红看了看小五和王龙，三人目光一碰，愧疚、无奈、不甘不用一丝言语纷纷了然于胸。
展叶红一拱手道“老族长、大哥。都是我们，都是我们这些家伙拖累了你们啊。”
也答山怫然道“叶红，我敬你，是因为你是个真正的勇士，是能用三十多人就敢去救人杀马匪的把啊突儿！不是一个惺惺作态的中原农夫！”
展叶红浑身一凛，晃动着眼里的泪光，握住了也答山的手“大哥，我也敬你，一个胸怀坦荡，敢作敢当的草原汉子。刚才的话不是我惺惺作态，而是真的愧疚。大哥！听我说，我现在才是要和你说正事，可是，我要说……我要说……我们三个，不能和你一起走……”
“为什么？”额阿哥诧异道“你们现在又回不了大燕，和我们去天狼国又有什么关系？我们本就是不死火族的，由我们作保，你们一定不会受太多刁难……”
“阿爸！”也答山打断了额阿哥的话，他也握住了展叶红的手，四目对视，平静的道“我想，他们背负了太多东西要去还、要去讨。况且，他们这些死脑筋的中原人就是一门心思的眷恋故土。哪里能像我们草原儿女一般洒脱，四海为家！”
展叶红颤抖着双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自打立开了草原进入中原大地，他的身上就是一身的仇恨和抱负。他有同窗、有老师、有朋友、有同袍却没有能够推心置腹、想己之所想的知己兄弟。如今，这样一个好兄弟却即将分离，而他却没有一句怨言，只有那份存心而感的理解。展叶红看着那亮亮的双眸，终于说道“大哥，今日我们虽然分离，可是终我展叶红一生，我都会记得，我有一个叫也答山的大哥！”
“还有一个叫完颜卓尔的妹妹！”也答山的目光中也隐隐的泛着晶莹，他颤声道“叶红，我们必须马上收拾准备出发。卓尔现在下落不明生死未卜，我……实在没有时间去……”
“大哥！”展叶红打断他，转头又握住了额阿哥的双手，斩钉截铁的说道：“老族长，您放心，卓尔是也答山的妹妹，也就是我的妹妹，我拼了性命不在，我也一定把她找回来！”雄浑沉着的声音在静静的营地中响起，响在每个人的耳中。让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他们的把啊突儿，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做下的千金承诺。
终于，额阿哥最先哭出了声音，略显苍老的汉子此刻痛哭失声，老泪纵横。而后也答山冲上去一把搂住两人，也放声大哭。小五、王龙、女人、男人因为失去亲人也好，因为即将离开故土也好，因为未知的将来也好……
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牵衣顿足拦道哭，哭声直上干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