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黄河古道——三不管的老渡口
羽灿2015-10-25 05:533,180

  看完信,教务长又递来一张《大公报》,“你看这报纸……”那报纸上报道了最近谈论的河南灾荒事件。“我们知道抗日、救灾的物资全靠你们空军运输队,很缺人手。我们不能留你了,回头再说我们扣留你,搞出摩擦就麻烦了……”

  陈国良点点头“该看的都看了,教务长八路军对我国良如何都铭记在心。我总要准备归队,走前还得去趟安塞,那里有我们需要的部件,还请您给我开路条介绍信。”

  “路条和介绍信都不是问题,放心。感谢你这段时间帮我们学员补习空军知识,我相信早晚,我们也会有空军,到时候再请你来讲课。”

  十月金秋,陕北大地一片收获景象。处处能看见背着枪的部队在田地里和农民一起忙着收庄稼,那些本就是农民的军人,在地里干起农活来很是顺手,不一会就将割好的麦子一垛垛摆好。

  陈国良从安塞雇了辆骡子拉的大车,驮着他的零件一路向南走。这北有阎锡山、南有汤恩伯。出发前他和教务长商量下归队的行程。教务长是建议他北上去太原,阎锡山的地盘里还保有机场。唯一的风险是有遭遇日军的可能。黄德富在涉县时曾经说他和爱德华老师将飞机落在太原,到延安的那一路就因日军的行动,让他们绕行了很远的路。

  最终出于安全的考虑,陈国良决定带着零件走南线,他计划先到潼关,虽然战局不断变化,听说那里目前还是国军地盘。万一是能那里的机场还在,就可直接飞回昆明。

  就要离开延安,望着宝塔山心里有些依依不舍。根据地的人都各自忙着收获、训练、学习、演戏……没人在乎他一个国军飞行员的离开。太阳晒着大地暖洋洋的,他倒在大车上昏昏欲睡,忽听远处传来鼓乐声。起身看见迎面上百名八路军战士腰里围着红布,敲打着腰间的花鼓,排着舞阵,趟着黄土气势磅礴地迎面舞来。赶打车的脚夫放慢速度从阵营间穿过,笑呵呵地跟着扭“一看就知道这事咱安塞的花鼓……有气派,同志,你瞧还有女八路呢……”

  黄褐色尘土间一个个身穿八路军军服的女战士和男兵们对笑着,沉浸在锣鼓点儿节奏中。

  一个女兵腰间别着左轮手枪,露着灿烂的笑容从陈国良的大车前走过。他想:哎?这女娃腰里还挎着枪,真稀罕那是左轮抢,她一定是当官的要不怎么长得这么漂亮?……就在错身那一瞬间,陈国良的脑海里闪过一个人名——桃花!是桃花!凭直觉告诉他刚才过去的女兵是他一直挂念的桃花。他跳下马车追进鼓乐震天的队伍里……但每个女兵都穿着同样的蓝灰军服,并不时地变换队形,他一一辨认,却怎么也找不到那别着左轮枪的女孩。他大声喊:“桃花儿,桃花儿……”但那声音被鼓点儿掩盖。“桃花儿!……”这呼唤只能通过他的喉咙传递到他耳鼓,能听见的还是那震天的锣鼓,和队伍舞动红布绸的风声……

  大车越往南走越荒凉,满眼荒野黄沙。很多地方是干涸的沟壑,丘陵上少有绿色植被,没有庄稼也就没有村落。赶车的脚夫穿件老羊皮,头带汗巾是个地道的陕北大汉,嗓子响亮。走走路就吆喝几句。

  陈国良问:“你和谁喊话呢?”

  “没谁,和自己……”

  “和自己?”

  “是啊,我们脚夫赶路拉货时,要是没有同伴就一个人走这西北荒野。闷得慌,以前是给自己壮壮胆,荒郊野岭的多有绿林匪霸。喊一喊出个回音就像有很多人给自己壮胆。”

  “现在还有土匪吗?”

  “八路军来之前,这一带很不安定,没个六七个成帮结队我肯定不接你这差事。八路来了之后土改,镇压土匪恶霸,毙了很多!都老实了。但过了黄河渡口那边就不好说,所以我也只送你到渡口。”

  “你去过那边吗?国军管理的地界还不安生?”

  “怎么没去过,官匪一家。遇见部队和遇见土匪是一样的,要不准备点什么礼,人爪丁、牲口充军征用……”

  “八路就不爪丁了?我听说八路也有捐税……”

  “有怎么没有,但没那么多。”

  “老哥,我有一件事一直没明白,你说老百姓为啥喜欢八路,不喜欢国军?”

  脚夫看了看陈国良“您是买卖人,见得多,你说为啥?”

  “八路给你们分地了呗……”

  脚夫摇摇头:“不仅是土改分地问题,关键是咱八路的军队勤快!八路也收老百姓的军粮,但八路也帮着种地啊,你见过国军下地里干活吗?很少吧?河南、河北国军管区都是荒地,国军只当大爷,他们是不会帮百姓干粗活咧。”

  “有道理啊!”这一路北方之行给他感受最大的是军民模糊化。在上庄,百姓拿起枪就敢和鬼子战斗;在陕北,部队放下枪就能到田里耕耘。这放在国军那边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国人好个脸面,普通百姓更要面子。带枪的、当官的、有权有势的要是能和穷人平起平坐,同吃一灶饭菜……对穷人来说是莫大的荣誉。八路干部能在百姓的角度思考问题,无路是否解决了那个问题,百姓都能感到希望。多少年来中国百姓就靠那点希望活着……

  赶车的脚夫有个好嗓儿,喊了一阵又唱起当地民歌:干妹子好来实在好哥哥早就把你看中了打碗碗花儿就地开你把你的那个白脸脸调过来让哥瞧。

  二道道韭菜缯把把我看妹妹也胜过了兰花花。

  你不嫌臊来我不害羞咱们二人手拉手一搭里走……

  “谁写的歌词?”陈国良觉得这歌明明唱的就是他和他的桃花儿。

  “好听吗?调调是辈辈传下来的。吼着玩的。”那意思是:歌词是随时脱口而出的。

  “好听……”一阵风沙吹来,他揉了揉眼睛。他的桃花儿到底在哪里?更重要的是自己干嘛一定要找桃花儿呢?

  “前边就是老河道,渡口村儿,你去再雇个车,我就到那了。往后的路就不是好说了,有的地段一会儿是八路管,一会儿归国军。要是晦气遇见国军,你和人家好好讲,我看你拉的东西都说不上是值钱的玩意,估计他们也不会怎么为难你个生意人,最多花连个钱儿。这八路的衣服我劝你脱了,我一听你就不是真八路,对吧?还是换上你自己的衣服吧。”

  “哦,你提醒得对……”陈国良脱掉郭干事送他的衣服,换上国军空军军服。那衣服在他跳伞后被扯了几个口子,被地洞里的桃花缝补好洗干净。

  “哎呦,您这买卖做得可真行,在八路有八路的衣服,到国军穿国军的料子……这生意大了。”脚夫露出鄙视的眼神。

  老渡口村,坐落在黄河古河道旁,处于三不管地带。地理上讲,北有八路军、南有汤恩伯的警备旅、西有马家坡保安队。都对该地有管制权但又都不管。越是这样的地方越有商机。南来北往的客商常绕道这里,有在村外做走私黑市交易,大烟、军火、黄金都有买卖。也有客商都会在这里换马帮、镖队接走下段旅程的。陈国良就属于后者。好容易找到一辆大车能搭载他和他的零件,其脚程价格要比陕北大汉要的贵出一倍。新的脚夫说往南走的路不好走且不安生,除了土匪还有国军。陈国良心想:怎么把国军和土匪绑在一起论?

  价格商量好了,脚夫又提出拼车。他的大车不能只拉他一个人,原来早有三名乘客一直等着他发车标准。脚夫说:“你付车钱已经够发车标准。就是人少了点,不过也不用等拉其他人了,咱们可以马上动身。”说着收了大家的钱,老向送给陈国良的银元在这里可流通的,脚夫收完将几块银元单独拿出来,放外兜,还善意地提醒大家准备点过卡子的过路费。

  “车钱里不含过路费吗?”

  “不含!因为卡子设得很随机,不一定能遇到多少个。上次回的时候遇到四个卡子,这次来遇到三个。谁知道我们这次遇几个呢?地方保安团、国军、土匪,哪个不雁过拔毛?尤其是你这一车货,得赚多少钱啊?他们能少收你厘金吗?”

  “往南就是我国军的防区,我就是国军,我怕谁?”

  “你是汤司令的人吗?只要不是汤司令的人,就是蒋委员长也得按车缴税。和您实说吧,拉人多了,他们收我人头税,拉货多了他们收你厘金,反正他们是不能亏的。”

  「注:通过地厘金,是以货物由某地至某地之一次搬运行为作对象,课征于行商的通过税,又称为活厘或行厘。是厘金收入的主要部分,统称厘金。」

  “我这不是百货,是军需物资……”

  “别,你可别说是军需,这铜铜铁铁的你要说军需,他们马上充公。就地按照贩卖军火,回头给你……啪!”脚夫摆出枪毙的动作。

继续阅读:32救命的泡馍饼子——过卡子

使用键盘快捷键的正确方式

请到手机上继续观看

玉虎

微信扫一扫打开爱奇艺小说APP随时看!